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緣起情滅 002 緣分?

朝赫兩百三十七年,四月二十日,左丞相胡戩的表妹病亡,妹夫英年早逝,留下一個孤苦伶仃的獨女,左相憐其孤寡,便將其接到丞相府,過繼為自己女兒,改名為胡璃。皇上亦悲其身世,特賜「琉璃郡主」封號,成為朝赫國第一位非皇族子女享有皇族封號的女子。

四月二十一日,一輛馬車停在華京城最有名的茶鋪門前。

茶鋪老闆余光一掃,臉上立刻堆上了殷勤的笑容,「子晨,你總算來啦。」沒有行禮,沒有客套話,熟稔的很。

傅子晨,六皇子,每年新茶上市都要來這裡親自買新茶,一來二去,便和茶鋪老闆熟識了。

車簾被一隻修長白皙,節骨分明的手挑起,露出一角雲紋錦服,陽光照在這上好的衣料上,泛著耀眼的光澤。再眨眼,馬車裡的人已經站在了面前,微笑,「錢老闆,別來無恙啊。」

錢老闆笑容更盛,就像一朵波斯大菊花,「托您的洪福,好的不能再好了。子晨,還是老規矩是吧?」

傅子晨點點頭,一雙如玉雙眸泛著粼粼水色,笑得溫文爾雅,「有勞了。」

翩翩君子,白衣勝雪,連照在他身上的陽光都變得柔和。錢老闆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衣,心中默默地淚,同樣是白衣,為什麼穿在自己身上就像喪服……

傅子晨跟著錢老闆上樓,經過一間雅間時,突然聞到一股異香,詫異道,「錢老闆進了新貨?」他對茶香很敏感,即使很細微的差別也聞得出,何況,是如此濃烈的味道。

「啊,是啊,不過已經被一個客人全部買走了。」

傅子晨不再說什麼,來到為他準備的雅間。

聞,品,回味。傅子晨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瓷杯,搖頭。

「這些都是最上等的了,沒有滿意的?」錢老闆迷惑,往年也是這些茶葉呀,怎麼今年就看不上了呢?

「被全部買走的新品,叫什麼名字?」這些上等品固然很好,但遠不及那間雅間裡飄出來的香,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茶,能有如此不尋常的味道。

「蕪昕,那茶葉很普通啊。」就是因為它太普通,所以錢老闆才沒有進很多,沒有想到,現在倒成了搶手貨了。他心裡,悔啊!

「知道那個客人的名字嗎?」

「沒問。」

傅子晨點點頭,第一次,空手而回。

錢老闆哀傷地看著馬車絕塵而去,悲催地咬袖子,銀子啊銀子,大把的銀子沒有啦!

四月二十二日,傅子晨的手下尋遍京華所有茶鋪,都沒有叫蕪昕的茶葉。

四月二十三日,傅子晨和八皇子結伴踏春,走近一座涼亭時,發現桌上放著被人用過的茶具,茶壺裡的茶已經冷掉了,空氣裡飄浮著絲絲縷縷蕪昕的異香。

他把玩著茶杯,嘴角蕩開一抹淡淡的笑意,這,算是緣分嗎?

「六哥,你笑什麼?」八皇子傅笙嵐奇怪地看了眼桌上的茶具,不就是用過的茶具嗎,幹嘛笑得這麼詭異?

「沒什麼。」傅子晨放下茶杯,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涼亭。

「六哥,你有沒有聽到我前面說的話啊?明日的宴會你去不去?」傅笙嵐不滿地皺眉,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盡是孩子氣的委屈。

「不去。不就是一個郡主麼,你用得著那麼好奇麼?」他不以為意隨口道。

「這琉璃郡主可是讓父皇都破例了,你難道不好奇她長什麼樣子?」傅笙嵐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樣撲扇,將臉湊近傅子晨。

「不好奇。」

傅笙嵐喋喋不休繼續道,「聽說見過郡主的人屈指可數,六哥你猜,是不是因為她是無鹽女?」

「可能吧。」他的態度依舊淡漠。

「如果是無鹽女,父皇又為何要封她為‘琉璃郡主’呢?琉璃可是很美呢。」

「笙嵐,」傅子晨停下腳步,微微歎氣,「你如果能將這份心思放在為官處事上,父皇會更加欣慰。」

傅笙嵐撇撇嘴,「為何我不能像六哥一樣不聞政事,寄情山水呢?為何父皇同意你逍遙快活,就不同意我風流自在呢?不公平!」

世人都知,六皇子不聞政事,隔月便要出門遊山玩水,在外的時間加起來都比在王府的多,且每次帶回來的新奇玩意,令皇上都大開眼界,正因此,皇上賜號「雅王」,真真是名副其實。

傅子晨彎起了眉眼,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此刻如江南水鄉清晨霧起的煙波浩渺,讓人看不清眼底最真切的神色,「你還小,很多事都不懂。」

傅笙嵐暗哼一聲,娃娃臉一沉,不說話了。

傅子晨暗歎一聲,也不再多語。

四月二十四日,左相府大擺宴席,眾人前來祝賀左相認女,傅子晨人未去,只送上賀禮。

那日,琉璃郡主始終以面紗遮面,關於她是無鹽女的流言越傳越熱。

春風愈暖,綠意漸濃,四月悄悄劃過,百花盛放的五月蹁躚而來。

春曉鶯啼,柳浪在明湖岸邊翻動,濃郁的綠色間藏著點點鳥雀,若隱若現。水光瀲灩的明湖上泛著各式船舟,如一顆顆五彩的寶石,鑲嵌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遠遠望去,仿佛一幅絕妙的山水畫。

五月的風是溫馴的,帶來一股幽遠的澹香,連著一息滋潤的水氣,摩挲著傅子晨的顏面,他站在船頭,閉上眼,感受著醉人的春風。

突然,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笛音綿綿,纏續綿長到蒼穹,在這片寂靜的湖面上蕩蕩暈開,傅子晨不由睜開眼。

船的右側,一艘精緻的畫舫緩緩駛來,笛音劃破安靜的空氣,帶著極盡的纏綿,迎面而來。

伴著悱惻的笛聲,一股熟悉的茶香鑽入他的鼻尖,他深深吸氣,似乎要將這清香悉數吸入體內,接著,緩緩吐出,嘴角勾起一彎似散未散的笑。

是緣分嗎?一而再的緣分?還是……

「來人,讓人送上拜帖,我要見見這畫舫主人。」

不管是緣分還是刻意,這次,他要化被動為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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