卷一 緣起情滅 007 將計就計

回程的馬車裡，傅笙嵐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坐在傅子晨對面，臉上掛著甜甜的笑。

「傻笑什麼？」這孩子，情緒太外露了，並非好事，傅子晨在心底微微歎息。

「六哥，我們明日去遊湖吧。」傅笙嵐的好心情全部寫在臉上，大眼睛眨啊眨的，閃亮如鑽。

「明日我有事。」

「那後日呢？」

「後日也有事。」

「那六哥什麼時候得空？」傅笙嵐耐心極好，非要纏著他一起出去。

傅子晨摸著下巴沉吟道，「過幾日我就要去東曜了，都沒空。」

「六哥又要出門了？帶我一起去吧！」

「不行。」

傅笙嵐眼神瞬間黯淡，長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低垂的眼眸，聲音也低了不少，「為什麼不行。」

看著他低沉的小臉，傅子晨有一瞬間心軟。八弟從小就依賴他，一開始他也沒覺得怎樣，只是寵著護著。本以為八弟長大了，就會慢慢不再依賴於他，可是，沒想到，他的依賴卻只增不減，甚至，有些過了頭……思及此，他語氣冷淡了下來，「八弟，你有官職在身，不可一直怠忽職守。」

「可是六哥從前……」

傅子晨生硬地打斷他，「從前是從前，往後不會了。」

「為什麼……」傅笙嵐有種被拋棄的感覺，腦子裡嗡嗡作響，心口很悶。

「父皇令我今年成親。」他隨便鬼扯了一個理由。他一直不願娶正妃，這事被他拖到現在，雖然皇上不催，但他估計皇上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完了，娶妃也就這兩年的事了。

「真的嗎？」娶妃，生子，對傅笙嵐來講，是多麼遙遠的事，卻馬上就要發生在六哥身上了。因為要成家了，所以便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嗎？他在六哥心中的地位就要被一個女子佔據了嗎？

疼，心口疼，傅笙嵐皺著眉頭，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傅子晨別過頭，不忍看他的模樣，語氣依舊冷淡，「真的。」

踢踏踢踏，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馬車裡尷尬的氣氛，傅子晨打開格子窗戶，看見男裝的胡璃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見他開窗看她，絕色的臉上露出個冰冷的笑容，「雅王走的好快啊，竟把我一人丟在青樓。」

傅子晨好像沒有感受到她冰冷的微怒，笑得很溫柔，「璃兒，你有沒有離開過朝赫？」

她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一動，挑眉道，「難道雅王想帶我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他的笑容沒有變，只是眼中流露出讚賞，「真是聰明。」聲音很輕，被街上的叫賣聲掩蓋了，但，胡璃聽見了，傅笙嵐也聽見了。

後者身子一震，如遭雷劈般驚訝。

傅笙嵐認識傅子晨這麼多年，從沒聽他誇過哪個女子聰明，誇到極限也只是贊別人‘有才氣’，他曾歎過，現今美貌的女子都沒有腦袋，有腦袋的女子都沒有美貌，竟沒有人能才貌雙全讓他傾心的。

那他現在，是不是……

傅笙嵐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渾身僵硬的不能動彈。

「你先進來吧，這樣說話不方便。」傅子晨讓馬車停下，等胡璃進來後，將他和傅笙嵐中間的位置空了出來，笑盈盈地等著她坐下。

胡璃瞥了眼面色鐵青的八皇子，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原來如此，傅子晨，你真殘忍呐！

「璃兒，跟我去東曜吧。」傅子晨淺淺一笑，溫雅的面容舒展開來，刹那間仿若在暗處翻開大片姣白的花瓣，于潔淨之中漂浮著空靈的美。

胡璃愣了愣，這是，美男計？

「不行！」還未等她回答，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突兀響起。

「為何不行？」傅子晨收起笑容，冷淡地望著怒火中燒的八弟。

「因為，因為……她是女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終於黑著臉憋出個理由來。

「為何女的不行？」傅子晨的表情仍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因為……」他想了半天，乾脆蠻不講理了，「就是不行！」

同時，胡璃和傅子晨心底一歎。

實在不忍心欺負小孩子，胡璃終於開口了，「聽聞東曜人傑地靈，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傅笙嵐用一雙能噴火的眼睛盯著她，傅子晨莞爾一笑，態度明顯溫柔了許多，「好，如此便說定了。」

回到雅王府，胡璃最先下車，即使她定力很好，也受不了傅笙嵐一路的眼神摧殘。

傅子晨沒有急著下馬車，而是摸了摸傅笙嵐的頭，「笙嵐，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

「哼。」他彆扭地別過頭，不答話。

「你也不小了，不能總是這麼任性。」

「……」六哥這是，討厭他嗎？

「希望我回來後，你已有番作為，不要讓我失望。」言及此，傅子晨也不再多說什麼，下了馬車。

傅笙嵐畢竟只是孩子，聽六哥這麼一說，蒙上了一層灰的眼神頓時亮了。

他如果變得強大，是不是就代表，六哥會對他刮目相看？

六哥六哥，他怎麼會讓六哥失望呢……

胡璃隨意地靠在前廳的大門邊上，神色閒散地等著傅子晨進來，等見到他，她淡然道，「你以後要利用我，最好事先招呼一聲。」

「抱歉。」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神色絲毫不見悔意。

兩人皆是隱藏情緒的高手，從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胡璃輕輕一笑，真不知道，他們兩隻狐狸，哪只道行更高一點呢？

「三日後我們在東門會和。」

「好，」胡璃懶洋洋地向大門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讓我去東曜，除了八皇子的原因，還有什麼原因？」

傅子晨看著那抹月白色的背影，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漆黑的眼瞳裡，如雲一般翻卷著微妙的情緒，「璃兒，那你又為什麼會答應一起去呢？」

胡璃聽後彎唇一笑，沒有回答，離開了雅王府。

他敢算計她，她就敢將計就計。

狐狸，本來就是最狡猾的動物。

「小姐，你真的要和他去東曜？」回到左相府，告訴白梅事情的大概後，白梅便一直皺著眉。

「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會放過。」

「可是……」

「通知暗閣吧，別可是了。」胡璃抬手截斷了白梅的話，「順便查查東曜最近一個月發生了什麼大事。」

傅子晨回華京才十日不到，便又要出遊，她可不認為這是他突然來了興致，定然是東曜那裡突發了什麼事。

只是，他會與東曜國有關係？

胡璃閉上眼，心想，傅子晨，你那葫蘆裡，到底裝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