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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為他披上了一件華貴的外衣,長長的黑絲在夜空中飄蕩著,渺渺迎風而飛逸。月光潑下,波光粼粼,將這山中的一景一物勾畫得越發靜謐,一切美得動人心魂。他一支玉簫在手,風佛亂了長衣,卻依舊靜立,不為所動。】
莫泠思站在山口,愣愣望著岩壁上那四個赤紅的大字:寒極冰淵。光看這幾個字,就有一股陰冷的感覺,莫泠思打了個哆嗦,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不過,此時她的心境和八年前跌落前卻是完全不一樣了,若不是師父,或許她早已不在人世。她默默地想:是的,師父對自己有再造之恩,有養育之恩,有教誨之恩,最重要的是,師父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咬了咬牙,緊了緊拳頭,鼓勵了自己幾句,又狠狠地下了一次決心,拿起包袱甩到肩上,毅然邁開了南去的腳步。
昆侖巔以高寒聞名於世,自然環境甚是惡劣,不出百米,天空便開始飄雪,北風越吹越冷,好像尖利的刀子刻在臉上,風雪吹得莫泠思睜不開眼,天空陰霾,沒有太陽,她只能隨著風向艱難地在雪地裡前行著,一腳深,一腳淺。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何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停了,雪也小了。
「瞧這雪,沒完沒了的,莫不是遇見雪妖了?」莫泠思悶悶地自言自語道。突然,她沖著前方白濛濛的一片大聲喊道:「喂,雪妖,出來見個面吧,你這麼藏著掖著,還一天到晚下雪,莫不是太醜了,怕人家瞧見?」說罷,她突然自顧自地咯咯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笑彎了腰。
突然,莫泠思一個踉蹌,不知怎地絆了一下,一頭栽進了雪地裡。誰知剛剛下的雪,太過鬆軟,她滾來滾去,又推又搡,費了好大力氣,才爬起來,雖是寒風吹雪天,她卻累的滿頭大汗。回過身,瞧瞧那軟綿綿的疏鬆白雪,她不禁玩心大起,哈哈一笑,竟直直地向後倒進了雪裡,在平整的雪地上印了一個大大的「大」字。
月亮不知何時悄悄爬上了樹梢,落滿雪的冷松在靜謐的月光下顯得異常挺拔。莫泠思躺在雪地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皎潔的明月,突然覺得好溫暖,好動人。以前在銀月宮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月亮,也很少有這樣迷人的月色。想到銀月宮,她不禁暗暗歎了口氣,不知師父她們還好吧。畢竟這是八年來自己第一次離開師父,離開銀月宮,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無助,有一點害怕的。這短短一日的路程,她就無數次想:要是師父在就好了。自己悄悄留書出走,師父會怪自己嗎?甚至她還起了無數次返回銀月宮的念頭,可都被自己一一打消了。現在,她又一次的鼓勵自己,一定要堅強。
忽的,莫泠思從雪地裡坐了起來,仰起頭,對著佈滿月輝的夜空振臂大呼了一聲:「莫泠思,沖啊……」言罷,她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中。
月,依舊那麼明亮,松,依舊那麼傲挺。對著這美麗的雪景月色,她不禁哼起一首小曲,這是很早以前,聽娘親哼唱的,柔柔的曲調,讓她至今記憶尤深。「春色盡兮,冷秋月明,落葉散去,冬化煙雨。風借殘星,寄思幾縷,隨心隨欲,雪落滿地。吾雖被風塵所衣,風塵蛻去,還樓裡,樓裡多風情,卻只等你……」
突然,樹叢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斷枝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突兀。莫泠思一骨碌爬起來,驚慌失措地喝道:「誰?出來……」說罷,她不安地向不遠處地冷松林裡頻頻張望。
樹林裡好像有點暗,莫泠思心裡敲著小鼓,這荒郊野嶺的,連個動物都沒有,怎麼會有人呢,她自我安慰道:「肯定是雪大,折彎了樹枝,還是不要去看了罷。」
突然,她又驚了一下,是啊,荒郊野嶺的,該不會……有妖怪吧?她覷覷地朝林子裡瞥了一眼,撫了撫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又自言自語道:「肯定沒有人,這麼冷的天,肯定沒有……」
莫泠思原地兜轉著,暗自思索「月光照在雪地上,真是比白天還亮呢,這到處都是雪,也沒一個能睡覺的地方,不如還是早早趕路吧,不要耽誤了。」這時,她心裡又有一個聲音說「不要吧,莫泠思,走一整天了耶,肚子好餓,腿好酸呢,先吃點東西,休息一夜吧。」先前內個聲音又響起了「不不不,莫泠思,不能休息,這裡好像不太安全唉。」後一個聲音搶道「膽小鬼,有什麼好怕的,要是這麼膽小不如早點回去好了,還說什麼穿越昆侖巔,連一截斷樹枝都怕。羞…」
莫泠思拍了拍自己酸痛的腿,又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一咬牙,跺了跺腳。她環顧四周,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棵冷杉樹,她步履維艱地慢慢踱過去,不知是雪深,還是腿酸,她的走路姿勢怪極了,從後面看,就像一隻搖搖擺擺的母鴨子。好不容易走到冷杉樹下,莫泠思使出吃奶的勁兒撥開樹下的積雪,慢騰騰的清理出一小片乾淨的空地,一屁股坐了上去。休息片刻,她打開自己的小包袱,隨手挑了塊硬乾糧,啃了起來,一邊啃,一邊滴溜溜的轉著紫黑的眼珠子觀察著四周。一炷香時間,發現再沒有什麼動靜了,她才放鬆了警惕,安心吃起來。最後,啃著啃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夜色如水,樹影婆娑。
迷離的月光淡淡勾勒出一個頎長俊逸的身影,溫潤如玉,半隱在朦朧的光韻下,看不清他的五官,摸不清他的情緒。只見他靜靜地站在冷杉樹下,凝望著沉睡的妙齡少女,竟如此出神。月色為他披上了一件華貴的外衣,長長的黑絲在夜空中飄蕩著,渺渺迎風而飛逸。月光潑下,波光粼粼,將這山中的一景一物勾畫得越發靜謐,一切美得動人心魂。他一支玉簫在手,風佛亂了長衣,卻依舊靜立,不為所動。
冷杉樹下的少女睡的正香,對周圍的一切毫無察覺。她白皙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紅,濃黑而卷翹的睫毛隨著均勻的呼吸一上一下浮動著,她的唇很柔,很嫩,在月色的渲染下,泛著水潤的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兀地,他突然上前,抬起修長的指,小心佛去少女粉色衣衫上積了一夜的薄雪,轉身,向松林深處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濃濃的晨霧裡。
清晨。
「泠思,醒醒。喂,泠思,快醒醒。」莫泠思被一陣急促的叫嚷聲喚醒,她眯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瞥了一眼這個使勁搖晃她,吵她好夢的作祟者,隨後推了一把,翻了個身,含糊不清的道:「別鬧,璞玉,我要睡覺。」
璞玉偷偷看了眼身後一言不發,毫無表情的玹洛,她冷得幾乎和冰融為了一體。璞玉吐了吐舌頭,又趕緊扳過莫泠思翻過的身體,輕輕拍打著她的小臉,在她的耳邊大聲喊道:「泠思,醒醒,醒醒。」莫泠思仍舊巋然不動,呼呼大睡。璞玉看了看冷杉樹上的積雪,頓時有了主意。她朝樹幹上狠狠踢了幾腳,冷杉樹便很配合的搖擺了起來,樹枝上的積雪不受控制的瀟灑墜落,覆蓋了莫泠思的頭,臉,身子。
「天呐,這是怎麼了?怎麼了?」莫泠思驚叫著跳了起來,看見璞玉捂著嘴嗤嗤的笑著,她不禁怒氣衝衝的斥道:「好你個璞玉,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
璞玉趕緊收起了笑容,微微低下頭,沖莫泠思使了個眼色,小聲道,「昨兒個你留書出走,宮主把銀月宮都翻遍了,派出四隊人馬尋你,折騰到今天大家都沒合眼呢。」說罷,她撇了撇嘴「容芷姐姐說,你定是往南去了,我們往南追了好幾十裡都沒尋到你,你倒好,躲到這裡睡起大覺來了。」
莫泠思覺得內心有些不安,她偷偷瞧了瞧玹洛,玹洛依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靜靜的看著她,清澈的眸裡沒有任何情緒,卻異常寒冷,好似一塊千年也融化不了的冰。
莫泠思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的問:「璞玉,這裡是哪啊?」
璞玉一臉的鄙棄「寒極冰淵。」
「啊…」莫泠思驚呼道,「可是我走了很久的唉。」
「誰知道。敢情你是一直在原地打轉呢。哈哈…」說罷,璞玉失聲笑了起來。
莫泠思心虛的低著頭,磨磨蹭蹭地走到玹洛身邊,蚊聲道:「師父……」
「為何?」玹洛清冷的聲音,惜字如金。
「泠思…泠思…」莫泠思緊緊咬著嘴唇,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情。
玹洛就這樣看著她,一言不發,時間在這一刻好像靜止一般,四周靜得讓人害怕。璞玉雖是玹洛的貼身侍女,卻也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玹洛定了片刻,漠然轉身,風輕揚起她的長髮,那滿頭青絲如一朵絢爛的墨蓮,絕美的綻放在雪白的長衣之間。
「師父……」莫泠思焦急的喚了一聲。
玹洛沒有動,亦沒有應答,依舊背對著她,靜靜立在風霄中。
「師父……」莫泠思帶著哭腔跑上前,緊緊抱住玹洛的胳膊,哽咽道,「泠思看醫典上說,只有溫血葉可以調理綿冰訣的寒症。泠思只是想去蝶穀求一些來,並非有意讓師父擔心。」說罷,她嗚嗚的哭了起來。
玹洛的身體微微一顫,卻並未言語,許久,方淡淡道:「去卓雍錯思過三月罷。」
莫泠思撅著嘴,抹去腮邊的淚,對著那清冷的背影賭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