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輪回,都是因果報應不爽,李孚一,你可受的住那魂飛魄散的天罰?
錢爻在家養了三天就再待不下去了。
原因不是他身上的傷好了,而是因為錢家太窮了,他要是再這麼躺下去,小孩和他就得一起被餓死。
這三天,除了第一天錢爻吃了一個燒餅,剩下的兩天就是煮點兒玉米碴子粥,勉強過活,錢家窮,連個廚房都沒有,除了有半袋玉米碴子,家裡連一粒鹽都沒有。
錢爻覺著自己要是再這麼吃下去,這條命估計也得被吃沒了。
「佼佼,哥哥出去擺攤了,中午掙了錢咱們吃燒雞去!」想起來自己以前做祭酒的時候,因為覺著這種大魚大肉的太過油膩,所以他從來不看一眼。都是吃上好的八珍,鹿筋,燕窩,鰣魚,廣肚,川竹筍,果子狸!
無一不精,無一不細緻。
那時他的權利一手遮天,整個皇宮裡最好的東西都得由著他先來挑揀。
那時的他,哪裡能夠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對著燒雞流口水的模樣。
小孩兒一聽到中午可能要有燒雞吃了,高興的手舞足蹈,趴在被窩裡咯咯的笑,可見錢家得有多少時日沒沾過葷腥了。
出了胡同,錢爻拿著自己僅剩下來的掛幡就往大柳樹下走,他如今連一枚銅錢也沒了,只能從路邊薅兩根蓍草,權當算卦的工具。
等他走到大柳樹下的時候,發現早已經有人在樹下等著他了,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找他算過卦的胡勇。
「勇哥,女兒找回來了?」錢爻抬著眼皮笑眯眯的看著胡勇開口道,然而話剛一出,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胡勇額頭的黑氣不但沒減,反而更重了,就連臉色都帶著青黑,眼睛裡的血絲非但沒減,反而又增加了許多,幾近通紅一般。
「錢爻。」
「我求你!我只能求你了!」
胡勇聲音啞著開口,一個大男人,差點兒就要哭出來。
「怎麼了?」肯定是發生事兒了。
「難不成是女兒沒找回來?」能讓胡勇變成這個樣子的,除了他的家人,錢爻想不到更好的了。
「晴兒她,找回來是找回來了,可是……孩子的魂沒了。」胡勇的一雙眼睛通紅,拉著錢爻的衣角,幾近是要哭出來一般。「我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的晴兒,以前都是我的錯,只要你能救回我的孩子,我胡勇以後必定為你鞍前馬後在所不惜!」
「先別哭,說說怎麼回事兒,我沒說不救,可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麼都能救,你說孩子魂沒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丟魂這件事,普通人並不能夠感覺的出來,只有修為高深的道士或者有修為修士,才能夠看出來,而胡勇很明顯,兩者都不是。
等到胡勇把話說完,錢爻臉色才真的難看起來,事情是真的難辦了。
胡晴晴被賣了的那兩天,根本就不是給人做童養媳了,而是被人拿去祭獻了。
胡勇找到她的時候,是在一個破廟裡,除去胡晴晴屋裡已經沒有了旁人,地上用朱砂亂七八糟畫著好多的痕跡,還有幾十張的符籙。
胡晴晴就躺在那一片朱砂符籙的中央,她的手腕被人拿刀割了,很明顯是被放了一部分血,好在傷口不是太深,血已經凝住不在往外冒了。
「我怎麼叫她她都不應了,怎麼叫都沒出一聲了,要不是胸口還起伏著,我真的,真的以為這孩子就沒了。」當時那個場景,胡勇都不敢去想,這是他心裡的噩夢,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發抖。
「你怎知她是失了魂?而不是驚嚇過度?」錢爻還是好奇這一點。
「是我手底下一個叫馬天華的小子說的,那個祭獻的法陣也是他看出來的,他是金川人,曾經在茅山上學過幾年,在金川也是有點兒名聲的,所以能看的出來一點兒門道。」
錢爻自是清楚,馬天華的名聲和他之前的名聲那是一個極端的對比,後者可以說是在柳兒巷這個臭名昭著的地方都是臭名昭著的,而前者則是恰恰相反。
然而錢爻並沒有什麼心情表示,錢家人的所作所為本身就讓人覺著不恥,不與之為伍那自是極其對的,要不是他莫名到了這個殼子裡,他怎麼也不會給錢家這個爛攤子擦屁股。
「不過他雖然能看出來,可並不能把晴兒的魂給找回來,您既然能算出晴兒的下落,肯定有辦法的。錢爻,不,恩公!我求你了!」胡勇扯著錢爻的衣角,幾乎是懇求道。
錢爻的確是有點兒為難,這祭獻奪魂之事哪有那麼簡單就能夠找回來?
就算是他,也會覺得頗為棘手,然而也只是棘手而已,橫豎陰司那邊都欠他一個人情,有陰司在,就算是沒了魂,也可以再織一個回來,只不過可能會留下點兒後遺症。
「不用這般稱呼我,叫我錢爻就好。」恩公這個稱呼他並不喜歡,還沒有叫名字來的爽快。
「孩子的魂我幫你找,只不過,您也清楚我們做這一行的,為的就是混口飯吃,丟魂這件事無論怎麼說都不是一個簡單的,我不可能給你按照算卦的錢來收取。」錢爻說的是實話,收多少錢,辦多少事,這個規矩是他一向的作風,比如他算一個卦是五文錢,這找一個魂,肯定是另一個價格了。
「好!只要你能救回來晴兒,無論多少銀錢,我通通奉上。」胡勇並不怕錢爻獅子大開口,只要能救回他女兒,多少錢都是值得的,道士的規矩他也是懂的一二的,他不怕這人收錢,怕的就是這人不收錢,那才是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了,所以聽到錢爻這麼開口,胡勇都已經想好,就算是砸鍋賣鐵,也得救自己的女兒。
「二十文,孩子的魂我幫你找回來。」
錢爻抬了抬眼皮,笑眯眯的朝著胡勇伸出一隻修長的手:「先付十文定金。一文都不能少!」
胡勇被這個價錢給愣住了。
二十文?
夠吃三天飯的麼?
「您……是不是開錯了價了?還是我聽錯了?」是二十文?而不是二十兩?
胡勇有點兒不敢相信,他懷裡還有一個十兩的銀裸子,他都在想這十兩肯定不夠,還想著賣地賣房子呢!結果這人就開了二十文出來?是不是他聽錯了?還是這人開錯價了?
「沒開錯,二十文,一個子兒都不能少。」錢爻依舊伸出手,笑眯眯的看著胡勇,等著收定金的錢。
「不是,我可以給你更多,我這裡還有十兩銀子。只要你要,就全部拿去!」胡勇繼續開口,不敢置信的看著錢爻道。
「不,我只要二十文。」錢爻執著的道。
他倒不是什麼視金錢為糞土,畢竟錢家都窮成那個樣子了,他能視什麼為糞土?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你當他真的不想要那十兩銀子啊?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拿那麼多,當年他財氣福氣運氣盡散於天地之中,如今這副殼子也不過是普通的軀殼,哪裡受得了一點兒的富貴。
二十文已經是他一個極限了,再多了,怕是又得遭雷劈了。
「你也不用納悶,不收你那麼多銀子,是因為我八字輕,拿了太多就壓不住了,二十文已經是我為你做這件事,開出來的最高的價格了,多拿一分,我都得遭雷劈呢!」
他笑呵呵的開口道,一雙眼睛帶著淺笑,彎彎的,如同狐狸一樣。
得到了錢爻這麼一句話,胡勇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雖然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個規矩,可眼下錢爻這般執著,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聽他的了。
十文錢,交到了錢爻手裡,他並沒直接跟著胡勇走,而是讓胡勇在這裡等他半刻鐘的時間再跟他一起去。
七文錢到街口買了一隻燒雞,又花了一文錢買了兩個燒餅,錢爻帶著東西先回了趟錢家,他沒忘記家裡還有個弟弟餓著肚子呢,答應他的燒雞,錢爻給買了。
小孩兒很聽話,知道哥哥這兩天可能回不來,也沒哭,也沒鬧,反而跟錢爻說,他自己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可以守家了,讓哥哥放心去忙吧。
錢爻哭笑不得揉了把小孩的頭,又留給他五文錢,讓他這幾天自己買飯吃,這才離開錢家,到柳樹下去找胡勇了。
「你家裡還有個弟弟吧?你剛才是給他買吃的去了?」知道這人買了東西剛回了趟家,胡勇就知道這孩子是去幹什麼去了。
錢家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錢爻和錢佼兄弟二人相依為命,錢爻一走,家裡就只有一個四歲大的小蘿蔔頭。
說起來,這倆孩子還是真的難,攤上那麼一個爹就算了,結果爹死了,娘也跟別人跑了!錢爻如今也才十幾歲的年紀,還得維持生計,照顧家裡的一個小的,也是真的難啊。
想到這裡,胡勇的心情有點兒不好受。
他之前只是認為錢家人的品性都是坑蒙拐騙,作風極其敗壞,這才對錢爻如此排斥的。
如今這一番事情下來,倒是壓的他心裡喘不過氣一樣,是他錯了,不該把錢家人做下的事兒和錢爻自己混作一談,這個孩子可是好的很啊。
「是還有個弟弟,才滿四歲。」錢爻拿著手中的掛幡,一邊跟著胡勇走,一邊笑眯眯的開口道。「我這一走,可能得兩天回不了家,得給他留點兒吃飯的錢,孩子太小,不能餓著。」
「不過佼佼很聽話,我走了,他也不哭鬧,留他在家我也放心。」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沒有說。
他之所以放心把錢爻一個人留在家裡,是因為他剛才把蔣釗從太子府召了回來,讓他先幫著看兩天小孩兒。
得了四張陰氣符,如今蔣釗的靈力憑空增加了四十年,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大鬼了,看護住一個小孩,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胡勇不再開口說話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個道理,他一早知道的。
胡家住的並不太遠,離柳兒巷這個地方也不過就三條街。
胡家是一處二進的小院,房子也是普通的青磚瓦房,整個院子裡也都是普普通通人家的物件並沒有多好。
前院住著胡勇一家四口,老太太住在後面的院子裡,只不過這事兒發生過後,後面的院子,胡勇就不讓人過去了。
他也是真的心寒了,索性直接不再去理老太太了,希望他娘自己能感知到自己的錯誤,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