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078/coverbig.jpg?v=28a4b56a70c432ca1e5d84d16594a506)
【是從何時開始的依戀?或許是從初見時的那一句「冷麼?」或許是從她向自己伸出那蒼白而冰涼的手,或許真的應了當日自己所言,在心裡,自己早已把這個美麗的女子當作了唯一的親人。】
時光飛逝,轉眼莫泠思已經在銀月宮生活了八餘載。她每天都一絲不苟,努力做著功課,當然,她所居的西宸閣裡,松鼠也越來越多了。好在她悟性高,功課都不曾落下,師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責罰她。但她闖起禍來卻毫不含糊。
有一次,西宸閣的窗沒有關好,裡面的松鼠全都跑了出來,竄的到處都是,弄的整個銀月宮上下雞飛狗跳,還險些驚了守護鎮宮之寶——化雪神珠的雪獒。師父沒有怒色,亦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淡道「自己去卓雍錯思過一月吧」。
八年過去了,莫泠思依舊一副頑童心性,而卓雍錯,也差不多成了她的另一個西宸閣。
卓雍錯。
那是一泓嵌在九祁山谷的美麗靜湖,美的就像一塊翡玉,湖水四季溫暖,湖面永不結冰。而這八年,莫泠思光在卓雍錯思過的日子就快占到了一半。可她仍然樂此不疲的闖禍,畢竟,卓雍錯也算一個很宜人的玩耍之地,只可惜,缺少了點人氣兒。每次都只有她一人,在那裡一呆,便是數月。時間久了,確實也無趣了。她時常想,要是也有一個人像她一樣被罰來卓雍錯就好了,倆人還能做個伴,聊聊天。但她卻不曾想過,這個心願在不久的將來便實現了。而那個人,就這樣,守護了她一生。
隨著年齡的增長,莫泠思也漸漸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她的師父玹洛,是這個座落在寒極冰淵底的銀月宮宮主,而她,是銀月宮宮主唯一的徒弟。比如,銀月宮——擅奇門遁甲之術,精通毒術,擁有一種天下諸人都想得之的可迅速癒合傷口的靈草——瓊芝。再比如,她的師父,玹洛,因修行綿冰訣已逾十年,身體異常寒冷,甚於冰雪。
然而,自從得知了這些,莫泠思便開始潛心研究起藥草。甚至整整七日七夜不出房門。一日清早,莫泠思端著一盤奇異果躡手躡腳的鑽進了百草園。一進園子,她就貓著腰東張西望,東翻西找,一會兒又像小狗一樣,東嗅嗅,西聞聞,嘴裡還咕噥著「不是…不是…味道不對…味道不對啊……」
突然,容芷那張狐狸臉出現在了莫泠思的面前,她蹲在草叢裡,仰著頭,眯著狹長的鳳眼,似笑非笑,玩味地問道:「泠思,你在找什麼?我幫你。」
莫泠思驚了一跳,突然直起身來,拍著胸脯,吱吱唔唔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容芷是銀月宮的第一掌門藥師,她負責看管銀月宮的藥庫——百草園。這裡什麼奇珍異草都有,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一應俱全。
然而在容芷當值的這些年,百草園卻從未被外人拿走過一草一木。不光因為她的武功高強,更因為她的心思縝密,就連笑都透著精明。師父說,容芷不是人,是一隻連獵人都對付不了的狡猾狐狸。想從她手裡騙草藥,那真是癡心妄想了。
莫泠思不禁暗暗叫苦,怎麼辦是好呢?兀地,她好像想起了什麼,急急轉身,把丟在身後的一盤奇異果端到容芷面前,一臉諂媚的笑著,說:「容芷姐姐,我…我是專門來給你送這個的。」說罷,她假裝思索了片刻,故作驚喜道「上次你說喜歡吃這酸溜溜的果子,你猜怎地?」
容芷站起身來,聳了聳肩,也故作一臉茫然地問:「怎地?」
莫泠思好像沒有料到容芷會反問于她,一時慌了神,假裝鎮定的「哈哈「乾笑了兩聲,又自言自語般的重複道:「怎地?…怎地?…你猜怎地?…」
容芷又眯起了她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挑了挑眉,雙手環臂,仔細揣摩著莫泠思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忽而,她眼珠一轉,接著又笑嘻嘻地問:「然後你就偷了我屋裡的奇異果,假裝躲在暗處看看我的反應,再好心地給我送回來?」
莫泠思好像受到啟發一樣,一拍腦袋,諂媚地笑道:「啊對,啊對,看把你急的,哈哈…哈哈…我這不是給你還回……「
「咦?不對!這明明是我用來調虎離山的……」莫泠思不禁失聲喃喃道。她突然捂住自己嘴,心虛地低著頭,眼角餘光偷偷瞟向容芷。
容芷笑著搖了搖頭,一伸手搶過那盤奇異果,「那我就收下了,就怕虎被調離了山,小泠思就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嘍。」說罷,她便嗤嗤笑了起來。
莫泠思一聽這話,立馬撲上來,勾住容芷的脖子,奉承地笑道:「容芷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幫幫泠思吧,就這一回,求你了。」
容芷笑著拍掉身上的大粘蟲,故作嚴肅地說:「你這話都說了幾百回了啊?每次都說就這一回,可你是有了一回又一回,自己臊不臊啊。」
莫泠思嘟著小嘴,眼裡含著淚,哽咽著「容芷姐姐…你可是我心裡最親的人呢…」
容芷一看她眼淚那明晃晃的眼淚,趕緊擺了擺手,驚慌地說:「別…別….那就再依你一回罷了,你可千萬別說把我當最親的人,趕明兒又送我一堆松鼠,竄來竄去的,我這兒就住不了人咯……」
莫泠思聽罷,立刻轉了臉,咧開嘴,咯咯地笑了起來。隨之,她一臉得意地說道:「容芷,我要溫血葉。」
容芷聽後,微微一愣,緩而開口道:「百草園,沒有。」
「什麼?這怎麼可能?」莫泠思不解的問,「什麼奇珍異草百草園沒有?怎麼一個溫血葉……」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透著一股濃濃的失望。
容芷抱歉地說:「溫血葉生長對氣候非常挑剔,尤其是溫度,銀月宮內雖不至寒冷,卻……」頓了頓,她又小聲道:「宮主說,培育起來太耗心思,缺了也就缺了吧。」
莫泠思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她舔了舔微幹的嘴唇,果斷地說:「即便百草園沒有,那你定然也知道哪裡有!」
這回換容芷皺起了眉,她思索了片刻,肯定地道:「蝶穀。」
「蝶穀?」莫泠思自言自語著。
「對!昆侖巔的最南端,墨湖夾道,蝶穀。」容芷更加肯定了。
「蝶穀四季如春,花飛蝶舞。而且……玉面神醫慕容修,就住在那裡。」容芷補充說著,臉上卻升起一朵紅暈。「不過……你莫要去……」她忽而囑咐道。
「為何?為何不可以去?」莫泠思有些疑惑。
「銀月宮在昆侖巔北,蝶穀在昆侖巔南,斷不說橫穿昆侖巔有多危險,即便是到了蝶穀,也是進不去的。」容芷歎息著。
「莫不是蝶穀養了什麼毒蛇猛獸?還是遍佈陰險的機關暗器?」莫泠思更加疑惑了。
「不是!慕容公子斷斷不是這樣的人!」容芷第一次急急為他人辯解。
「那是為何?容芷姐姐,你就告訴我吧。」莫泠思有點焦灼了,低聲央求著。
容芷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清了清嗓子,卻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據說……十年前,在卓雍錯,玉面神醫慕容修偶遇了一名女子,對她心生愛慕,一見傾心。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慕容公子遭到拒絕,寞然回穀,從此避客不見。不久後,蝶谷便告知世人,只要有一人能破了他的棋局,他便摒棄心痛,放下舊傷,重面世人。而至今為止,卻沒有一人能破他的局。」頓了頓,她又喃喃道,「你這又是何苦這麼為難自己呢…」容芷的神情充斥著滿滿的憂傷,似是自言自語,又好似是勸解莫泠思。
莫泠思黯然離開百草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師父所居的明月閣。
站在窗外,莫泠思望著玹洛那張恍若天人的臉,心裡有一絲苦澀,那面容依舊和八年前一樣,像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千年寒冰,那樣清澈透明,寒冷極致。那麼她的手呢?那給予了自己生命和溫暖的手,是不是依然也如八年前一樣,冰冷刺骨?雖然,她一直對自己冷冰冰的,可是言行舉止間卻讓自己感到溫暖不已,即便她眼裡沒有任何感情,卻仍然讓自己感到濃濃的依戀。是從何時開始的依戀?或許是從初見時的那一句「冷麼?」或許是從她向自己伸出那蒼白而冰涼的手,或許真的應了當日自己所言,在心裡,自己早已把這個美麗的女子當作了唯一的親人。
莫泠思凝視著玹洛,她身形幽雅的依靠在檀色桌邊,一攏最簡的白衣撫在她冰膚雪膚之上,手裡端著一本薄書,靜靜地看著,讓人恍惚。在這一瞬,一切美麗都變得不真實。突然,那波瀾不驚的清冷音色響起,如一跟冷弦發出冰淩之音:「來了,為何又不進門?」言罷,卻沒有任何動作,依舊靜靜的看著手中的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莫泠思先是一驚,假裝什麼也沒聽見,轉身逃也似的飛奔出明月閣。
玹洛惶然抬起頭,望瞭望空空的窗外,眼底閃過一抹失望的情緒,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是啊,她從不曾「望」,又何來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