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44/coverbig.jpg?v=4ab9a61a06bc276a3a69e99ef1214144)
就在大家等候的幾分鐘後,一位戴著方框眼鏡,穿著淺灰色外套,下身一件白色牛仔褲,顯得隨性素淨的還很年輕的面孔走進大家的視線,手裡夾著一本講義。
他清清喉嚨,說道:「這節課開始講詩經。上節課叫大家預習本節課的內容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大部分同學淡定自若地齊聲回答,想來已是做足了功課,都期待著老師讓自己站起來回答問題,好讓自己在全班面前風光一次。而還有一部分同學,則是驚慌失措地,肯定腦袋空空肚子也空空,一點筆墨也沒有的。拼命低了頭心裡暗暗祈禱:「千萬別點我,千萬別點我。」而還有那麼幾個人,則是筆墨全沒有,但內心也是非常從容淡定的,他們不怕被老師點到名字,大不了起來瀟灑回答一句:「我不會。」然後被大傢伙哄笑一聲,老師也是拿他們毫無辦法的。
很幸運,陸雲川就是這麼一位瀟灑的人物。更幸運的是,他成為了第一個被國文老師覃秋清翻牌的人。覃秋清問他:「詩經裡常用表現手法有幾種,分別為哪幾種?」
「不知道。」他很認真地回答道。
大眾聞言自然要哄堂大笑一番的,其中笑得最厲害便是陸雲秋了,邊拍桌子邊捂著肚子笑:「陸雲川怎麼這麼蠢,笑死我了。」這句話正好傳進陸雲川耳朵裡,轉頭看了一眼陸雲秋,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沈菀容見狀忙用胳膊肘捅了捅陸雲秋:「噯,他好歹是你哥哥吧。」
陸雲秋擺擺手說:「我們家沒有這麼蠢的生物,可能是我老爸以前隨手從路邊撿回來的。」
沈菀容這時一臉驚愕,仿佛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不會吧……你們倆兄妹五官方面還是挺相似的呀。」
陸雲秋聽了這話就笑得更厲害了,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天真,還是愚蠢。她好不容易緩和了自己的笑意說:「你跟我哥還挺相配的,乾脆你們倆在一起算了,反正你也挺漂亮,我也很喜歡你,做我嫂子恰恰好。噯,話說回來,你覺得我哥怎麼樣?」說罷還挑了挑她的柳葉眉,滿眼都是笑意。
沈菀容登時臉就紅了,小聲地說道:「你說什麼呢。」陸雲秋這下更是停不了笑意。正待要說些什麼,而此時聽到她們倆對話的陸雲川也臉紅了起來,彆扭極了,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掩飾掉,誰知心上一急就忙指著陸雲秋喊道:「老師,陸雲秋說她知道答案。」
陸雲秋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向了罪魁禍首,見陸雲川也是一副臉紅狼狽的模樣,不禁又咧嘴笑了起來,倒也不惱。
老師一聽,便順口道:「噢?既如此,便請陸雲秋同學起來回答一下吧。」大家又是哄堂大笑一番,其中是因這個中緣故,大部分是因為知道陸雲川和陸雲秋是兩兄妹,以為是做哥哥的要做惡作劇的。
陸雲秋便落落大方地站了起來,言簡意賅地回答:「共有三種,分為賦、比、興。」
「那這賦、比、興具體又是指什麼?」
「賦便是鋪陳直敘,比則是比喻,興嘛……」陸雲秋一向大大咧咧的,無論預習複習從來也不記這麼細節的東西,成績並不差的她這時竟一時答不上來,她求助似的看著沈菀容。「托物起興。」沈菀容小聲地提示道。
陸雲秋便也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沈菀容給的答案重複一遍。覃秋清似乎很滿意:「好,不錯,請坐。」
陸雲川眼見著陸雲秋要吃一個鱉,卻沒料想她旁邊的沈菀容幫了她一把。他還有點不甘心,便又嚷道:「老師,陸雲秋作弊,有人幫她。」
沈菀容聞言,臉又紅了一次。這回是心虛,是恨不得鑽進地底下的,她把面孔埋進了書裡。陸雲秋一記眉眼掃向她哥,直瞪著他。
「下一個問題,詩經由哪三類組成?」覃秋清並沒有要理他的打算。陸雲川本來剛開了口就後悔了,他是不願供出沈菀容連累無辜人的,看到老師並沒有打算追究,便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哪還敢作法,終於也不鬧騰了。
「林幼疏,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身板瘦小,帶著金絲框眼鏡的少年便站起來,他推了推眼鏡回答道:「由《風》《雅》《頌》組成。」
先生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那麼,《詩經》是誰編定的?」
「孔子。」大家齊聲答道。覃秋清接著又問了幾個關於詩經的文學常識,大家也都一一答了。
「看來大家回去是有預習的,那麼我們今天便來講講《關雎》。」覃秋清頓了頓,說:「關雎,指的是雎鳩的叫聲。雎鳩是一種水鳥,「關關」其實是雌雄鳥兒相互之間的應和,通常被人們認為是夫妻之間的琴瑟合鳴,伉儷情深……」
沈菀容卻在這時失了神,因為她被書上的另一首詩給吸引住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沈菀容默念了起來,她覺得這些字都是有聲息的,也太美了,但要她說美在哪裡,她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它們會跳舞唱歌似的,若要念起來,必在一個寂靜空闊的地方念,聲音也必定是動聽的。不是說聲音的主人嗓子一定要好,而是任憑誰念了,聽起來也是讓人動心的。
沈菀容的思緒便飄得很遠很遠,一會兒是熱鬧的小鎮,街上有對嬉戲玩鬧的孩童,臉上分明都是歡樂無邪的笑容。一會兒又是霧氣茫茫的蘆葦蕩,等到太陽出來了,霧便被船兒給蕩開了,這時才露出江水來。船上人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少年,他坐在船上熟練有力地劃著槳,穿過重重疊疊的蘆葦,內心生騰著一些希望。而伊人,看著蒼蒼茫茫的江水,不知怎麼似乎也帶了點歡喜似的,她聽到有船槳劃動江水的聲音,心裡緊張極了,直盯著那高高密密的蘆葦,仿佛下一秒,那人就要從蘆葦中走出來……
「好,這節課就到這裡。下課。」沈菀容又聽到覃秋清微細的聲音,仿佛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她迷茫地抬起頭,正看到覃秋清走出了教室門口,這才知道原來是下課了,寂靜的內心又被熱鬧充滿,聲音也不再遙遠。她算是回過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