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883/coverbig.jpg?v=2eed8d87489f7f60aff9697eba0192dd)
捌
明紫的衣裳污穢不堪,渾身上下撕裂一般地痛著。在這黑暗潮濕的地牢裡,白海陌淵只能躺著,咬緊嘴唇不發出痛吟。除了他這牢裡還關著幾人,似乎不見天日久了把他們逼得不似正常人,各個躲在黑暗裡虎視眈眈看著白海這個生面孔。白海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懼,如若他發出任何示弱的聲響,怕就要被他們拖進黑暗中去了。
不知舞璃被怎麼樣了,他終究沒守得住承諾。也不知冰隕如何了,是否已經尋回貨物來尋他們了。
被暴打的身體依舊淌著血,身體內燥熱難耐,白海感覺身子似要爆炸了。
地牢口忽然傳來打鬥聲,黑暗中不見天日的那些人開始躁動起來。牢門被打開,一束月光穿進來,照在白海蒼白的臉上。黑暗中的人見了光,興奮難耐,卻又面面相覷,不敢做第一個逃出黑暗的。地洞口,胡紮可的腦袋探進來,目光尋到了白海陌淵,低聲道:「公子,我來救你了,快出來罷。」
白海吃力地眨一眨眼睛,示意自己無法動彈。
「你受傷好重!」胡紮可驚呼,「我這就下來救你!「
未等胡紮可下來,黑暗中的人們見沒有寨子的人在外把守,爭先恐後地湧向出口,生怕慢了就要永生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洞中。白海被湧來的人踩了好幾腳,痛得呻吟。胡紮可也被鑽出的人撞出好遠。獲得自由的人興奮地曬著月光,歡呼著向大漠奔去。
胡紮可跳下地洞用繩子將白海綁好,又跳上地面,小心翼翼地將他拉出來。月光照在白海滿布血跡的外袍上,觸目驚心。胡紮可小心地幫他檢查傷口,忽聞背後慘叫不迭。好像是黑風寨人圍堵了出逃的囚犯,胡紮可手一抖,按得白海吃痛一叫。
「公子,先躲在這兒罷,我去引開他們再回來救你。「胡紮可將白海藏在一柴垛後。
「舞璃呢?她如何了?「白海無力的手拉住他,問道。
「金姑娘被搶去做壓寨夫人了一時救不回來了。不過公子已經盡力了,冰姑娘不會怪你的。」胡紮可先是一臉沉痛,而後又安慰起白海。
用柴擋住白海陌淵,胡紮可拔出彎刀,大叫一聲沖向狂匪。殺了那些出逃的囚犯,狂匪見又來一個不怕死的,紛紛舉刀迎上來。利器砰砰相撞幾下,胡紮可拔腿就向反方向跑去,只要跑進沙漠,以他對沙漠的熟識,定能繞暈那些狂匪。計算總鬥不過變數,沒等他跑進大漠,面前又沖來幾個狂匪,身前身後夾擊了他。
胡紮可雖然人高馬大,但外強中乾,單憑一腔熱血就自告奮勇要與十三皇子一起去四海闖蕩。以前每每都有皇子殿下護著不知江湖險惡,而這次他熱血沖頂想來護白海公子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技短。如果之前他沒有貪圖玩樂,多跟王子殿下學學刀法該多好。如果……
大刀刺進皮肉發出悶響再刷地拔出,血湧了出來。躲在柴堆裡的白海心臟一緊,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只有那胡人胸口噴出的血,血紅血紅,慢慢染紅了視野。
胡紮可跪倒在地,狂匪又刺來一刀卻被忽然飛來的劍鞘擊開。白衣女子乘著月色而來,劍光乍現,狂匪一瞬間統統直直倒地,都未曾掙扎一下。
冰隕扶住胡紮可,眸中隱現沉痛之色。
身形魁梧的胡人倒在冰隕懷裡像個小孩,月光在他灰藍色的眸子裡映出一個光點,他張口,血湧出來:「你終於來啦…咳…咳…幫忙轉告王子殿下……就說小可不能再陪在他身邊了…咳…跟著王子殿下的日子是小可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咳…王子殿下……」
懷中人沒了氣息。冰隕默默闔上他的眼,將他平放在地上,以武士最崇高的禮節敬他。
「啊!」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從柴堆裡傳來,藏身之人扭動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將覆在身上的柴火盡數抖去。
冰隕捋開柴堆,看見了滿面淚水的白海。
「都是為了救我,都怪我太無能,救不了舞璃還害死了胡大哥!」他自暴自棄地狠狠握拳錘地。
冰隕不語,只給他檢查傷勢。
被她淡漠的氣息感染了,白海漸漸平靜下來,偏過頭靜靜看著胡紮可的屍體掉眼淚。
檢查完他遍體可怖的傷口,冰隕輕歎口氣:「為何如此拼命?」
「因為答應了你,要保護好舞璃的。可是……「回想起自己應下冰隕囑託時的高昂,白海聲音弱下去。
冰隕略微訝異地看著他,只為守對她的一句承諾玩世不恭的小公子竟能如是賭命,一貫淡然的心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揮去不應有的感覺,她為白海運氣療傷。
「舞兒被捉去做壓寨夫人了,你快去救她罷!我想我能自理了。「白海吃力地站起來,示意自己可以走動了。
「那莫,自己小心吧。「冰隕提劍飛身而去。
黑風寨中燈火大明。全寨都在慶祝寨主劫回個美貌娘子。冰隕自屋頂窺下,只見滿屋的匪人喝酒狂歡,熱鬧非凡,卻不見寨主。
捉了個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冰隕陰聲問道:「寨主何在?「
「寨主啊!早迫不及待地去會他的小娘子了。「那人醉眼惺忪,竟沒認出眼前是個外人,搖晃幾下抱著酒瓶倒地就睡了。
黑風寨雖然人稱沙漠霸主,寨內卻粗簡得很,屋宇大都就著古城的斷壁殘垣建起,加上一層茅草和一些碎瓦遮頂。有些草頂被風刮走了也無人修繕,這大漠鮮少有雨,有四壁當風就足夠了。繞過破舊的房子,見一特別製作的小屋,約莫就是寨主的屋子了。
冰隕拔出寒魄,破門而入。屋內一床一桌,地上胡亂堆疊些搶來的珍寶。今日被搶走的貨物也堆在其中。
金舞璃手持燭臺,正欲砸向趴在桌上昏睡的人,看見來者立刻扔了燭臺撲過去。
「姐姐,你終於來啦!嗚嗚。」方才與寨主周旋的機警在見到冰隕時頓時化成了滿腔委屈。
「這是?」冰隕看向趴桌之人。
「這個色鬼,被我灌醉了。」金舞璃嫌惡地瞥他一眼,拿起燭臺就要砸。
冰隕抬手擋住,反手點了他的睡穴,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後將貨物悉數捆好帶出。在馬廄中牽了四匹馬,將貨物壓在其中一隻背上,冰隕同金舞璃從寨後走出。白海帶著胡紮可的屍首已等在那裡。
「胡大哥!」舞璃見了早已沒了氣息的人,驚叫著哭出來。
白海陌淵抿緊嘴,接受了胡大哥因他而死這一事實的心臟又隱隱作痛了。
冰隕望見白海沉痛之色,竟先開口道:「胡紮可是個偉岸的漢子,我們快些把他送回故土安葬罷。」
「可是沒有胡大哥帶路,這白沙茫茫,我們怎麼找到月晚國呢?」白海因心痛聲音有些顫抖。
金舞璃聽了也淚眼汪汪地看向冰隕。
「月晚月晚,自是在月亮落下的地方。「冰隕看向西斜的明月,淡淡道。
冰隕帶著胡紮可的屍首乘一匹馬,因沙漠的夜過於寒冷,金舞璃只能和白海共乘一騎,互相取暖。於是丟下那匹閑著的馬,牽著另一匹馱著貨物的馬,三人向著月亮西斜的方向行進。銀色的月光銀白的沙石,三隻孤影漸小成一點,融進大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