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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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年幼時 第八章 夢見曾經是場夢

天紫回來的時候宿舍的燈已經滅了。宿舍的大門早被關上。

辛苦地敲開阿姨的門,被冷嘲熱諷幾句之後,天紫一溜煙跑回了宿舍,拿出包裡的鑰匙打開了宿舍的門。

天藍躺在床上睡不著。聽見天紫回來,她竟不知道該問天紫兼職的事還是說出汪祁陽。她翻起身來借著陽臺上漏進來的月亮的光看著天紫動來動去漆黑的影子不說話。天紫一抬頭見天藍坐起來,嚇了一跳,說:「還沒睡啊?嚇我一跳。」

「嗯。這麼晚才回來?」

「老闆的話太多了,我們多聊了會兒。」天紫嘴裡叼著牙刷含糊地說。

「成了嗎?」

「嗯。工資挺高。」

天紫叼著牙刷走到陽臺上去了。

這天晚上的月亮圓而清明,天紫抬頭看了會兒,探進頭問:「今天是十五嗎?」

天藍說不知道,然後微微一怔。翻出手機看了看,果然是農曆十五。人難相逢月難圓,不知道是因為人的重逢使月圓,還是因為月圓,所以人相逢。

天紫已經忙好了爬上床,天藍才平靜地說:「天紫……我看見汪祁陽了。」

天紫先是一愣,然後不在乎地說:「看見了就看見了唄。這世界原本就小,誰都能碰得見。」

天紫的話讓天藍覺得又是自己想多了。不過是一個小學同學在大學裡相見了罷了,大驚小怪什麼?

但天藍還是睡不著。天紫也一樣。

不知是在回憶裡還是在夢裡,天紫仿佛重新看見了那兩棵銀杏,在秋雨裡火紅得耀眼。她站很遠的地方看著天藍坐在秋千上搖啊搖,笑容那麼清甜美好,可是好像只有自己被雨淋濕了,雨水順著她的頭髮順著臉頰順著下巴順著脖子一直流進了她的胸口,好像在撫摸她的乳房……天紫猛地醒了。她覺得很熱,額上浸出細密的汗珠。小時候,小時候是天真而美好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現在。天紫常常希望,過去的一切是一場夢,夢中她可以驚懼,可以絕望,然後大汗淋漓地醒來,她會發現一切依舊是美好的,不曾受到虐待,不曾被毆打,不曾雙手血淋淋地抱著冰涼的屍體,不曾被孤立,不曾被謾駡,不曾被……她雖然真的無數次從這些噩夢中大汗淋漓地醒來,可是那些不曾竟還是成為了曾經。天藍常常對她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們已經受到命運的錘煉,她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會有一座美麗的房子,房子前是一個的大花園,那裡種滿鮮花,屋子裡飄著寧神的香氣。房子後面有條河,河邊種滿的是成片的銀杏樹,春天青嫩可愛,夏天鬱鬱蔥蔥,秋天她們就在金黃的銀杏樹下,在河邊坐著聊天。也許會有愛她們和她們愛的人陪在身邊,也許沒有,但生活一定是平靜而且美好的。可是這樣美好的生活,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天紫的夢裡,日復一日出現在夢裡的只是一個接著一個讓她心痛的畫面,醒來的時候,她常常會痛得捂住自己的胸口。看著安睡的天藍,她是那樣羡慕天藍的寧靜和溫和。所以,她們還是有著差別的。也許有一天,天藍的夢裡會出現那片銀杏林,可是,她沒有。

她想起了汪祁陽。原來白天她並不是眼花,她看見的那個清瘦的拉著小提琴的男孩兒真的是汪祁陽。汪祁陽也曾在夢裡的秋千上蕩過多少次。那時候,她是那麼喜歡汪祁陽。

那時候,她是那麼喜歡汪祁陽,那時候,她們那麼天真而無憂無慮,那時候,她們那麼快樂,那時候她們那麼優秀,那麼乾淨明媚。天藍想,如果那時候的生活就那麼持續下去,她們一定會像晚上在表演廳裡看見的那個紮著高高馬尾的女孩一樣純淨動人。

她們是班上最聰明最優秀最可愛漂亮的女孩兒。天生的聰慧和才情,在那時候的她們身上已經表現出來。天紫的小提琴拉得越來越好,天藍在鋼琴比賽中也頻頻獲獎。她們也學畫畫,學奧數,參加作文比賽。韓囿光貪婪地讓她們多才多藝,卻不知道他身邊那只他以為溫順地貓也是那樣的貪婪。帶著韓囿光兒子的那個山裡女人已經不滿足韓囿光施捨給她的優越的生活,想要插足進韓囿光的事業中。而劉琪琪這個溫柔美麗善良的女人,那時候仍不知情。她一心沉浸在天藍天紫帶給她的快樂和滿足感中。

曾琳是個活潑可愛的女人。她常帶著汪祁陽到劉琪琪的家裡閒逛。所以那時候的汪祁陽和天紫天藍總在一塊兒。

他們輪流著蕩秋千,天紫喜歡把秋千推得特別高,天藍害怕,汪祁陽也害怕。天紫坐在秋千上的時候總是對後面的汪祁陽和天藍大聲喊:「高點啊!再高點!還要再高點!」那一次汪祁陽從秋千上摔下來了,摔得腳腕骨折。汪祁陽沒哭,但一瘸一拐走房間,給曾琳和劉琪琪看見腫得饅頭似的腳踝的時候,天藍天紫被狠狠罵了。天紫對天藍說,她從沒看見劉琪琪那麼生氣的樣子,天藍說:「都是你,讓你別推那麼高,你不聽。」天紫也開始自責懊惱起來,覺得自己過分了,好像闖禍了。可是她覺得汪祁陽太好摔了,怎麼一下子從秋千上摔下來就能把腳摔腫?繼而她又埋怨起汪祁陽。

汪祁陽骨折了,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劉琪琪便總是帶天藍和天紫去看他,陪他玩兒,為他補習功課。

天藍看著纏滿繃帶的汪祁陽的腳皺著眉頭擔憂的說:「好不了的話以後會不會變成瘸子啊?」

天紫說:「哪有那麼嚴重。醫生都說了,只要骨頭慢慢長好了,還和以前一樣。汪祁陽,放心吧,不會成為瘸子的。就算你成了瘸子,我也會負責的。」

天藍狠狠拍了天紫的肩膀說:「都成瘸子了你怎麼負責啊?」

天紫說:「我照顧他一輩子不就完了嗎。」

天藍聽了這話,倒是一愣,轉頭看汪祁陽。汪祁陽臉紅了,說:「一定不會變成瘸子的。我都不覺得有多疼,應該不是很嚴重。」

「千萬別成瘸子了,而且要快點好起來,過不了多久學校就會組織一起出去春遊了,你可不要錯過了。」天藍說。

「對啊,你要幫我們拿東西呐。」天紫也說。

「什麼時候出去春遊啊?」汪祁陽擔心地問。

「開學不久應該就會去吧。」天藍說。

「我們要提前商量一下帶什麼東西。今年終於我們可以自由活動,不用被老師拉到一起只做遊戲了。」天紫開心的嚮往的說。

「那今年我們會去哪兒?」汪祁陽問。

「不知道,」天紫雙手撐著下巴,擱在病床上,「我希望去爬山!我們三個一起,爬到山頂曬太陽,多舒服啊。」

「嗯。我也想去。」天藍說。

「我也是。」汪祁陽也說。

「可是你的腳還是這個樣子,到時候你怎麼跟我一起爬上山頂啊?」天藍說。

「那時候我的腳就好啦。」汪祁陽笑笑說,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好吧,希望到時候你的腳就好了……」

那次春遊並沒能如他們所願的去爬山。這裡是平原,陽光才剛有溫度,山上必定是還未化雪,所以老師們根本不可能帶著他們去爬山。他們去了郊外。

油菜花雖不是最繁盛的時候,但鋪天蓋地一大片連接起來,也讓所有孩子興奮不已。那耀眼的黃、濃稠的蜜蜂的聲音,和著暖風吹來的油菜花夾雜青草和野花的香直滲進天藍的身體裡。第一眼就愛上了,也許這就是緣,也是命。

天紫醒來的時候,陽光正打在地上,印出窗戶護欄的影子。宿舍裡已經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抬起手上的表,已經十點半。這是週末,天藍家教去了,另外兩個——張勤和劉一詩,應該一個去了圖書館,一個去約會。也許是一醒來就看見明媚陽光的緣故,天紫心情大好。她眯著眼,將枕頭翻過來蓋著臉,柔軟和頭髮的香味讓她滿足地微笑。她笑彎的雙眼被蓋在枕頭底下,誰也瞧不見,可是想想就會覺得美,還有眉梢那顆格外動人的小痣。她這樣單純地笑,好像很久沒有過了。她放開雙手,枕頭反彈回去,淩亂的頭髮鋪張在輪廓分明的精緻的臉上。她伸手摸到了手機,上面是天藍的短信。好像從美夢中突然醒來了,天紫臉上的光芒漸漸退去,重新罩上一層難以言說的悲涼。

「晚上6點,咖啡廳見。」天藍的短信。

天紫微微皺眉,回了說:「去咖啡廳幹嘛?」

然而良久沒有回復。

於是天紫起床收拾好自己,然後出門了。

她習慣這樣一個人走,走出學校,坐車,進市區,買東西,再坐車回來。她和天藍正在獨立,正在這個學校裡,這個社會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成熟。可是她們是無根的,對這個世界,對周圍的人存著深深的恐懼。陳長貴去世的時候,她們曾一度處於一種近乎自閉的狀態中,除了對方,她們誰也不能信任,除了對方,她們誰也不能依靠。

汪祁陽獨自呆在咖啡廳不顯眼的角落,注視著門口。牆上的掛鐘顯示的時間是五點一刻。汪祁陽來得過於早了。但不來這裡坐著,等著,他的心就強烈不安,仿佛會錯過。曾經他不知天藍和天紫突然消失的原因,莫名奇妙的消失讓他手足無措,他去找她們,卻不知上哪兒去找。那年秋天,秋雨纏綿細密地下了整整十天,到處透著悲涼,汪祁陽以為那是一場悼念,悼念不見了的天紫和天藍。

但如今,這兩個曾被悼念的人出現了。

他在觀眾席上看見天藍,又看見天藍躲避他的眼神,再看見天藍匆忙離開,他心跳得厲害,卻沒有立刻追出去。在毛可欣說出韓天藍三個字的時候,汪祁陽立刻要了她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喂?」天藍的聲音乾淨帶著磁性。

「是……韓天藍嗎?」

「是。」

「我是汪祁陽。」

他等了很久,電話裡只有輕微的喘息,不再聽見天藍的聲音。

「汪祁陽……」天藍的聲音最終有些發顫。

「天藍,你怎麼會在這裡?剛才怎麼走了?天紫呢?你們去哪兒了?你們還好嗎?……」「汪祁陽,頒獎儀式開始了,快點回來。」汪祁陽的話被許佳打斷了,許佳就是那個紮著高馬尾的乾淨漂亮的女孩兒。

天藍在電話另一頭也聽見了,便說:「你先去忙,明天我和天紫再找你行嗎?」

「明天上午9點在學校咖啡館吧。」汪祁陽說。

「上午有事,下午6點。」天藍掛了電話。

天紫上了家教回宿舍的時候5點,不見天紫在宿舍,就打了個電話過去。天紫說她正在回來的路上,半個小時後一定到。天藍疲倦地坐下,從一本泛黃的書裡抽出一張照片,上面一片金黃燦爛的油菜花,三張明媚的小臉,她,天紫,還有汪祁陽。

那年春遊,是天藍第一次見到那麼繁盛的油菜花,她十分歡喜。但老師不許他們靠近油菜地,怕他們鑽進去丟了,怕他們鑽進去把油菜毀了,也怕他們被蜜蜂蟄了。他們就在一塊長滿野草的土坡上坐著吃東西。然而春風送來的陣陣油菜花香撓得天藍心癢難耐,她拉著天紫和汪祁陽悄悄說:「趁老師不注意,跑到下面去玩兒吧。」天紫和汪祁陽都點頭同意。

在大家做遊戲的時候,他們三個偷偷跑了出來。

這裡有條清溪,溪水清透見底,嫩綠的水草搖曳。小溪的對面就是一叢漫無邊際的油菜花,花香和陽光的味道連帶著蜜蜂的轟鳴聲一齊傳來,天藍閉上眼伸開雙臂伸了個懶腰:「好舒服啊。」

「如果夏天來這裡就好了,這水這麼乾淨,我們就可以下水去。」天紫叫著說。「現在也可以下去啊。」天藍笑著說。「不行,現在下去水多涼啊。」汪祁陽說。

「我想過去采一大把油菜花!」天紫叫著說。

「不行!這是農作物,不能隨便亂摘!」天藍說。

「這麼多油菜花,摘一點點沒關係的。」天紫從一座小木橋走了過去摘花。

天藍和汪祁陽在這邊擔憂地看著她,雖然擔憂,但看見天紫滿手裡的燦爛的黃花,還是充滿了歡喜。

「你們在幹什麼!」三個孩子被這一喊聲嚇得一齊掉過頭,是一個農民大叔。他手裡正扛著鋤頭,怒氣衝衝地看著捧著花的天紫。

他腳步匆匆朝著天紫走過來,一把抓住天紫的手,說:「誰讓你摘花的,你們老師呢,去,去把你們老師叫來!哪兒來的學生,這麼糟蹋糧食!」

三個孩子已經嚇呆了,聽見他說叫老師,天藍才回過神,轉身跑去找到老師,說了情況。老師跟著天藍立刻趕了過去。

那人拄著鋤頭,天紫就站在他旁邊,低著頭。見老師來了,他生氣的地對著老師說:「你是老師吧?你看看你怎麼教的學生,教學生這麼糟蹋莊稼的啊?你是怎麼當的老師啊?」

年輕的班主任只好笑著說抱歉,最後好言好語了半天,那人才憤憤地扛著鋤頭離開了。

班主任批評了他們,然而他們終究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所以後果也算不上嚴重。老師批評完了以後,天藍突然抬起頭對老師說:「老師,可以用相機在這裡給我們拍一張照片嗎?」

「站好了——笑。」隨著相機哢嚓的聲音,這張滿是油菜花的照片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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