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凡塵』 9.尋「仙」蹤

「再見白羽」

就這樣，在一波又一波的身體剝削加精神折磨中，我徐心寧迎來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節日。不是春節，也不是生蛋節，更不是兒童節，而是清明節。即使是這樣一個節日，我依然覺得高興，因為自從被夜天殺盯上後，我天天都在過勞動節（即天天勞動的節日）。

天還沒亮就被小夏拖起來到福管家處緊急集合。大堂裡裡外外站滿了人，看來是全府上集體出動。什麼香燭啊，紙錢啊，堆了幾大桌。按照這世界的規矩就是，當了人家的下人，就如同人家養的阿貓阿狗一樣。什麼放節假日的那是在我們現代，到了這裡，想都別想。

「老爺，夫人，少爺到。」

只見一位慈眉善目的美婦人挽著一位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英眉緊鎖，面容冷俊，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禍害，只是現在多了幾分成熟穩重。雖說是俊男美女的搭配，但能生出夜梵辰這樣的妖孽還是令我汗顏，不得不把他歸為基因突變那一類。

緊接著進來的就是夜梵辰，一襲光面黑衣，腰掛金牌，金牌下的金絲隨著他的腳步來回擺動。幹啥？冒充奧運冠軍啊？丫鬟們的眼睛都齊刷刷地冒光，但礙于今天是清明又不好表現出歡呼雀躍的心情，只好把高興都裝在了眼裡。

我趁著人多沖著夜梵辰冷笑，心想，你有本事再睡懶覺啊？今天被雞咬了起這麼早？你不是說我只有橫著才能走出這扇門嗎？我今兒可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他好像感應到了一樣，閃電般往我的方向「霹」了一眼。我一下子就被雷到了，敢情以後得背對著鄙視他，省得被電擊。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這就出發吧，福管家，帶路。」

夜梵辰的娘聲音極好聽，溫柔婉轉，估計年輕時也是個什麼大家閨秀。

「是，夫人。」

於是，我們一隊人浩浩蕩蕩向青屏山出發。

清明時節雨紛紛。我們和許多人前來掃墓的人一樣，沿青石而上。抬頭望去，這山真如一片青綠色的孔雀開屏形狀。小夏提著裝滿香燭的籃子，把傘移到我頭頂。

「怎麼不帶傘？」

「麻煩，淋淋小雨很舒服的。」

「要是感冒了，看你還舒服得到哪去！」又被小夏同志給批評了，乖乖躲在傘下前進。

「有錢人家不都把墓修下地底下嗎？夜家的怎麼修在山上啊。」放山上多不安全啊，給盜了怎麼辦。

「偷偷告訴你，這裡只是個疑塚。老祖宗生前吩咐過，喜歡清淨，不想讓人打擾。所以連我都不知道真正的墓穴在哪。」原來如此，防盜措施做得相當好嘛。

青石被我們這些來上墳的人踩出無數個腳印之後，掃墓隊伍終於來到了山頂，順利抵達夜家祖墳。玉白色的花崗石墳墓，上面的寫什麼由於太遠了看不清。我們的人由前到後的順序開始一個個莊嚴肅穆的磕頭上香起來。我把頭探出隊伍幾公分想看清楚墓碑上的字。

一抹青影從我眼前飄過，穿梭在人群中。這背影怎麼看怎麼眼熟，一般人的背影是不會令我印象如此深刻的。難道？莫非？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我一狠心，一跺腳，管它三七二十一，追！趁著人多，我偷偷脫離隊伍混入人群中，找我的仙子去了，輕得連小夏都沒發現。可能是由於做賊心虛，後背一冷，打了個寒顫。總覺得一股寒氣逼人，可能是因為清明節的原故，天氣都顯得陰森恐怖。

保持一段距離跟在青影后面，來到一座偏僻的墳上。墓碑上刻了幾個大字「文倩之墓」。青影放下一束菊花背對著我祈禱。煙雨朦朧了他的背影，仿佛水墨畫一般，他身上的淡青與青屏山的碧綠融為一體。良久，他都保持著一個姿勢，看了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心疼。我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讓他轉過來，好讓我確定下有沒有認錯人。

靈機一動，我開始輕輕唱：「窗透初曉日照西橋雲自搖

想你當年荷風微擺的衣角

木雕流金歲月漣漪七年前封筆

因為我今生揮毫只為你

雨打濕了眼眶年年倚井盼歸堂

最怕不覺淚已拆兩行

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

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遠方有琴愀然空靈聲聲催天雨

涓涓心事說給自己聽

月影憧憧煙火幾重燭花紅

紅塵舊夢夢斷都成空

雨打濕了眼眶年年倚井盼歸堂

最怕不覺淚已拆兩行

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

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清明雨上>)

他的背影先是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轉過來，直到曲終，他轉過頭來對我輕輕一笑，笑得淒涼。我們就這樣對視著，那張如蓮般的笑臉，無助又彷徨。

「恩公還記得我嗎？」我走上前笑道。

「記得，你是那日回香坊遇見的姑娘。」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

「剛才的歌不知是不是打擾到了曲公子，如果是，那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抱歉地點了下頭。

「並沒有，姑娘的歌……應情、應景。」

「公子見笑了，我只是看見曲公子的背影有感而發。冒昧問一句，這位是公子的故人？」我指了指墓碑。

「多年前逝去的心上人。」他的目光略顯黯淡。

「曲公子可否把你們的故事告訴我呢？說出來心情會好一點的吧。如果不想說也不勉強的。」我很好奇，但也小心，怕惹惱了我的恩公，萬一找我還錢怎麼辦？

「好吧，已經過了很久了，也不算什麼秘密。」曲白羽的目光飄向遠方，仿佛訴說著前世的人生。

文倩是曲白羽的一個丫鬟，年長他兩歲。是曲白羽十七歲那年新安排在他身邊伺候的。那時的他正處青春年少，對愛情懵懂好奇的階段。再加上文倩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兩人便日久生情。不巧被曲白羽的母親所發現，大怒將文倩賣到青樓。借此警告那些對主子圖謀不軌的下人們注意自己的言行，起到殺雞給猴看的作用。後來，曲白羽偷跑去青樓救文倩，被告之文倩因接客時抵死不從，從視窗投江去閻王爺那兒報導了。

「想不到氣質非凡的曲公子也有這樣一段情殤，我還以為只會是你讓一大堆姑娘傷心的，沒想到……悲劇啊。」

曲白羽低下頭，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你別難過，我給你講個我家鄉千古流傳的愛情故事吧？」

「好，曲某洗耳恭聽。」

「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請講。」

「我們能不能到前邊的涼亭坐著說啊？一直站在這裡，讓文姑娘看見會不高興的。」

「呵呵，那好吧。」

來到一座舊涼亭，我反坐在欄杆上，曲白羽也跟著我朝外的方向坐在旁邊。眼前的風景，芳草淒淒，煙雨淡淡，除開幾處煞風景的墓碑不算，這裡像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我開始劈裡啪啦的講「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他在旁邊走馬燈似的變換表情，甚是可愛。

「最後他們真的都變成蝴蝶了？」

「對啊，按常例說是不太可能啦，但是我願意去相信。你呢？」

「我也願意相信。」曲白羽淡淡的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呢，你就別這麼悲觀了，有情人是會終成眷屬滴。等你死後，說不定也能化成蝴蝶，飛向你的那個她。」

這話貌似不太對，我又搖了搖手緊張道：「不過我可不是叫你去自殺啊！是說等你老死以後再變也不遲。」

曲白羽跟看耍猴一樣看著我笑，說：「不會的，我肩上還有很多重要的使命等著我去完成，不會這麼輕易就殉情的。」

他反過來輕拍我的肩膀，拍得我嘴角抽筋。敢情成了他安慰我了？看來我果然不是當聖母的料啊。

曲白羽望著天微笑不語，我才發現雨已經停了。壞了，我是來掃墓的，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典型的見色忘事型。

「曲公子，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先告辭了。」

「好……」我從欄杆上往下一跳，剛好踩到一個小石頭，腳底一滑正準備摔個底朝天，手臂被人給挽住了。

「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沒事才怪！最不想在他面前出醜了，可惜還是出了。心靈上的打擊，勝過肉體上的疼痛。不過能趁機依偎在帥哥懷裡，算是補償。

那淡淡的蓮花香，我還真捨不得離開，又礙於男女有別，還是假惺惺的把他推開了。

「沒事就好。對了，我還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呢？」

「我叫徐心寧。曲公子，咱們後會有期了。」我小跑著對他揮揮手。他站在原地舉起左手動了動手指，示意再見。青山，綠草，涼亭，美男，多美的一幅「送別」圖啊。

回到夜家祖墳，我們的隊伍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給老祖宗的香燭和食物，還有散落一地的紙錢灰。完了完了，我一路跑著追下山都沒有看見我們那氣勢磅礴的大隊。突然一個念頭從我腦子裡閃過。我為什麼要覺得是完了啊？為什麼要再回到那裡啊？回到那裡等他們把我賣了？不過如果我不回那去，我又能去哪呢？真後悔今天怎麼沒多長個心眼把「家產」帶身上。不過我也沒料到逃跑原來是件這麼容易的事情啊。要不回頭去求曲白羽？

正琢磨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

「你還準備在這裡站多久？」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少、少爺！」有種又見「鬼」了感覺。不過我安慰自己，今天清明，所以也不算太奇怪。

「你還知道我是少爺！？」

「當、當然。」

「那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

他笑了，他居然笑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奴婢不知，請問少爺剛才在想什麼？」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如果你敢逃跑，我就讓你跑個夠，跑到你再也跑不動為止。」

汗，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叫住我咯？要是再晚半分鐘，我八成真跑去找曲白羽求救了。

夜妖怪不容我多想就沖過來拉起我的手往山下走，直到回到夜府都沒有放開。從而惹來一路看戲的群眾，有驚訝的，有害怕的，有幸災樂禍的，有羡慕的，居然還有羡慕的？來，姑娘我跟你換成嗎？

(小戀：這章繼續扭曲曲白羽的性格。以後會發現曲白羽其實是個完全不同人，他是雙重性格啊！雙重性格！=.=我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