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奪命港口

再說剛剛窗外偷眼觀瞧的三個小東西，林風在中，小豬在左，夢雨在右，三人自小習武，自然吐納有度，步履輕盈，雖撅著屁股觀瞧多時卻未發出絲毫響動。屋裡雖然劍拔弩張但卻絲毫未影響三顆童心的興致。

看到雙嶼港內兩大巨頭，平時只會在傳說中聽說的人物，心中激動與緊張自不必說，但林風心裡卻有幾分失望，李光頭身為雙嶼港二號人物，卻是一副病態，雙眼惺忪，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而許棟雖魁梧雄壯，頗具幾分英雄氣概，但言行舉止卻又盡顯魯莽，倒是一旁的汪直有幾分氣魄，陳四顯一點狡黠。

林風把目光暫時離開屋內，輕拍小豬的肩膀，然後對著小豬伸出右手，握緊四指，拇指指向右側，然後左手伸出三根手指，接著右手自東向西一比，左手連著表示出三四，示意長桌右邊第三排自東向西第三個和第四個人，小豬會意，轉頭看向屋內。

夢雨在旁邊看著林風在那兒比劃，瞪著倆眼不知道什麼意思，便拿手指戳戳林風，戳戳，再戳戳……但林風直到小豬轉頭看向屋內才看向夢雨，夢雨剛要比劃著問怎麼回事，林風又拿手捂住了夢雨的小嘴，然後做個「噓」的手勢，隨即又趴到了窗戶上，留下夢雨自己在那兒氣鼓鼓地嘟著小嘴。

不多時，小豬向著林風點了點頭，拿手指在林風手掌上寫了一個「官」字，林風點點頭，隨即又皺緊眉頭，不解地搖了搖頭，小豬用手指指屋內，示意林風繼續看。

沒過多久，海風漸冷，看著屋內殺氣漸平，眾人又開始談論時局政事，林風頓時倍感無聊，倒是小豬來了精神，雖然林風一再想走，但都被小豬留住，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卻從天而降，一陣巧之又巧的海風吹到了一扇正巧沒有關緊的窗戶上，所以……

「是誰！」鄭獠首先擺脫驚愕，大喝一聲。

「快跑！」林風一手拉起夢雨，三人一個箭步邁到護欄，未來得及收起飛虎爪便從數丈高的船樓上一躍而下，像黑夜中三隻飛燕，輕盈入水。

「別讓他們跑了！」

「抓人！」

「升燈籠！」

……

船上此時已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亂作一團，許棟、李光頭立刻命令升發號燈籠，召集四周拱衛船隻前來擒賊。

海中航行，船隊進退，白天看旗幟，晚上認燈籠，霧、雨、雪天氣則靠鑼、鼓等聲音傳信，所以大福船上燈籠一升，許、李二家的手下便已明白怎麼回事，一時間，所有船隻皆點滿火把，將整個海面照得亮如白晝，大船如沙船、海滄仍留在週邊護衛，各類小船如網梭、漁船、開浪則紛紛向大福船聚集，聽候具體命令。

只見船樓內眾人已立上船頭，對前來的或火長（船長）或管哨（船隊隊長）下命令。

「大家都他媽聽著，有三個小賊偷聽我們會談，現在已經跳入海中，可能還有同黨，務必將他們一同抓獲！」

「是！」眾小船答應一聲，立刻如鳥雀散，整個海面四處可見火把油燈，船上眾人持矛仗戟，殺氣騰騰。

再說林風三人，三個小東西生長全在海邊，弄潮踏浪自然不在話下，翻身入海之後並未失散，剛浮上海面，小豬借著微弱月光，對林風和夢雨二人向岸上一指，示意快點向岸上逃跑。林風和夢雨知道小豬對這一帶佈防遠比他們更為瞭解，所以立刻點頭表示明白，三人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像三條靈活的遊魚，直指海岸而去。

雙嶼列港港闊水深，海岸平坦，利於貨物裝卸、運輸，小豬知道海面上有大大小小將近百隻船隻在遊弋護衛，而且游向深海怕體力不支，回程乏力，所以帶著林風和夢雨游向海岸，但他卻忘記海岸上巡邏雖少，但海岸平坦，毫無屏障，而且縱深極廣，一旦上岸，極難逃脫，倒不如在海中遊行一段，找片無人海灘，上岸逃跑。

三人鳧水極快，幾次換氣之間已*近海岸，但此時三人卻遙遙望見海灘上巡邏的火把，從海岸到有人家處相去甚遠，且海灘上佈置了數層哨兵，要想平安穿過想是不易。

在海水中，林風拉住小豬和夢雨，搖搖頭，示意先等一下，林風說：「從上岸到能藏身的地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怕是被發現啊。」海浪聲很快將他的聲音吞沒，不怕被巡邏衛兵聽見，而且搜捕的海船還未到達這裡，所以暫時安全。

小豬也是眉頭一鎖，心中在權衡值不值得冒險。

三個初生的小牛犢還未完全將危險放在心上，反倒是不至於慌了心神，但三人也還未想到，萬一被擒，他們的結局很有可能是死！

眼看著海岸上的巡邏哨兵一隊接著一隊，完全沒有留出太大的空檔，而海面上的船隻搜索也在慢慢擴大著範圍，離他們越來越近，三人心中漸漸焦急起來。

「風哥哥……」夢雨可憐巴巴地看著林風，「我們怎麼辦……」

初春的海水已不那麼冰冷，但在海水中浸泡多時，而且需要努力維持身體平衡，也使人感覺又冷又累。林風心疼地輕撫了一下夢雨早被浸濕的長髮，說：「沒事的，有風哥哥在呢。」

小豬看了一眼海水中的夢雨，又看看漸漸*近的海船，一條漁船已經離他們不足十丈，船上火光的餘暉已可以掃到他們，小豬立刻警示二人：「潛到水下！」

三人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向遠處遊出一段距離，雖然暫時安全，但想正面沖出海船包圍已是不可能，從岸上逃脫也是萬分艱難，進退維谷卻又無計可施。

這時只見剛剛那條漁船居然又向他們這邊劃過來，小豬心說一聲「糟」，但看看四周，又無路可逃，離漁船發現他們，不過在片刻之間，即使潛到水下，一是時間不可能長久，二是海面火把林立，海中人形黑影豈不輕易便會暴露？

漁船越來越近，甚至都能看清漁船上鳥咀銃的冰冷的光。小豬心思急轉，他突然發現，這艘漁船離其他船隻距離甚遠，因此單單一根火把不甚明亮，或許潛水迂回過去可以不被發現……

小豬急忙叫過林風與夢雨，告訴他們如此這般。

林風和夢雨聽完點點頭，林風向小豬伸出拇指：「哥們，我看行。」

說完，三人再次潛入水中，林風在左，小豬在右，夢雨居中，林風、小豬在前，夢雨在後，悄悄向漁船遊去。

這種漁船一般載三人，一人掌布帆，一人執漿，一人拿鳥咀銃或弓箭或長槍。這時船上三人正在閒聊。

「你說不就三個小賊嘛，值得這麼興師動眾的？」拿著鳥咀銃的正在那兒看著天下大神。

「這可不好說，」劃槳的說，「萬一是官府的奸細呢？」

「王二，你好好看著點，說不定那三個小賊就在我們船下。」掌帆的對拿著鳥咀銃的王二說。

「最好別，」王二說，「都他媽的困了一晚上了，為了弄個什麼會盟讓大爺連覺都睡不好，再碰上那三個小賊還得鬧騰，大爺我可沒那閒工夫。」

「你看你這點出息！」掌帆的說，「萬一我們把他們逮住了，那不是立了一件大功？到時咱家許爺一高興，賞咱們每人幾十兩銀子，那咱可就發啦，我長這麼大還沒摸過銀子呢！」

「對對，」劃槳的說，「咱好好看著點，到時有錢了我一定要把怡紅院的小紅贖出來，給我回家做婆娘，生個大胖小子，嘿嘿，想起小紅那臉蛋我就……」

王二瞅瞅劃槳的，把鳥咀銃放在船上，說：「得了吧你，就別在那兒做春夢了，我先撒泡尿再說。」

說著，王二走到船舷邊，開始解褲腰帶。

「咦？」王二停下了脫褲子的手，看著水裡瞎琢磨起來。

「王二，你幹什麼呢，要撒就快撒，在那兒咦什麼咦，想你大姨媽了啊。」

「不是，」王二指著水裡辯解道，「這水裡怎麼有這麼大條魚？」

王二剛說完，水中的「大魚」突然躥出水面，露出了林風的腦袋，不等船上三人反應過來，船隻另一側「噗」又冒出了小豬的腦袋。

林風朝著王二嘿嘿一笑，不待王二說話雙手扳住船舷，用盡全力向下按。

同時另一側的小豬也舉著船舷用力往另一側翻。

「啊，啊……」船上三人剛喊出聲，便「撲通」「撲通」紛紛落水。

這時跟在後面的夢雨也趕了過來，三人一人抓住一個，雖然船上三人也是自小與海打交道，但哪兒敵得過自小在寺院學武的三人？水面剛翻了幾個浪花，便被林風三人給打暈了。

此處距海岸不遠，岸上巡邏哨兵也未貼近海岸，林風和夢雨將手中的水賊拖到岸邊，然後游回船邊。

這時小豬正在整理繩索，準備將船拉起，二人趕忙上前合力拉船，等桅杆脫離水面，林風抓準時機從一側鑽進船艙，迅速抓住繚繩，使帆受風，順利將船拉了起來。

小豬和夢雨分別來到漁船兩側，同時翻身上船。

三人看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邊，並沒有引起什麼異動，不禁長出一口氣。接著，林風船首觀望，小豬船尾劃槳，夢雨進入船艙，防止有人發現船上有女人引發懷疑。

由於剛才船隻翻轉，火把與鳥咀銃全都失落水中，林風從船艙裡找到一把腰刀抱在懷裡，在黑暗裡尋找機會，伺機沖出船隊包圍。

「喂，小豬，」林風在船頭說。

小豬正在邊劃槳邊四處觀瞧，隨口答道：「怎麼了？」

「你剛才擒住的那個人呢？」「扔水裡了啊。」

「扔水裡了？」林風一臉驚愕。

「是啊，」小豬一皺眉，「怎麼了？」

「那他被敲暈了不就淹死了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小豬撇撇嘴，「我當年見過船隊搶劫的海戰，那殺人如草芥，你不殺敵人敵人就會殺你，以後你們還會見到的，這也只是自保的無奈之舉。」

林風看著眼前的黑暗與燈火，頓了一下，說：「算了，先不說這個了，當務之急是快點找到出路。」

小豬看了林風一眼，說：「嗯，小風子，我看今後雙嶼港必有大海戰，到時你會明白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話說三人搶得船隻，想裝作搜尋的船隻魚目混珠偷逃出去，但又始終不敢與其他船隻靠得太近，怕被看出破綻，遊弋多時，終於發現了一個海船稀疏處，林風與小豬互使個眼色，林風囑咐船艙中的夢雨一聲，隨不聲不響地朝那邊劃去。

三人降下布帆，僅靠槳櫓駛向船隊，隨著離船隊的距離越來越近，三人的心也漸漸懸了起來，在火把林立的海面上，三人的小船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幽靈，形如鬼魅又飄忽不定，總是與身邊船隻保持一定距離但又不斷向包圍圈週邊移去，由此足見小豬架船技術之高超。

此時許、李二家船隻仍在搜尋不斷，海面上沸反盈天，有人高聲叫喝，有人發號施令，而且許李二家向來矛盾不斷，此次恰巧聯合搜索，免不了互有摩擦。二家此時尚未聯合，也自然沒有明文規章約束，許李二人站立船頭，也怕手下一時怒起，動起刀兵，不好收場，正考慮是否要停止搜索，先談聯合要務。

這時，林風三人剛行至船隊中央，最為危險之時三人不敢有絲毫大意，可就在此時，突然斜刺裡沖出一隻網梭小船，三人心中一驚，不知來者何意，正在三人思量如何避讓之時，忽然聽小船上有人喊：「看兄弟船上旗幟應該是許家兄弟吧，怎麼不點火把啊？」船上三人對望一眼，把頭一低，想裝作沒聽見蒙混過去。可誰知那艘網梭小船直接劃到他們船側，又有人喊：「喂，許家兄弟，怎麼不點火把啊。」

林風一看已是避無可避，遂應聲答道：「剛才王二到船邊撒尿，不小心把火把掉海裡去了。」

雖然林風的聲音稚氣未脫，但許李二家少年水夫不在少數，倒也未引起對方懷疑。

「哦，原來如此，兄弟，咱都是許家弟兄，有件事你們可一定要幫忙啊。」

「這……」林風略一思索，說，「這恐怕不行，我們還有急事要向管哨大哥彙報，你們還是找別人吧。」

「別，別啊，」對方趕忙說，似乎是在別處碰了一鼻子灰還沒找到幫手，「剛才有一艘李光頭的混蛋船對著我們罵罵咧咧，仗著他們人多勢眾甚至對著兄弟動手動腳，我們一看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能暫時避開了，但是咱許家什麼時候被那個病光頭欺負過，兄弟可得幫忙出這口氣啊。」

林風沒說話，心想被人家欺負就欺負，幹嘛非得找我們幫忙啊，你們就倆人，我們不也就仨？怕是平時人緣不好找了半天沒找到幫手吧。

見林風沒說話，對方連忙又說：「對了對了，他們還說什麼許家是不是有個叫王二的，還說王二就是個王八蛋，看見他一定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聽到這兒，坐在船艙裡的夢雨差點沒笑出聲來，林風和小豬也心覺好笑：這哥們撒謊也太蹩腳了吧。

林風一時好玩心起，說：「好吧，大家為同門子弟，自然應該有難同當，我們就隨你走一遭吧。」

林風朝著不解的小豬及夢雨眨眨眼，壞壞地一笑，雖然知道他倆八成看不見自己眨眼。

網梭小船上的二人立刻喜形於色，連忙調轉船頭：「兄弟請隨我來。」

這時只見林風一個縱躍，一下子跳上了網梭小船，船身頓時一震，船上二人一個趔趄，差點沒掉下水去。

船頭那人轉過身：「哎，兄弟你怎麼過來了，哎，哎，兄弟，你身上怎麼濕了？」

林風沒說話，嘿嘿一笑，伸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哎……」那人頓時四肢無力，說不出話來。

這時船尾那人已發現事情不對，立刻舉著拳頭沖著林風而來，林風就像後背長了一般，一腳踢在那人胸口，雖然船身左右搖晃，但林風卻像雙腳生根，巋然不動。

緊接著林風一計手刀將船首的人打暈，然後邁步到被他踢倒的人身旁，又伸手將其提起。只見那人雙眼驚恐，掙扎著說：「大哥，大哥，別，別，是我們不對，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騙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吧……」

說到這兒，那人眼淚鼻涕都一塊出來了。

林風心說一聲膿包。同時好奇心起：怎麼騙我們了？

林風隨即面色一正：「說！你們究竟有什麼陰謀！」

那人哭喪著臉說：「是，是，我說，我說，我們其實是李老大的手下，平時我們兄弟沒少受許家人欺負，想借此機會騙幾個許家兄弟到陰暗處，事先做好埋伏給大家出出氣，但誰知今晚碰上了大哥，還請，還請大哥饒命啊……」

聽到這兒林風不禁腦袋一陣陣犯暈，感覺好氣又好笑：這群人整天在想什麼啊。

林風又將其打暈，然後拿了火把跳回本船。

夢雨趕忙從船艙裡探出個小腦袋問：「風哥哥，怎麼了？你怎麼還拿了個火把回來？那條船上的人呢？」

林風揚揚頭，讓夢雨把船艙裡的油燈點上，一臉得意地說：「你們不覺得就咱們沒有火把太顯眼了麼？」說著林風又把剛才網梭小船上的事情一說，要不是在這個非常時期，三人早就笑翻了。

正當三人因這段小插曲而稍稍放鬆了一下心情時，還未等小豬重新催動槳櫓，忽然又有一艘開浪船向他們這邊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