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風煙引

蘇眠楓抱琴在距柳含煙不遠處停下。他不知道她是誰，為什麼在這，他也不想回去，或者為避嫌另覓別處。他想起他的怪客名號，古怪的過客麼？呵！他自嘲一下再上前一步頷首向柳含煙道：「打擾姑娘了。」

「無妨，這裡人人可來得。公子抱琴攜酒而來，雅興非淺，含煙何幸，能聞蘇公子絕世一曲。」柳含煙回過神來，想了想便已明白，能奏出此等琴聲，又如此人品，在這等情景相遇，定是有名的怪客絕琴公子，蘇家三少了。

「哦，原來是武癡。讓柳姑娘見笑了，得見武癡傾城風華，是眠楓之幸。」柳含煙武功美貌絕世，他今日得見，給果然傳言非虛。

「既有緣相逢江湖，何必拘禮。直呼名諱吧，柳含煙。」

「亦然，蘇眠楓！」

不知不覺，夕陽已經隱沒天邊，只見月亮挑亮一盞光華，掛在半空。雖有武功護體，但何妨生火，坐下來慢慢聊著，細細感受大漠不同江南的夜色？

他取下腰間酒壺，又從懷中摸出一對白玉酒杯。這杯子原是一個人寂寞，用來對月邀飲，看來，不必了。拔開蓋，一股清香從壺中溢出，傾斜入杯，贊一聲，柳含煙不客氣的執一杯入口，又歎，不愧是邀月酒坊的醉三生，不醉老頭的限量新作果然名不虛傳！但這一杯，卻已經喝掉了普通人家7年的花費。

「蘇眠楓，你可真有本事，連醉三生你都能弄得到，不醉老頭不是說他通共只有一缸了，不做外賣麼？」

「人有知己，酒也有。人寂寞，酒亦然。他說，他的酒和我肚子裡的酒蟲是好朋友。」

「這酒和我肚子裡的酒蟲也是好朋友。」

「可是你的酒蟲既不會彈琴也不會唱曲子。」

「醉三生啊，你聽得到嗎？我的酒蟲會武功哦…」柳含煙對著酒杯說完，抽出腰間武器，一段幽藍帶著白點的綢帶，那是用冰蠶和雪蠶的絲製成，刀槍不入。

蘇眠楓執起琵琶，因為柳含煙正飛綾一舞。

他已經形容不出這一舞帶來的震撼。她白衣勝雪，藍綾飛天似夜空幽幕上綴繁星點點。她身姿飄逸，時而柔美繾綣，時而英姿颯爽。是在武還是舞？他分不清楚，也沒必要分清楚。因為，美麗，就已經征服一切言語了。

一舞終結，柳含煙背負雙手，背對蘇眠楓，卓然而立。

水浴清蟾，銀河澹澹生煙。清風依然甘涼，冰下的水聲也依舊叮咚不絕。

蘇眠楓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並肩而立。良久，他才說：「太美麗的東西，總是消散匆匆，不可複見。你看，月亮泛白，夜即將離去。」

柳含煙回眸一笑說：「它還在我心底呢。」

蘇眠楓一張臉忽然明亮起來。

太陽已經露出半個身子，大地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柳含煙和蘇眠楓一同離去，恰巧，竟然在同一家客棧落腳。

柳含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斜陽日暮。她感覺腹中饑餓，起來梳洗後就朝蘇眠楓的房間走去，她想兩個人一起邊酌邊用膳。然而，走到門前，她拍了幾下，竟無人開門，叫了幾聲也並無回應。可門，卻緊緊的關著。

她從窗而入，正見蘇眠楓不正常的潮紅的臉，眉頭緊皺著。她上前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正燙得厲害。切上脈搏，原來他得了風寒。想喂他喝水，桌上，有散亂了酒杯，她卻找不到茶壺。

她急命小二燒了壺茶送去，自己轉身去藥鋪抓了幾味治風寒的藥回來熬了，然後喂蘇眠楓喝下。

本想再與他月下小酌，誰知道他昨夜竟然染了風寒。幫他擦了汗，掖好被子正要離去，一雙手竟然抓住她的手腕，是蘇眠楓，他竟未睜眼，嘴中喃喃，我是誰？為什麼覺得這個世界不屬於我?我該去往何方？為什麼總覺得她很熟悉讓人心安？我的戒指，戒指··

他用力的握著她，一聲輕響，響在柳含煙的心上。

柳含煙聽到他說有個讓他心安的女子的時候，心中竟然泛起一種別樣滋味，酸酸的微不可見。她撫上他手上閃耀著絕世光華的戒指，一把褪下來戴在自己手上。她一揮衣袖離去。

蘇眠楓手中，握著半截手鐲。

他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頭已不復昨日的昏沉難受，好得真快。由於沒吃東西，他感覺有些乏力。正待伸手穿衣起床，卻發現手上戒指不知去向，手中反而多了半個流光異彩的鐲子。這不是柳含煙的麼？怎麼成了半個，還是在自己手中？

問小二才知昨夜自己得了風寒，柳含煙照顧自己忙了半天。這鐲子是她的，她怎會自己弄壞？隱約覺得昨夜好像握著什麼，美好而溫暖。看著這價值連城的用藍色寶石和南海珍珠鑲嵌而成做工細緻的半個鐲子，他心中紛亂一團。想起那個清絕脫俗的身影，他想去尋她，拿回戒指，但是這鐲子又能拿什麼補償？

柳含煙握著半個鐲子，它還是一樣的流光異彩。那是她及笄之年，師傅親手打造，義父在親手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是自己最喜歡的生日禮物。最重要的是，現在這是師傅與義父留給自己的遺物，她戴著它，就仿佛覺得他們仍然還在身邊。而今被毀，她心裡悲傷之餘，竟扯了蘇眠楓的戒指，當夜逃離而去。她心中紛亂，不知道當時作想什麼。

蘇眠楓一路追尋著柳含煙，而柳含煙和他大玩你追我跑，東奔西躲的遊戲。所以，一直到了山莊內，才有了茗廳的那一幕。

日子過得飛快，來這裡已逾兩個月，我們三人相處友誼也日漸增厚。我教了柳含煙拳法，她授我一套內功和輕功的心法。三人相聚，多是我和柳含煙切磋，蘇眠楓便在旁撫琴。後來，我技癢難耐，討了他的琴去，用心學了幾日，竟也玩轉開來。此後便是我撫琴，他二人切磋往來，不亦樂乎。

一日，柳含煙獨自去後山練一套她自創的劍法，她武器雖是一條綢帶，然，不管劍法還是刀法，她亦精通。在她練武的時候，我閑來無事，信步落月湖。

剛坐定，正欣賞浮在水面上的新舒的尚自略皺的新荷葉時，蘇眠楓一手執笛一手提一罐酒兀自走到我對面坐下。我心中差異他今日不吭不響，神色嚴肅的在坐定後端然的注視我。我想我沒什麼地方做錯吧，為何這麼嚴肅？

「疏桐，你可否老實回答我，你是否知道這戒指的來歷？我留意你總是時不時對著戒指若有所思，且望向我的目光又似含有疑問。我的確如傳言所說，握著戒指而生。腦中似乎總有一些零散的入夢記憶，仿佛來自前世，不可思議。姑娘若知曉，請告訴我。」

一直都是我找不到正當理由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疑問，從來都沒有想到蘇眠楓會主動找到我。自己的好奇心真的表現得有那麼明顯麼？

「我是有一些疑問，但總覺得不可思議。還記得，一日，你一曲《梅花三弄》有多讓我震驚！然而，我不知道，如果我講出我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之後你是否會覺得這是一場天荒夜談。」

「那曲《梅花三弄》，不是我作的我承認，那是烙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甚至還有《光輝歲月》、《但願人長久》、《暗號》、《夜曲》、《Mylove》…我經常夢到一片花海，白色的牆壁，然後就會莫名心痛。」他倒了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站起來，走到亭子另一邊，執起笛子，一首再熟悉不過的曲子，悠悠而莊重的撞擊我的心底！

那曲子，赫然就是《結婚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