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濟州城事

我們一路北上,儘管走的是頗為寬敞的官道,但依舊沒有現代高速公路舒服,直顛得我頭昏腦脹。我心裡暗暗發誓,今後有了錢一定得修條像樣點的高速公路。

傍晚的時候,我們到達了揚州北方的濟州城,在明月山莊經營的怡然居住下。讓我覺得格外高興的是,怡然居有獨立的院落閣樓,而我們住的地方是單獨的後院,後院不提供任何普通客人居住,這安靜的獨立院落正和我意。我沐浴後便躺床上小憩,到掌燈了方醒來。

走出我居住的菊軒,守門的小廝告訴我,明月公子和不醉先生正在前廳等我用膳。

走到前廳,正看見明月正坐在主位,不醉坐於右下首,不醉對面空著的座位,自然就是我了。這樣子,好似君與臣,階級分明。我有些索然,想起與柳含煙和蘇眠楓三人一起無拘無束的短暫日子,現在更覺得,還不如一個人自喝自飲來得痛快。然而,自己又分明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社會明月雖沒入皇籍,但身世在那擺著,地位不容比肩,這就是現實,也是事實。還是入鄉隨俗,正視眼前的境地吧。

想到此,讓自己安然走進去,含笑道:「舒夜來遲,讓二位久等了,當自罰三杯。」說罷反朝不醉桌前走去,不醉愣愣的看著我,而一眨眼,我已經喝了三杯。等他醒過神來,我已經慢慢踱到他對面坐下。我知道,他此刻一定正悼念他儲藏不多的沁雪,也在心底偷偷罵我賊丫頭。呵呵,叫你小氣!

其實不醉先生也很可憐。今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曾為不醉的小氣,偷偷的拿了他的酒和明月小酌。明月告訴我,不醉先生曾是他父親的一品帶刀侍衛,本名叫玉臨遠。他並不喜歡父母為他定下的妻子,因為她不過是個酒坊老闆的女兒。可每當他回家,妻子總會為他準備好一壇親手釀好的美酒,並且經常更換不同的味道。因為,她知道他喜歡喝酒,喝美酒。

他身上穿的每件衣服都是她親手精心縫製,連同他的父母親的。她是個心靈手巧,孝順善良的女子。一般當一個女子有才有德的時候,通常這個女子的容貌也不會多漂亮。然而,她如明珠般的容顏被所有人讚歎時,他卻視而不見。甚至,連同柔順乖巧的女兒也一樣棄於角落。

他心裡只有那個紅塵女子,然而,卻娶不回家門。所有人都羡慕他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覺得得意,然而她不該阻斷自己娶心愛之人的的意願。他的一腔怨憤在她突然病故的那個傍晚,突然失去了依附。

他神思恍惚的把她釀的所有酒都拿出來…他喝著每一種酒,都在用心揣摩用心感受他的妻子當時的心情,當時的無怨無悔和滿心的期待。他冷漠的對待她,她又回報的事什麼··她融入他的生活他的生命的時候,卻又永別身邊,他的心空空的,忽又痛上心來

一個月後,他辭官別家闖蕩江湖,逐漸的邀月酒坊在江湖成為天下第一酒坊。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妻子就叫邀月,林邀月。他轉而回家尋女,卻得知她離家出走,不知去向…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懂情,懂得惜情,可總在失去的時候才知追悔莫及。上天不會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錯過了就就是錯過了,再也回不來了。

正當我唏噓不已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舒公子,為何不見你下筷?身體不適的話還是要叫個大夫來瞧瞧吧。」明月關切的說。

「沒有,身體好著呢。呵呵,看著桌上的飯真覺得食指大動。我開動了…」幾道川菜,色香陣陣,味道肯定好吃!我夾起一口,覺得味道還真不錯。含一口品了品,總又覺得少了點什麼。我本不挑食,但若風靈在,一定會說,金牛座的人上輩子一定是屬菜的。而我對中國的四大風味和八大菜系也瞭解些的。

「不知舒公子以為味道如何?這幾道是今年新聘的廚師做的。」

「味道不錯,我想,若是再加點麻椒會更好,又麻又辣會更過癮!」

「可以一試。舒公子,旁邊是卞梁鳳家的菊香花生糕。」明月含笑遙指我左手邊。

一聽鳳家花生糕,我就已經忍不住要一嘗為快了,我可是花生糕忠實的吃客!哈,味道真香,特別添加了菊花的香料,更讓人覺得香氣怡人。我連聲稱好!

月亮已經升起來,從敞開的門湧進來一地的月光。不醉忽然站起來說:「不如踏著月光,去亭中小酌吧。」我接著說時候尚早,無心睡眠,不如去街上走走,欣賞下城中景色,若二位不願同行,舒夜想先行一步了。

「不行!你一個…人,怎麼行!你對這裡不熟,一個人讓人不放心。我老頭子就不湊那熱鬧了,叫幾個人跟著你如何?」不醉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如此安排,興師動眾一般,反讓人失去了興致。

我有些悻然之色,正要推辭,明月說:「先生不必擔心,明月願同舒公子一起。請先生一切放心吧。」不醉點點頭,說儘早回來,便往他的住處行去了。

夜涼如水,濟州的夜市並不算熱鬧,行人不多。

我和明月慢慢走在這古色古香的街道中,竟讓我有些恍惚。想想離家幾個月,家中現在如何了?

明月臉上依舊淡淡的,風偶爾吹起他額角的發,連同飄逸的衣角,讓我覺得這個人不是在行走,而是踏著流水,或是佇立在行雲上。我想起了柳的風韻,白楊的姿態。忽然,異常的想看到他穿著現代的樣子。

「舒公子在想什麼?」明月回頭問道。

「呵呵,"舉頭望明月,地頭思故鄉"。我說的明月是發光的那個,不是你啊。也別老是舒公子的叫了,喊我舒夜吧,不然我聽著彆扭。」

「好,舒夜,你也稱我明月吧。省去華麗的稱謂,才是真實。"低頭思故鄉",你想家了麼?你的家鄉又在哪裡?」他說完一笑。我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寂寞,有些空泛,還有些微的歎息。

「我的家很遠,回不去了…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才能在這裡找到一種人生歸屬感,才能覺得自己在這兒的生活,在這裡的人生值得肯定。呵呵,不說這些了,看前面一片燈紅酒綠,去瞧瞧。」我知道,前面的粉香樓就是煙花之地,心想,古代的娛樂中心啊,一定得看看的!

「這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他頭有些低垂,我暗想月光若是再強點,定能看到他兩頰上升起的紅雲了。

「明月,走啦!我們只是看看場子,聽聽曲兒。」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就走,一時沒注意這有什麼不妥,倒覺得他的手大厚實而溫暖,真舒服。

明月一怔,沒有脫離。舒夜的手好小,比看到的還要小。這手有習武留下的繭,可又不像男子的手那麼粗糙硬朗,反而很是柔軟而有彈性。看著他修長的身影,臨風清爽灑脫的姿態,偶爾和不醉鬥氣的孩子氣舉動,還有笑起來明亮的有些柔柔波光的眼睛,他真的是個男人嗎?舒夜…

進了粉香樓,迎面就是彩綢環繞的大廳,我覺得很好笑,這五顏六色的,有些俗不可耐。

不一會,就見一個打扮濃豔的女人來招呼我們。其實,這歡場女子,最是可憐。《水滸傳》裡,孫二娘夫婦從不打劫妓女,因為,她們是在生活的壓迫下,活得最苦的一群人。

「勞煩姐姐安排個雅座,找個會談琴唱曲的姑娘做陪即可。」說完我忍痛奉上三十兩銀子,她眉開玩笑的接下並安排我們去二樓一處屏風遮擋起來的雅座。在這也可以欣賞一樓臺上女子撫琴,起舞。

我和明月坐定,一個身姿風流,面貌秀雅的女子抱琴施禮道:「小女子秀秀有禮了。不知道二位公子想聽什麼曲兒?」我望向明月,見他不語,我就讓秀秀撿著她拿手的彈唱幾個來。

「皎皎清蟾低綺戶,月翩翩,滿珠簾。清風梨花寒香遠,玉樓籠煙,半簾畫卷。寂寞無人見。玉壺光轉遠山亂,扶醉信步荷軒。玉露漸濕咽管弦,愁無處遣,恨無處遣,醉也無人管。」她低眉唱罷,我只覺無限淒清幽怨和孤獨。不適合再沉迷這種情緒裡,我又賞了她十兩銀子,叫她退下了。

又欣賞了會兒一樓的歌曲,感覺千篇一律,不管是聲音曲調還是舞蹈。在這裡,人們除了讀書,就是喝酒聽曲兒,生活簡單,簡單到有些單調。

忽而那些藏在心底的音樂,各種各樣的如電影迅速翻過。

我是非常喜歡古典音樂的。二胡,琵琶,古琴,古箏,編鐘,還有其他民族的一些樂器,它們彈奏出來的音樂我都喜歡。西方樂器裡,我特別喜歡鋼琴曲,薩克斯,大提琴曲。我們的樂團音樂比較複雜,中外,古典,流行,通俗,還有一些民歌,都被我們拿來演奏過,翻唱過。當然也嘗試創作過。

音樂,是一種很純粹很精神的一種東西。不管它以什麼形式被演奏,都應該是一種能與心靈共鳴,能直達心內最渴望被理解、去傾訴的一種很美妙的語言。所以,它是人類最誠實的朋友、知己,我們應用最純潔的心靈去感受它,觸摸它。音樂,同樣也可以超越肉體死亡,如嵇康的一曲絕響《廣陵散》。

忽然心情低落的無以復加,我再也回不去了,這原本也不要緊,人可以適應環境並將它演變成一種習慣。可是,我該怎麼找到自己的位置?這種遊蕩的感覺讓我心裡不踏實。我也不是個有事業心的人,家裡有讓我安逸的條件。成績不高不低,雜書閒書也沒少看。我隨心的做著一些願意做的事,喜歡的事。我很簡單的活在自在的小圈子小空間裡,很自由安閒。可忽然之間,一切變了,原本該進行的,繼續的都變了方向。人有時候不怕環境改變,不怕困窘的局面,而是沒有精神,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從粉香樓出來,街上空曠清冷,天空有月如勾戈。

我忽然很想牽起明月的手,無關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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