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啟程

向最後一個幫我拿包袱的侍衛道謝，我接過包袱，轉身離去。今後，我一個人，漂流在這五顏六色的江湖中。

暮春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我撐起傘，走上一條小路。道路兩旁芳草萋萋，在不遠處，就是一塊塊綠油油的水田。

我加快步伐，走到田邊，不禁去觸摸這片蔥嫩的綠色，它讓我想起兒時，曾在那一望無際的麥田旁嘻戲玩耍。我蹲下身子，閉上眼睛，假想自己正坐在被風吹得起伏的麥浪上，飄向遠方。

深呼吸，我站起來，淺淺的微笑著給自己加油。初來時的愁悶，對這個世界的恐懼，已經漸漸淡去。

生活每一天都在繼續，我又何必總停留在煩惱的那一天？

乘著習習的晚風，我到達了十裡煙花的揚州。

我並不打算停留在這裡，因為柳含煙早已派人將南方打聽了個遍，並無風靈的下落。所以清早一醒來，我便上趕著往北方走。卻不曾想，兜了一天路，我又回到原地，真是氣煞我也！

住的還是老客店。第二天我便學了個乖，向老掌櫃打聽去北方的路。掌櫃的倒也好心，說跟著往北的商隊豈不妥貼？又建議我著男裝，出門在外，女子多有不便。

雖然小說沒少看，可真身臨其境，總是經驗不足，丟三落四。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去街上買了身男裝換上，然後下樓去。走到老掌櫃跟前，他直愣愣看著我，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咳了聲，他才如夢初醒。掌櫃的直抱歉說道：「老眼昏花，竟瞧不出這翩翩美少年竟是姑娘，失禮了。」

「掌櫃的言重了。還要麻煩掌櫃的告訴小女這幾日可有去北方的商隊？」我心裡其實挺鬱悶的，怎麼女裝就吸引不了目光，自認長得也不差。

若柳含煙在此，一定會說：「白癡！連個髮髻都不梳個，誰拿你當女人。」

掌櫃的答道：「恰巧倒有去北方的，不過不是商隊。明月山莊和邀月酒坊的主事要去北方總部，據說帶了些貢酒，酒罈易碎，需要人特別照顧。姑娘不妨去問問他們可還缺人手。」

道了謝就往掌櫃所說的邀月酒坊趕去，心中默念，千萬要留給我一個位置！

趕到地方了，卻得到失望的回答。想也是，人家明天出發，今天定已做好準備了。

可是我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多帶我一人，應該也沒什麼吧。我言辭極是懇切，說只要能到達北方，不要工錢，還請他們能行個方便帶上我。接待我的人答應幫我問問。

不一會來人把我接進去，說掌櫃的親自看過我後再決定。我想，關乎貢酒，才會這樣慎重吧。

我跟著來人走到一處名叫獨醒亭的地方，他方退下。

正在亭中等候，不想聞到一股清香。真的是好香啊！味道好像蘇眠楓貢獻過一次的醉三生，卻又比醉三生清淺了三分，似乎帶了種清涼甘爽。我聞著香氣，轉身離開亭子，走到旁邊幾棵粗壯的有些年份的柳樹下，正看見一個年約花甲的老頭，倚在一顆白玉一樣的石頭上喝酒。

我吞咽了口口水，這有些燥熱的天氣裡散發這樣清涼氣息的酒香實在是一種太大的誘惑。

我望著那猶自陶醉在酒中的老者，一身白底繡金雲紋衫，外罩同色長袍，中等身材，有些瘦削。他神色有些疏離淡漠，大大的丹鳳眼含著一絲寂寥。我忽然想起一句詩「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我乾咳一聲，上前一步揖道：「打擾先生雅興，敢問先生可是此間主人不醉先生？」

他側過臉看了看我，說道：「正是老夫，敢問姑娘從何而來，到北方做甚？姑娘不要一文工錢也要隨行，可知這一路遠行奔波勞累，中間若姑娘有個閃失，叫老朽如何擔待這千斤之軀？」好厲害，一眼看破我的性別。

瞧他不似有惡意，我笑了笑說：「先生法眼，如何知道我是女兒身？小女從翠穀中來，欲往北去尋友，望先生帶我一程，」我想了想又說「不瞞先生，我也曾習過武，不會拖累先生的。」

「哦？原來你就就是楓小子和柳丫頭的朋友。前天收到來信說你必不肯主動來找我，要我遇到你時對我多加照顧。這樣好了，你就不用照顧車隊了，明日我為你準備馬車，清早你準時到這就行了。」

「那怎麼好意思，先生肯讓我隨行就成，我當為先生做點事，不然於心不安。」這人際關係雖然好用，可是我卻不想心安理得的享受。

「呵，柳丫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葉姑娘，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不缺人手，你還是安心隨我北上吧。你可以像他們叫我不醉老頭。」

「還是叫您不醉先生吧。謝謝您的照顧。對了，您還沒告訴我，我現在哪裡像女孩了？」

「我猜的。」他拈須笑道。

啊？被打敗了…

不再言語，我靠近他身旁站著，一動不動，深深陶醉在一片清爽的酒香裡…要是能喝上就更好了…

「姑娘還有什麼事要說嗎？…姑娘？葉姑娘？」

「好香…啊？不醉先生，您叫我？」

「姑娘在說我的酒香嗎，哈哈！」不醉先生一掃眉間寂寥，爽朗笑道。

「這個…又被先生猜對了呢…」我有些不好意思。

「這就是這次要貢的酒，可是還沒有名字，就暫用冰酒代替。這是邀月的新品。」他有些自豪的說。

「不知比之醉三生又如何了？」我故歎一聲。

「賊丫頭，還在我面前耍小心眼。好了，想喝就到隨我去獨醒亭吧。」

「哎呀，您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嘿嘿…」能喝上貢酒，我心裡直爽歪了。

「咳…你這賊丫頭…」

來到亭中，還沒坐下，我就先斟滿酒杯，一飲而盡。這滋味，就像流動在冰底的泉水，沁人心脾。

「不醉先生，這酒是不是加了薄荷和香草，用甘泉釀就，又用冰窖儲存起來的？這味道清涼舒爽，沁人心脾，我看不如叫沁雪如何？」我又讚歎一聲好酒！

「賊丫頭，你的舌頭該拿去割了，不然還叫不叫老頭我開酒坊啊？沁雪，嗯，就叫沁雪吧。」他佯裝不悅的說。

才兩杯下腹，我就管不住自個的嘴了。我急忙說：「在先生面前班門弄斧，我當自罰三杯！」認錯方能豪氣沖天大飲，我當仁不讓道歉。舉杯，又三杯下腹，哈，好酒就是好酒！

「行了，葉家丫頭，你不是賊丫頭，老頭我錯了，你就口下留情，給我留點吧。酒庫裡沒幾壇了。」他一副被我摧殘的樣子，呵呵…

「您言重啦，小女是真心道歉的，」我想了想繼續說道，「不醉先生在外稱我舒夜吧。把名字反過來念，同音不同字，舒展的舒，夜幕的夜。」

「恩，如此甚好。今日葉丫頭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還要趕一天的路。」不醉心想，與這丫頭同路，我的酒可要小心了。不過，今日還真的是讓人開心哪！

「恩，不醉先生，我先走啦！」

回到住處，心情大好，這下路的問題解決，可以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便醒來，精神飽滿得很。我簡單收拾一番便像邀月酒坊趕去。到了門口，正看見不醉先生和一個背影瘦削身材略高的年輕人說著話。

「不醉先生，我來了，可誤了出發的時辰？」我邊說邊眨吧了下眼，外人在場，示意他千萬別忘了叫我舒夜。

「哦，舒夜來了，來，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明月山莊的明月公子，明月。這是舒夜，也是楓小子和柳丫頭的朋友，這次隨我們去北方尋友。」老頭接到信號，回頭向我眨眨眼。

「明月公子好。」我淡淡問好。

「舒公子好。」他禮貌回應。

聲音好柔和！我不禁打量了他一下。他身穿一身月白長衫，玉帶從腰間垂下一段，被微風吹起，飄逸出塵。頭髮一半束起，一半披散肩後。一雙大眼似含了淡淡月光，明亮又柔和一如那聲音。他臉上，仿佛永遠沒有悲傷，一直帶著優雅淡然的微笑，令人不由對他也以微笑回應。這樣的一個人，恐怕沒有人會對他施以冷色。

「賊··這個舒夜，快坐上馬車，我們該出發了！」不醉打斷正神遊的我。

「奧，不醉先生，我有話同你說，我們先共乘一段路吧，」我一把拉過不醉，小聲問道，「那個明月公子是什麼身份啊？明月山莊又是做什麼的？」

「賊丫頭，看上人家啦？要不要我老頭子做媒？」

「我葉疏桐還沒淪落到要別人幫忙才能嫁出去吧？你愛說就說，不說拉倒。哼！」這個不醉，真是亂說。才剛見面不到一刻鐘的人就要在一起一輩子，真夠恐怖的。

上了馬車裡面，他方說：「賊丫頭，你不會真的不知道明月公子吧？··嚴格的說，他是當今大寧的六皇子。他的母親明妃，喜好清淨，被特賜住在長曦城外十裡處落輝山腳下的一處皇家產業裡，並賜名"明月山莊".明月的母親本名明霞，他出生後，明妃不願他入皇籍，就懇請皇上讓他永隨母性。他出生時，正是月華滿天，就取了明月之名。」

「哦，這樣也蠻好，省得將來捲入爭權奪勢的紛爭裡。嘿嘿，不醉先生，你腰間的葫蘆裡裝的時什麼啊？」

「啊？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啊。」不醉捂緊了腰間的葫蘆，不讓我看。

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