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 聚散 第八章 緣起

明楚又遇見了陳毅，具體來說，是陳毅特意來看她的，這令明楚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動。原來陳毅在上級醫院實習之後，便被調到了這家醫院成為正式職工，這多少都得益于陳毅的太太，這家醫院院長的千金歐陽麗。陳毅與麗麗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的，當時麗麗看上了陳毅的才華，便通過好友的介紹，認識了陳毅，兩人在相處過一段時間後很快便陷入愛河，即使畢業後陳毅被分到了一個小縣城，她也沒嫌棄過他，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還有寫信，當時她的父親很反對她們在一起，麗麗便偷偷跑去找陳毅，還馬上跟他去登記結婚了。這讓麗麗的父親很是生氣，還一度要與麗麗斷絕父女關係，好在有麗麗的母親從中調和，而且陳毅也非常用功，很快便成為了主治醫師，麗麗的父親才漸漸接受了他，還借機會把他調了過來。

第一天上班的陳毅是恰好碰到了來看望明楚的奶奶，才知道明楚也住院了，而且也在這家醫院，陳毅又驚又喜，一到下班的時間，便往心臟外科跑，到護士站詢問知道了明楚的病房號，便去找她。

當他慢慢走近病房的時候，明楚正獨自安靜的在病床上躺著睡覺，其實，她根本就沒有睡著，她只是不想讓奶奶看到她哭紅的眼睛，不想讓奶奶來看這樣的自己而裝睡而已，這樣，護士姐姐們就會讓奶奶先回去的，果然，當護士看到明楚在睡覺，便阻止了想要進去看望孫女的奶奶，請她每天再來，奶奶也不想吵到明楚，把自己熬好的湯交給了護士小姐還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陳毅也以為明楚在睡覺，可是，陸陸續續聽到有人在小聲抽泣的聲音，陳毅知道了，是明楚在哭泣。

慢慢的走到明楚的身邊，發現她正悶著被子在哭泣，陳毅扒開了被子，有點生氣的說道：

「你是準備把自己悶死吧？」

聽到陳毅的聲音，哭聲戛然而止，循聲望去，真的是那個人，明楚心中一陣激動，突然起身抱住了陳毅，哭著說道：

「陳叔叔，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呀？」

「呵呵，你覺得這是在做夢嗎？」陳毅摸了摸明楚的頭，笑著說道。

「真的…真的是你，為，為什麼你不說一聲就走了呢？」明楚開始抽泣起來，傷心的說道。

「對不起哦，小明楚，以後不會啦！」

不知道為什麼，明楚一聽到這話，心裡便覺得很安心，哭泣也漸漸停了下來。

那天之後，陳毅一有空便來陪著明楚，這讓明楚很開心，而且，她漸漸開始主動去瞭解自己的病情。林主任知道陳毅到來實在陳毅看望明楚的第二天，兩人見面後，陳毅還特地找林主任瞭解明楚的病情，兩人一談便談了一下午。

半個月後，陳毅帶了了個人來看望明楚，當明楚看見眼前一位非常漂亮而氣質出眾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和藹的向自己打招呼的時候，明楚從陳毅的嘴裡知道了，這就是他的妻子，X市區醫院院長之女歐陽麗。明楚不知道當時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有種苦澀的味道在心裡流竄，酸酸的，不是滋味，她只知道歐陽麗在不斷的說著什麼，可是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她一點都不清楚！後來，歐陽麗也會時常陪著陳毅來看望明楚，每次見歐陽麗與陳毅兩人手拉手，偶爾間的耳鬢廝磨，歡聲笑語，明楚都會選擇沉默不語……

自從陳毅來看望明楚之後，明楚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她從不願走出病房，可現在，她幾乎每天都會到醫院的花園去走走，偶爾還會帶本護士長給她帶來的書，然後找一塊清淨、乾淨的草坪坐下，在那慢慢看書。今天也是一樣，當她正讀到興頭上的時候，突然飛來一個小足球，剛好砸到了明楚的書本上，掉進了明楚的懷裡，好在力道不到，沒有傷到明楚，但也把明楚嚇了一跳。舉起懷裡的小足球，明楚往四周望瞭望，只見前面不遠處，一小男孩匆忙跑了過來，對明楚吐了吐舌頭，臉蛋漲得通紅，不好意思的說道：

「姐姐，對不起哦，可以把球還給我嗎？」

明楚望瞭望眼前的小男孩，只見他穿著一身睡衣，可愛的臉蛋漲得通紅，還微微喘息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望著自己。

明楚微微一笑，將手裡的足球遞給了小男孩，小男孩高興的接過球來，忘遠處站著的一位阿姨揮了揮手，向明楚道了聲謝謝，便往阿姨那邊跑去。

看見明楚在望著自己，阿姨也笑著望著明楚，向她微微點頭，看見小男孩跑到了自己身邊，忙拉住他，給他擦了擦臉，小男孩一掙脫，便拿著足球又開始踢了起來，玩的不亦樂乎。

也就這樣，明楚認識了小志的母親黃阿姨，而小志便是那可愛的小男孩，明楚和黃阿姨兩人並肩坐著，聊得很開心，當說到小志病情的時候，黃阿姨苦笑著說到：

「在小志5歲那年，他突然發熱好幾天而且還陸續長出皮疹，本來還以為只是普通的病症，可沒想到，到醫院檢查居然的是川崎病！」

看到小志在朝自己招手，黃阿姨也向他招手，繼續說道：

「這一年來，我們帶小志去了很多醫院，他吃了很多藥，可是一直都沒什麼起色，醫生說要手術治療，可是，即使手術成功了，小志可能也活不過10歲了！」

一聽到這，明楚心裡抽痛一下，轉而想到了自己，莫名的悲哀湧上心頭，而黃阿姨還是一臉微笑著望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隱約有淚光閃爍，但還是強顏歡笑，反倒鼓勵起明楚來：

「你也要加油哦，不要輸給了小志！」

明楚微微一怔，緩緩地點了點頭，問道：

「小志的手術是什麼時候？」

「下個星期吧！」

「嗯！」明楚望著小志開心的背影，也放下手中的書，加入了小志的隊伍，陪他玩了起來，歡快的笑聲在花園中回蕩……

8

終於到了小志動手術的這天，明楚心裡也止不住的緊張與激動。雖然醫生說這是個風險性較小的手術，而且還是本院院長親自主刀，如無意外，手術應該會很順利，但是，黃阿姨還是緊張的在手術室門外來回度步是不是望手術室裡邊張望著，只覺得等待的時候，時間是如此的漫長，2個小時後，只見前前後後有好幾位醫護人員在手術室裡來回走動，黃阿姨的神經緊繃著，想去問個明白，卻擔心會打擾到他們，所以只敢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默默禱告著……

4個小時之後，手術燈熄滅了，主刀醫生院長歐陽德先走了出來，黃阿姨立馬沖了上去，抓住院長的手，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醫生，小志…小志怎麼樣了？」

院長摘下口罩，滿懷歉意的回答著：

「對不起，黃太太，小志的手術失敗了！」

話音剛落，黃阿姨猶如晴天霹靂，早已呆立當場了，而剛輸完點滴的明楚正忙著往手術室趕，恰好聽到了這番話。

院長繼續說道：

「我們在手術過程中才發現原來小志還併發有心臟副神經瘤……」

「你們不是說那手術風險性較小嗎？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黃阿姨早已淚如泉湧，死死地抓住院長的衣領，不斷質問道。

院長頓時無言以對，羞愧的低下頭來，心懷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抓住院長衣領的手緩緩放下，黃阿姨攤到在地上，淚流滿面。而一直站在牆角的明楚望著眼前的一幕，雙手攥的緊緊的……

空蕩的病房內，一切都顯得那麼冷清，而小志正安詳的躺在病床上，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平常，但唯一不同的是小志應經不會再醒來。坐在小志身旁的黃阿姨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拉著小志的手，不斷撫摸著他的頭。現在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與她沒了關係，她的眼中只有小志。

明楚坐在了黃阿姨對面，沉默不語，一直陪著黃阿姨。就這樣，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任何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黃阿姨才逐漸回過神來，這時，她在發現這個屋裡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是一直陪著自己的明楚。

「我，真的是太自私了！當得知小志得了那樣的病之後，我不許他玩自己喜歡的足球，不許他吃他最喜歡吃的食物，不許他和其他小朋友玩耍，不許他看太久他喜歡看的動畫片。不許他這樣，不許他那樣，因為覺得那樣是對他好，只有那樣他的病才會好，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可能都活不過10歲……」

「我真的錯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就應該讓他好好玩的，讓他好好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不會阻止他去玩自己喜歡的足球，不會不讓他吃喜歡吃的食物，不會不讓他跟小朋友玩耍，不會不讓他看喜歡的動畫片……」

說完，黃阿姨將臉埋入雙手之中，嚎啕大哭起來。

明楚從未像現在這樣，真切的體會到一位母親的無助與悲痛，這一幕一直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中，以至於在以後的職業生涯中，當她感到彷徨與迷茫時，這一幕都會提醒她自己的使命與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