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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濛濛亮,沈菀容就醒了。
如此自然地醒來,沈菀容倒有些悵惘了。想著睡眠與死亡很像,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就永遠沉睡在夢中,就死得太過莫名其妙。人這一輩子活得太不容易,她眼見過很多人都那麼困苦地活著,如若最後,是這樣的一種下場。那麼,她會不懂得,生命的意義究竟何在。她自然而然地就聯想到自己年老的時候,更有一團鬱結的氣梗在心中。
終是無法繼續睡了,她打算起身洗漱。沈母不禁有些驚愕,帶著憐愛的語氣地問道:「怎麼不多睡會?」
「早起呼吸些新鮮空氣。」沈菀容只笑笑。幸好母親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準備好早餐後,就叫沈菀容一起吃了。
「我去上學了。」沈菀容換上鞋子,與母親告了別。
早晨使人清醒,這會兒是冷清讓了熱鬧,初露端倪。雖人煙還沒完全鮮活起來,也漸漸地有了商販開店的擺攤的,開始有了吆喝聲。這吆喝聲一高一低的互相應和著,緩慢而悠長地響在巷子裡,似是故意的,要將還在熟睡的人喚醒將來。
沈菀容深深吸了吸還略清寒的空氣,只覺五臟六腑都乾淨了,人便也神清氣爽,她微微地笑了。
到了教室,是空無一人的。這樣靜謐的時光倒也正合她意,拿出背包裡的《西廂記》就看了起來,她沉醉於那些婉轉纏綿的唱詞,也對張生和崔鶯鶯過程曲折的愛情產生了興趣,對一心撮合勇敢無畏於封建制度的紅娘更是尤為欣賞。
她想起戲子來,電視上的戲子,不用親自去聞,也知道她們是衣香鬢影的,那些纏綿悱惻的唱詞經由她們唱出,總別有一番滋味。常唱的是一段又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或是慨歎自己的人生,或唱那離別憂思。
她有時候也想當一回戲子,化了濃妝,站在舞臺上,燈光只給她一個人照亮,那麼大的舞臺,也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那裡婉轉唱著。
什麼《西廂記》裡唱的「笑吟吟一處來,哭啼啼獨自歸。歸家若到羅幃裡,昨宵個繡衾香暖留春住,今夜個翠被生寒有夢知。留戀你別無意,見據鞍上馬,閣不住淚眼愁眉」,是張生要去考取功名,兩人不得不分開,崔鶯鶯的傷感;什麼《牡丹亭》裡又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是杜麗娘生就一副天生好容貌,卻獨缺了一個能夠欣賞自己的知心人的遺憾;又什麼《鎖麟囊》唱的是「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回首繁華如夢渺,慘生一線付驚濤。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種富得富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是富家女薛湘靈一個善報救了貧家女,她後因洪水而與家人離散,繁華盡毀,後反被貧家女相救的唏噓。
她越想越多,書很久沒有再翻一頁,她實在想得入了迷了,人是靜的,初生的太陽也是靜的,風也是靜的,陸續來到教室的同學的腳步更加是靜的了。所以,當陸雲秋輕悄悄站在沈菀容身後時,又俯身貼近她的耳朵,只消喊一聲她的名字,她便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了一大跳!
她回身看著陸雲秋,她輕拍胸前,猶自還驚魂未定地說:「你什麼時候來了,好生嚇了我一跳。」
陸雲秋頗有些得意地說:「來了好久了,站在你身後看了你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只好嚇嚇你了。」
沈菀容「咳」了一聲說:「方才發呆發得入神了。」
陸雲秋奇怪道:「你在看什麼呢,說話都文縐縐的,變了一個味似的。每當你看了什麼書,你的話裡就變了什麼味,跟個變色龍似的。」她拿過書,一看是《西廂記》,她調侃道:「你再這麼看下去,遲早要變成老太婆。」說罷便笑了起來,合不攏嘴的。
沈菀容無奈,伸手輕輕地打了陸雲秋幾下。待陸雲秋好不容易止住不笑了,沈菀容戳了戳陸雲秋的腦袋,直說:「你啊,真是調皮。」
「還不是被你慣的。」語氣裡滿是得意。
沈菀容回她:「你還有理了?」
陸雲秋吐吐舌頭,兩人就這麼打打鬧鬧了一會,上課鈴聲響了,又是一陣靜。
兩人卻還沒有鬧夠,準確地說,是陸雲秋還不肯甘休。只見陸雲秋撕下一張紙寫道:「菀容菀容,你今天真美。」
沈菀容便回:「再美也不及你十分之一美。」
「那是。本小姐可是曠世奇顏,千年萬年都難得一見的,你怎麼能夠跟我相比。」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什麼?不會是想問我究竟如何才能獲得與我一樣的傾國傾城貌吧?那我只能告訴你,做夢吧。下輩子你可能還有機會,這輩子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只是想問一問你,你今天出門是不是忘記把你那曠世奇顏帶出來了?」
「不是在我臉上嗎?」陸雲秋疑惑。
陸雲秋抬頭看向沈菀容,發現沈菀容一臉笑得不懷好意,細想一番才知道自己是被她嘲諷了。
「沈!菀!容!」陸雲秋面目猙獰,手晃動著一個拳頭以示威脅。
沈菀容溫和地笑了笑,並沒有理她。陸雲秋還想作法,恰巧這時老師也來了,陸雲秋便也就不鬧了。
「上課,同學們好!」老師開口道,同學們便都站起來說:「老師好。」
待坐下來,陸雲秋又扔了紙條給沈菀容,上面寫著:「哼!算你走運!」見沈菀容看完了字條,便也連忙端坐起來,認真聽老師的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