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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的會客廳裡,左相、傅子晨、傅笙嵐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左相年近五旬,不管是臉型還是體型,都很……圓潤。一雙小眼睛總是和藹地眯起,笑得慈祥又善良,「老夫花園裡的瓊花都開了,不知兩位皇子可有賞花的興趣?」
傅子晨點頭,「那就麻煩左相了。」
左相笑眯眯地站起身,帶著兩人走向後院的花園。
穿花度柳,走過楊柳輕垂的遊廊,一座琉璃碧瓦,飛簷翹角的六角亭在柳枝中若隱若現,亭的四面用輕薄的白紗遮住,隔去了漫天的柳絮。
笛聲起,空靈婉轉,不同於昨日在湖上聽到的纏綿,這次帶著洗滌身心雜念的力量,直抵心尖,令人精神一振。
傅子晨腳步一頓,看向左相,「誰在亭中?」
「正是老夫前幾日認的女兒,胡璃。」
傅子晨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跟著左相走了。
傅笙嵐看著前面傅子晨的背影,心底莫名地湧上一種不安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三人來到花園,瓊花開的正豔,大片大片粉白的花朵在微風中輕晃,亂花迷人眼。
傅笙嵐從花海中抬頭,傅子晨卻是不見了。
「六哥?」
「呵呵,六皇子可能解手去了。」左相笑得親切又和藹,一點都不狡猾。
六角亭前,一個修長筆直的身影一動不動站在那裡,長袍雪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笛音止,一陣清風吹過,拂起六角亭輕紗的邊角,帶出一抹清甜的茶香。
「雅王想要在外面站到日落嗎?」那抹清冷的聲音竟染上了份笑意。
「郡主不開口,我怎麼敢冒昧。」傅子晨勾唇一笑,挑開白紗,含笑走了進去。
她坐在石桌旁,桌上放著一隻通體瑩綠的橫笛,手中握著一隻小巧的茶杯,神色閒散地望向他。
傅子晨看到她時,心中忍不住一歎,果真是位絕代佳人。
她身穿月白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長裙逶迤拖地,一頭青絲用一枝青玉簪松松挽起,幾縷髮絲垂在胸前,顯得慵懶隨性。面上未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偏偏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兩人俱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皆為對方的好皮相忍不住心中歎息。
傅子晨掃了一眼桌上的茶具,笑道,「郡主喝的是什麼茶,如此之香?」
「蕪昕。」
傅子晨坐在她對面,忍不住深深吸口氣,胡璃看著他貪戀的樣子微微一笑,為他倒了一杯,瞬間,小小的亭子裡茶香四溢。
他將杯子放在鼻尖聞了聞,抿了一口,立刻皺眉。
「很苦是不是?」胡璃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漫聲道,「聞著香,喝著苦,很多事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美麗。」比如,誰會想到澹泊明志的雅王其實也想奪皇位,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城府極深。
傅子晨失望地放下杯子,胡璃將桌上的蜜餞推向他,「吃點甜的沖去嘴裡的苦味吧。」
他依言拿起一粒蜜餞放進嘴裡,這茶,太苦了,「郡主昨日為何不接我的拜帖?」如果說不想見他,那為何會讓他進亭子,如果說想見他,那為何昨日拒絕了他?女人心,海底針!
「想聽真話還是謊話?」她手腕一翻,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眉頭都不皺一下,好似一點都不覺得苦。
「謊話呢?」他挑眉,眼中來了興致。
這女人,為何總能勾起他的好奇心。
「欲迎還拒,欲揚先抑。」
「真話呢?」
她聳聳肩,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只能選一種,您沒機會了。」
「哈哈哈哈,」他朗聲而笑,如水雙眸閃亮的堪比星辰,突地,他眉頭一皺,笑容戛然而止,面露痛苦。
胡璃面上一緊,關切問道,「怎麼了?」
呼吸間,他臉色慘白,眉頭緊皺,手捂胸口,似乎壓抑著巨大的痛苦,「毒!」
「怎麼會?!」胡璃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她微愣片刻後便急忙跑到他身邊,「怎麼會中毒?不可能啊!」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方才還水潤的薄唇頃刻間便失去了血色,「快喚大夫!」
她仿佛如夢初醒,連忙跑到亭外讓侍女叫大夫,「大夫!快去找大夫!六皇子中毒了!」
待她回到亭中,他的額頭已經覆上了一層冷汗,蒼白的唇色已然變成了紫色。
她大駭,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胳膊,「你,你,你堅持住啊,大夫馬上就來了。」
短暫的時間在亭中被拉的漫長,一點一滴,緩慢地好像沒有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亭外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群人,嘈雜混亂,胡璃掀開白紗,傅笙嵐也在人群中。
「六哥!」聽到消息的傅笙嵐隨著大夫快步趕向亭子,遠遠只看見翻飛的白紗中,郡主焦急地抓著六哥,卻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夫!快!」一見到大夫,胡璃馬上跑出亭子,掀開礙眼的薄紗,將他拉了進去。
大夫看到傅子晨的臉色,連忙把脈,把完脈後暗自松了口氣,「還好中毒不深。」說罷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手腕飛轉,一根根插入了他的穴道,動作有條不紊。
「六哥怎麼會中毒?」一旁的傅笙嵐雙眉緊皺,一張娃娃臉此刻異常嚴肅,不悅地瞪著一邊安然無事的胡璃,懷疑之色溢於言表。
胡璃回瞪回去,面容比他還無辜。
「郡主與六皇子方才在吃什麼?」大夫一邊扎針逼毒,一邊詢問胡璃。
「喝茶。」胡璃皺著眉頭,好似在回想的樣子。
「敢問郡主喝得是什麼茶?」
「蕪昕,茶我也喝了,不會是茶的問題。」
「蕪昕?郡主可有同時實用紅棗?」大夫紮完最後一針,終於放鬆了下來。
胡璃看了眼桌上的蜜餞,正是紅棗,傅笙嵐也瞧見了,急道,「難道兩者不能一起吃?」
「蕪昕本無毒,但若同時食用紅棗,就會產生劇毒,所幸六皇子食用不多,現在已經無事了。」
大夫話音剛落,只見傅子晨一口黑血吐出,傅笙嵐瞧著那團黑血,臉色更臭,窩著一肚子的火就要發作,傅子晨卻睜開眼睛道,「不怪郡主,她不知道。」
傅笙嵐上前扶住傅子晨,黑著一張臉,冷哼一聲,卻也不敢發作。
傅子晨的毒被逼出,唇色不再黑紫,只是仍舊蒼白。對上胡璃愧疚的眸子,他微微一笑,只是顯得有些氣虛,「不必自責,你沒事就好。」
胡璃咬著下唇,滿臉內疚之色,「對不起。」
「六皇子的毒尚未清除乾淨,臣再開副藥方,記得每日飯後飲用,五日之後便無礙了。」
「謝謝大夫。」傅子晨對著大夫感激地投去一個笑容。
「這是臣的職責。」
「六哥,天色不早,我們也該走了。」傅笙嵐冷冷出聲,皺著眉頭,滿眼不悅。
「郡主,這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沒事了。」他起身,由著傅笙嵐攙著自己。
「郡主,臣也告退。」大夫一鞠躬,跟著傅子晨他們一同離開了亭子。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胡璃站在亭子的臺階上,神色瞬間冷漠,眼中一片淡然,哪有剛才的愧疚與不安。
「小姐。」白梅不知何時出現在胡璃身旁,輕輕喚了一聲獨自出神很久了的胡璃,傅子晨他們早就走了,她望的方向已經空無一人。
「他不會武功。」仿佛是說給白梅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胡璃喃喃道。
但凡有點武功的,中毒後第一動作便是封住幾個大穴,以免毒素擴散,這是他們的本能反應,不會有一瞬間的遲疑。
但傅子晨卻沒有,甚至連封穴的意向都沒有。
而且,她抓著他的胳膊時,發現他的肉並不似習武之人那般緊致,而是有些鬆軟。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不諳武功。
難道,那陣風真的是自然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