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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翎府,天色也已不早,天邊緋紅的晚霞將一切映成溫暖的紅,潔白的雲彩像是一塊塊被染紅了的輕紗。
此刻,在翎府的偏廳裡,柳兒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柳兒第一次來到這間偏廳,按照師傅的說法,這間是左偏廳,位於正廳的左側,偏廳用了許多紗幔裝飾,再生硬的屋子也會因此而多了幾許飄然,同樣是梨花木做的桌椅,同樣燃著檀香,還有那同款式、同材質的琴,唯一不同的是偏廳的琴的年代似乎不如正廳的琴的年代來得久遠,似乎是近些年來才打造的。
「不用正廳那架琴?」柳兒小心翼翼地問,好奇而有些膽怯。
「那架琴不屬於我,那只屬於是我娘親的,也是她珍愛的古琴。」翎無明深深地望著偏廳的方向。
「看來今日我說的有點多了。」翎無明適時的止住話題,逕自來到了琴旁,輕輕撫摸著琴弦,開始彈奏。
第一聲響起,雄渾壯闊,第二聲響起,低沉悲壯,漸漸地節奏越來越快,隨著越發快的節奏,原本沉重的聲音,霎時變得尖利,似女子聲嘶力竭的尖叫,突然,聲音停頓了幾個節拍,就當柳兒以為曲子即將終了之時,「匡」的一聲巨響,節奏再次飛舞起來,但聲音卻是窸窸窣窣,猶如一陣陣耳語聲。此刻柳兒注意到,隨著旋律的變化,師傅臉上的表情、時而眉頭緊鎖、時而舒展、露出笑容,身軀的顫動有著強烈的起伏,仿若置身于琴曲之中,將曲子的深意盡現世人眼前。
總以為師傅這副不溫不火的表情,縱使是在彈琴時也不會有所不同,卻未曾想一臉表情豐富的師傅原來竟比一直以來柳眼中那個冷漠的師傅看起來都要眉上許多。
這樣的師傅,那他的娘親該是何等的大美人啊?若果可以,真想一睹其芳容,柳兒不禁呆了,連師傅的戰如風奏完許久也沒發覺,還癡癡地笑著。
「柳兒,你在想什麼?想到這般忘乎所以?」翎無明輕喚著,表情和語氣又是那樣的淡如水,仿若剛才演奏琴曲的人並不是他。
「我,我是在想無明的娘親該是個大美人,若是可以,我真想見上一面……」柳兒這才意識到琴曲已然奏完,面有愧色,語言斷續地說著自己的所思所想。
翎無明還是一臉的淡然,似乎眼下在談論的只是一個陌路人的事,而絕不是自己的,只是話語中帶能隱隱聽出有難過、憤怒和酸楚,「戰如風是我五年前所譜的曲,在我娘親離世的數月之後……」
「我,我失禮了。」柳兒頓覺窘迫,若不是自己根本不作思考,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想想也是,自己來翎府的時日並不算長,但總也比匆匆過客來得長些,竟從未見過無明的娘親,照常理也不難推算,至少也該覺察到府上有些不尋常,而自己竟然還能一無所知的說出這麼殘酷的話來……
「為何?」翎無明冰山一般的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語氣也恢復了往昔的平靜淡然。
「無明你對柳兒這麼的好,可柳兒還……。」柳兒怯怯地應道。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真的嗎?可是……」柳兒始終無法放開懷抱,自小只有父親疼惜的她,深知沒有娘親的關懷,縱使過著再優越的生活,心裡始終有一個填不滿的缺口。
翎無明的面上還是那般平靜。
柳兒看在眼裡,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心底還在微微發顫。
「柳兒你將戰如風彈一次我聽。」翎無明逕自走到梨花木做的椅子旁,轉過身,緩緩地說。
「柳兒這就試試。」
還是戰如風,曲調抑揚頓挫,音色變化恰如其分,只是這奏曲的人卻總是無法融入這曲境中。
一曲終了,柳兒失望極了,柳兒自知無法再現歌曲中那強烈的情感。
「我……」柳兒實在不知該用何種言辭來表達此刻心中的難過。
「柳兒,你知道你與我最大的不同是何?」
「還望無明指點。」被無明這麼一說,柳兒頓時大惑不解。
「我善於控制自己的感情,而柳兒你喜怒形於色,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因你不瞭解這曲子背後的故事,自是無法展現出曲中蘊含的情感的。」翎無明說出了自見到柳兒起就有的想法。
無明眼中所見的柳兒天真率性,甚惹人憐。
「老爺,不好了,門外有個怪人叫囂,說老爺拐騙了柳舞門的大小姐。」說完,那家丁看了看柳兒,褪去一襲男裝,身著女衫的柳兒,發若潑墨,凝脂勝雪的肌膚,清麗的面龐,婀娜的身姿,不敢說如正午的陽光一樣耀眼,但也似旭日朝陽般醒目,惹人眼球。
「無明,別讓他們叫你老爺好嗎,叫別的不好嗎?」柳兒聽到家丁用「老爺」兩個字形容自己的師傅,心裡著實不願意,自知是多管閒事,卻仍忍不住開口,全無留意到意家丁口中所提的所謂的叫囂著的怪人。
「這……」家丁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好,且聽柳兒的吧,自此以後你們都叫我主子便是。」翎無明在這一刻卻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眼裡對柳兒的寵溺。
或許這是翎無明在經歷過那樣的傷痛後,在漫長的五年歲月裡首次透露自己最真實的情感。
「柳兒你好好在這此練曲,我前去看個究竟。」翎無明再次回復那平靜淡然,悠然走向府門。
翎無明走出府門,便見一男子,身著一襲金絲鑲邊的黑衫,飄逸的銀色髮絲,紫色的眸子像極了瑰麗的寶石,加之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奇特的異香,這一切無不透著妖異的美,好一個俊朗少年。只是這美麗的眸子此刻正冒著熊熊怒火,直要噴出眼眶似的。
「想必閣下就是聞名天下的明香堂少堂主明翼天,在下久仰大名已久,今日得見,卻不負盛名。」翎無明淡然的語氣中無不透出譏諷揶揄的意味,江湖上誰人不知這個明翼天臭名遠播,談何久仰大名。
「你……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廝,本少爺今日且不同你爭辯,多說無益,叫翎無明滾出來見我。」明翼天看著眼前這個弱冠之年的男子,淺灰色的長髮,碧湖般的眼眸,鼻若懸膽,唇若塗朱,若是個女兒身,恐怕江湖之上再難有安寧之日。
「閣下找在下?可是有何要事?」
「你就是翎無明。」明翼天心底好一陣驚愕,只是面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原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琴聖卻不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而是一個僅弱冠之年的男子,「原來聲名遠播的琴聖竟是如斯標緻的美男子。」明翼天的這句話竟令人聽不出是揶揄還是讚賞。
「多謝閣下讚譽。」翎無明不急不緩地說著。
「少說廢話,你把柳兒藏哪去了,識相的就快把柳兒交與我,否則我定會讓你血濺當場。」明翼天惡狠狠嚷道,直嚇得翎無明身旁的家丁逃也似的竄進府內。
「明少堂主口中所說的柳兒可是指柳詩琴,柳舞門的柳大小姐?」
「少在這裝傻充愣,你最好是乖乖把柳兒交出來,否則……」明翼天狠話剛撂到一半,就被生生打斷。
「天哥哥,修得胡來,你怎樣待天下人,甚至於我失禮都無妨,但我不許你對無明失禮。」柳兒跟隨著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家丁來到府門處,就聽得天哥哥對師傅無言不遜,心中不由怒意難消。
「無明,無明,柳兒叫得好生親熱。若然我沒記錯,柳兒你不是應該只喜歡冷然,怎的才幾天,這麼快就變心了?」明翼天雖是收斂了些狂傲,但卻不甘心地揶揄道。
「天哥哥,無明是……」不好,無明不讓柳兒稱他師傅,差點就壞事了,柳兒及時收口,「總之,天哥哥,你只消知道無明對柳兒我很重要便可,至於天哥哥,你永遠是柳兒的天哥哥,這點是不會變的。」
是啊,永遠只是你的哥哥,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想到這,明翼天的臉上不由透著淡淡的愁苦。
「之前是我失禮了,柳兒你跟我回去吧。」明翼天抱著一線希望,同柳兒打著商量。
「不,柳兒已然決定了,這些日子都要住在翎府,天哥哥,你大概不知曉吧?柳兒此次逃婚為的就是來尋無明,如今得償所願,此刻柳兒是萬萬也不願走的,還請天哥哥先行離開。」
「柳兒既不走,那我也在此住下。」明翼天雖然是不依不饒,但總算也做出了難得的退讓。
「天哥哥,你當這裡是客棧還是酒樓,怎麼能說住下就住下?」柳兒有些氣惱了,天哥哥總是這樣恣意妄為,絲毫不顧慮旁人的感受。
「柳兒,我不是請求,而是要求,柳兒你可還記得當日答應過我什麼?」
經明翼天這麼一提,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那日,在「涅槃閣」所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柳兒,你的事我不會告訴柳門主和冷然,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在你回柳舞門之前的這段時間我要和你一起,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天哥哥,你要保護我啊,謝謝你。」
卻有這麼一回事,而自己也並不是個會食言而肥的人,當下柳兒進退兩難,自己斷然是不願跟隨天哥哥離開的,但又怎好因為自己,而給無明添這麼些麻煩,當下也只得為難地看著師傅,再說不出一句話。
「柳兒,就讓他住下也無妨的,府上的客房還有不少。」翎無明看出柳兒面有難色,心中有些不忍。既然明翼天這種小角色本就不在自己眼中,那住下便就住下了吧,況且明翼天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