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龍遊淺水

開浪船頭尖身長，吃水三四尺，四漿一櫓，穿行如飛，船上可載三五十人，火長身份也不應太低。

三人不知對方是否沖自己而來，頓時緊張起來，小豬奮力搖櫓，想閃躲避讓，但誰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艘開浪船漸漸地在他們前面停住。

林風抬頭看看開浪船上高高的望鬥，心說一聲糟，難不成剛才教訓那幾個李光頭的手下被他們給瞧見了？

不等林風多做思量，只聽船上有人喊：「喂，你們幾個人的頭是誰，出來答話！」

林風看一眼夢雨和小豬，夢雨早縮在船艙裡不敢露頭，小豬則在船尾擺著一張苦瓜臉，林風搔搔腦袋，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各位兄弟，不知有什麼事？」

只聽對面有人趾高氣昂地喊：「我們頭說了，看你們剛才行船鬼鬼祟祟，怕是有什麼要抓的官府奸細，所以要派人檢查一下！」

林風心說要壞，連忙滿臉賠笑：「大哥你們看我這船上就這幾個許家兄弟，怎麼會有什麼官府奸細？」

只聽船上有人說：「哼，什麼許家兄弟，查的就是你許家！」

說話間，只見開浪船上出來一人，跳到三人漁舟上，船身一個趔趄，那人沒站穩，林風趕忙上前扶住，那人一甩手，傲慢地說：「船艙裡有人嗎，都出來，大爺要檢查！」

「沒人，沒人，這條船上就我們兩個人。」

「沒人？讓我進去看看，哎，哎，船尾那個小子怎麼鑽船艙裡面去了？」

林風回頭一看，果然小豬剛進船艙，還不等他說話，檢查之人便俯身進了船艙。

剛把艙簾掩上，那人一看見夢雨，便要高聲喝罵。說時遲那時快，夢雨手中一把亮著寒光的匕首像一條奪命遊蛇一下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許出聲！要不然要你小命！」

「大，大爺……」

「聽著！」剛鑽進船艙的小豬低聲喝道，「一會我和你出去，按我說的做，不然叫你命喪當場！」

不一會，小豬與那人鑽出船艙，林風在一旁不明就裡，小豬沖他一使眼色，林風立刻上前：「大哥，檢查完了，沒問題吧？」

那人腰間還抵著小豬的匕首，哪敢多說什麼，在小豬的示意下，他向著大船上喊：「頭，這船上沒什麼問題，不過他們說在前面發現一些情況，要帶小人去查看一下，再回來向您稟報。」

所幸此時月黑天暗，看不清人的表情，否則說不定已然露餡。但此時開浪船上的眾人還是心生疑竇：不是讓你去栽贓許家船隻，怎麼又在這兒旁生枝節？不待船上人答話，小豬向林風一甩頭，示意林風過來挾持住那人，自己去船尾劃槳。但到底是少年大意，經驗不足，就在二人交接之時，那人忽然一步邁出，腳蹬船舷，「撲通」躍入水中。

林風、小豬一看不好，但再想擒住那人已是不可能，只見那人在水中邊奮力游水，邊大喊：「快！快抓住他們！他們是真的官府奸細！」

還未等大船上眾人有所反應，小豬立刻返回船尾*櫓，林風大喊：「饅頭，快出來幫我掌帆逃跑！」

這時開浪船上已看明事情原委，頓時集結燈盞，鑼聲一片，嘈雜中有人大喊：「放箭！火銃！，別讓他們跑了！」

林風心中一緊：箭翎尚能撥擋，這火銃可如何抵禦？！

「小豬！快點劃！我和饅頭幫你擋著！」林風和夢雨一人一把腰刀，立在船側，同時把火把、油燈扔進海裡，模糊目標。

漁船匆忙掉頭轉向，而這時周圍船隻聽到鑼聲看見燈盞，也紛紛向這邊靠攏，開浪船上也有人開弓搭箭，舉銃瞄準，更有甚者，望鬥上已有人舉起了碩大的梨頭鏢。

三人本是向西南面逃跑，東北則是海岸，只是此時西南面已被趕來的大小船隻將退路堵死，三人只能向東北面海岸方向退。

這時忽趕來一艘蒼山船，船首船尾兩尊佛郎機炮虎虎生威，只聽船上有人高喊：「許家三管哨在此！大家都聽著，暫且不要放箭，先圍住細作，勾住他們的船，要抓活的！」

眾人聞言，紛紛放下弓銃，林風三人心裡也是暗松一口氣。

「小豬，快點往回劃！」

此時火光照得海面亮如白晝，紅黃色的火焰像是將海面染上了一片血色。

退路上也是大大小小的船隻，三人只能仗著船小靈活，技藝高超，左轉右拐。由於船隻太過密集，許李二家不少船隻撞在一處，動彈不得，反倒是給林風三人添了不少便利。

這時突然一左一右兩條漁船從他們兩側包抄過來，與林風三人近在咫尺，林風靈機一動：「饅頭，砍他們的船槳！」雖說船槳堅固，但還是耐不住林風勢大力沉的一刀，頓時兩艘船機動力大減，並順利擋住了後面幾艘追擊的船隻，給三人留出了一點迴旋的空間。

但畢竟並非所有船隻都在他們身後由西南向東北包抄，還有不少在他們東北側的退路上攔截，畢竟海面不同陸地，船槳不同雙腿，在海中多有不便，三人也是險象環生。突然一艘的草撇船橫插過來，擋在他們的退路上，林風大喊一聲：「小豬，轉向！」

眼看就要撞上，但船身還未轉過足夠大的角度，情急之下，林風拿起熄滅的火把，用盡全力頂在草撇船身上，強迫漁船轉向，終於是堪堪避過，擦肩而去。林風趁勢抓起腰刀，一個縱欲，跳到草撇船上，船上眾人不想林風竟如此大膽，紛紛舉起刀棍，撲向林風。雖說好虎架不住狼多，但林風並沒有硬拼，在用刀背敲暈幾人後，林風已來到桅杆旁，只見他舉起腰刀，大喝一聲，用盡全力向桅杆砍去！雖說船小桅細，但畢竟也是實木桅杆，在海中經風曆浪，但誰知竟在林風一刀之下，斷裂開來，帶著蓬帆，轟然倒下，因船桅撞擊，船身不穩，船上眾人紛紛跌倒，林風趁機跳回漁舟，而腰刀在一砍之下，竟然拔將不出，林風只好捨棄。

再說小豬和夢雨在漁船上，因剛才的一個急轉，漁舟竟撞在另一艘網梭小船的船舷上，動彈不得！而網梭船上兩三人正作勢往漁船上爬，夢雨一看不好，連忙對小豬喊：「快點倒回去！」

「後面有那艘草撇擋著，退不回去啊！」

夢雨連忙趕到船隻相撞之處，此時已有人爬了過來，夢雨一腳將那人踹到水下，又跳到對面網梭船上，連著兩掌將剩下的二人打落水，又一腳挑起失落一旁的船槳，跳回漁船，用船槳頂開網梭船，擠開一條水路。而正在這時，林風也正好跳回了漁船。

由於草撇船船尾傾倒，後面的船隻紛紛避讓，匆忙之間又有不少船隻相撞，擠作一團，三人才得以加快行船，離海岸越來越近。

此時在蒼山船上的許家三管哨見屬下如此膿包，數十條船擒不住對方一隻小小的漁船，而且由於船隻密集，大船又無法犂沖，不禁心頭火起，破口大駡：「你們他媽的都沒吃飯啊！撩鉤呢，都他媽的把撩鉤拿出來，誰讓他們跑了，我他媽的宰了誰！」

撩鉤是專門在勾搭敵船，防止敵人逃跑或者進行跳幫肉搏時用，用長木杆裝上三勾鐵爪而成，要求勾粗杆固，十數人扯拽勾鉤不曲方可，而小船上由於放不下長木杆，因而改杆為繩，如飛虎爪一般拋擲。

其實不少人早已將撩鉤、鉤鐮（長竹裝上彎刀而成，重量輕，刀較彎，用來勾住敵船，割其繚索）抓在手中，只是因為林風三人船旁都是自己人，怕是誤傷才沒有輕易使用，但既然管哨發話，那便不得不用了。

此時風向為西南風，三人正好乘風揚帆，林風一見對方拿出了撩鉤、鉤鐮，急忙向夢雨喊道：「饅頭，你守船舷，我守帆桅，別讓他們勾住！」

撩鉤雖長卻是異常堅固，林風早已從別船搶了一把腰刀在手，撩鉤四面而來，伸向船舷、船艙，林風、夢雨只能仗著身法靈活，左突右擋，不斷將撩鉤撥在一旁，並保護劃槳的小豬，同時還要不斷注意閃躲，以免撩鉤鋒利的鉤爪或是鉤鐮上的彎刀割傷自己「呼」一把帶繩的撩鉤帶著陰風從背後飛向船桅的林風，林風剛將面前一把鉤鐮擋開，堪堪保護住桅帆上的繚索，忽覺身後陰風陣陣，下意識地一低頭，撩鉤爪尖擦著其發梢飛過，林風連忙側身站直身體，剛要抓住撩鉤繩索，想將其砍斷，誰知撩鉤餘勢未減，竟在對方回扯之下飛了回來！林風情急之下只好側身躲避，撩鉤從其胸前劃過，將外衣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啪」回扯的撩鉤正好鉤在了桅杆上，對方作勢就要扯拽，想將漁船拉翻，林風連忙舉起腰刀，將繩索生生砍斷。

其實說來慢，實際極快，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林風穩穩心神，刀橫胸前，殊死相搏，三人都明白，此時萬一被擒，後果不堪設想。

「啪」，林風把腰刀往身後一豎，一個蘇秦背劍擋開背後橫劃來的鉤鐮，誰知鉤鐮在一擋之下竟向林風右後方的夢雨刺去，而夢雨此時正背對著林風，完全沒有發覺！林風眼角余光正好掃到，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大喊道：「饅頭！小心！」然後將腰刀一拋，打落了一條飛來的撩鉤，身體則奮力撲了出去，就在鉤鐮彎刀即將刺中夢雨的一刹那，林風一下子將夢雨撲倒在船內。

「風哥哥，你受傷了？！」

夢雨看見林風胳膊上的一片殷紅，差點心疼的哭了出來。

「沒事，一點皮外小傷。」

還沒等二人爬起來，失去防護的小船已被多根撩鉤勾住，桅杆上的繚索也被鉤鐮割斷，布帆嘩的一下降了下來，小船頓時動彈不得！

正是禍不單行，這時一個火妖（水戰守城武器，紙薄拳大，內蕩松脂入毒火，外煮松脂柏油，燃火拋打）拋來，帶著尾部濃煙，像黑夜中的鬼魅，在空中劃了一條弧線，正好落在了漁船落下的船帆上，這種小船布帆不是用細竹篾或蒲草葉子編織，而是用布製成，更加沾火就著，還未來得及拍打，已是濃煙滾滾，火光閃閃。林風一看火勢難止，而且漁船被勾住動彈不得，一邊抓住夢雨的手一邊對小豬喊：「小豬，跳水！」

撲通，撲通，水面上濺起三片水花，三人同時入水，奮力向岸邊遊去。

少了漁船，在擁擠的海面上三人卻是更加遊刃有餘，憑藉著十多年弄潮海上的積累，三人像三條游魚，左閃右躲，船上的人縱使有心捉拿，卻是始終不及三人在水中靈活，而且冰冷的海水一激，林風胳膊上的疼痛也減了幾分。

這時在後面督戰的三管哨，眼看煮熟的鴨子就*，不禁大為光火，他知道大號福船上許李二位老大都在看著這邊，要是近百號船還抓不住這幾個小娃娃，他這個管哨也就幹到頭了。情急之下，他一腳將身邊幾個隨從踹下水，一邊大喊：「都他媽的在船上站著幹什麼！沒看見細作就要跑了？！都他媽的給我下水去抓！」

撲通，撲通，不少海盜紛紛下水，但由於靠近林風三人的船隻不多且多為小船，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形成人數上的優勢，所以林風三人僥倖未受到實質性的威脅，偶爾幾個海盜靠近，也被他們三下五除二就給解決了，並且由於水下有自己人，海盜們在船上使用武器的時候也是投鼠忌器，束手束腳，反倒是給林風三人造成了不少便利。

不過三人都明白，這只是暫時性的，一旦下水海盜聚集成群，到時雙拳難敵四手，也是極難應付。這時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離林風三人不遠處一艘船上居然拋出了漁網！三人猝不及防，躲避不及下，小豬居然被網在了漁網裡！

「小豬！」

「小豬！」

林風和夢雨趕忙上前幫小豬拿開身上的漁網，但是漁網寬大淩亂，又豈是一時得以拿開的？更何況對方已經在收網，小豬雖百般掙扎，卻仍是無法掙脫。

「饅頭，快來幫我把網撕開！」

林風這時已經急紅了眼，雙手死命地拉扯著網線，手掌也已經被劃破，血水在海水裡絲絲蔓延開，像林風眼中血紅的血絲。

但是網線雖細，但是卻極為堅韌，林風、夢雨雖拼命撕扯，卻也未見絲毫崩斷。

眼看著四周水中的海盜漸漸圍了上來，小豬在漁網裡大喊：「小風子！你帶著夢雨快走！別管我！」

「你他媽的說什麼！」林風紅著雙眼，雖然雙手血肉模糊，但仍未放棄撕扯，「十六年來我們同吃同住，在我林風心裡你小豬就是我的親兄弟！讓我先走？！就算死我們三個也要死在一塊！」

「小豬哥哥，別放棄！」

漁網中的小豬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眼淚從眼角放肆地流了出來：小風子，夢雨，我好高興……

小豬突然用手抓住漁網，踢出雙腳，一下子將林風和夢雨二人踢開：「快走！」

水中的海盜已經漸漸要將三人合圍，林風看一眼四周，喊一聲：「饅頭，護著小豬一點！」然後奮力向離自己最近的漁船遊去。待游到近前，林風雙手扳住船舷，船上的海盜發現了林風，舉著刀砍向林風扳住船舷的雙手，誰知林風竟避也不避，雙臂用力，向下一按船舷，船身一個趔趄，海盜沒有站穩，鐵刀一下子砍在了林風小拇指外一指的地方。林風順勢翻身上船，一拳搗向海盜的肋下，耳輪中「哢嚓」一聲，那人已斷了數條肋骨，翻身栽下船去。林風撿起鐵刀，轉身跳入海中，迅速遊回漁網旁。夢雨已拉起一段漁網，林風舉起鐵刀，全力砍下，「撕拉」，漁網裂開一個大口子，小豬連忙七手八腳地鑽了出來。

「快走！」

此時合圍還未形成，三人撿海盜稀疏處沖去，又在水中放翻了幾人，終於沖出了海盜的包圍。

「小風子，夢雨，謝謝你們。」小豬剛剛從方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邊游邊向二人說。

「說什麼呢！先活著從這兒跑出去再說吧！」

「嗯！」小豬向著林風重重地點點頭，埋頭向前遊去。

雖說已沖出包圍，但身後還是跟著一大批「尾巴」，並且前面的退路上不時也會沖出幾隻船隻，眼看就要衝到海岸，但這時三人卻發現海岸上居然火把如林，不知何時又增加了守衛，密密麻麻守住海灘，足有數百號人！

（今天晚上下課晚，更新有點晚啊，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