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蒹葭葳蕤

當展葉宇正在苗疆發著愁,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的時候,赤狐已經帶著緋羽和靈犀回了中原。

莫小唯早早的等在神殿裡。今天早些的時候,她已經給翔封界下了戰書,照著她的話說,在計畫實施之前,絕對不能放翔封界的人安生。

現在,苗疆的大少司命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個冷漠冰冷,一個狡黠精靈,分明是同一個人教出來的,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風采。

在這個隱隱有著血腥味的宮殿裡,還有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女子,那女子半個身子藏在黑暗中,手裡微捏了一支白羽,笑的曖昧不清。

莫小唯拄著骨劍,忽然從暖座裡站起身來,「鴉,我好久沒有與人交過手了吧?」

「是,大概有三年了。」

「才三年嗎?我還以為挨了他那一劍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裡呢。」莫小唯撩開額前遮住了眉目的髮絲,眼裡帶著淩厲的殺意,「鴉,你的傷是那試劍山莊的少莊主弄出來的?」

「是。」

「好好,」莫小唯血色的眸子裡閃著光芒,「那今日我就親自把他的性命奪下來!」

試劍山莊的少莊主叫衛有悔,他原本還有一個名字,可是記得的人已經不多了,因為十年前他自己捨棄了父親給與自己的名字,甚至差一點與整個家族反目,只因為他私放二叔,不願聽任江湖上那些沸沸揚揚的污蔑之詞。

那時的他還很年輕,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被認為是年少無知,張狂任性,可是,他從來沒有覺得錯,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總是靜靜含笑的二叔會如傳言中那樣,不明是非黑白,濫殺無辜,他知道自己的二叔愛上了一個不被認可的女子,可是那又怎樣,這武林中又有幾人清白。

當莫小唯在翔封界外大開殺戒的時候,衛有悔嘴裡叼著根茅草,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屋頂上曬太陽,他的左眼下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上去卻顯得很柔和,一點也不猙獰,他是展葉宇和楊天樞共同的師兄,喜歡過閒散的生活,比起聲名赫赫的試劍山莊少莊主,他更適合做一個遊俠,散發扁舟,執劍江湖,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過一生。

他用手遮住了頭頂上射下的陽光,微微的睜開雙眼,看著前方時不時傳來聲響的森林,然後輕微的歎了口氣,提起身旁的長劍,縱身躍了過去,「唉,我這師弟妹還真會惹事,這都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莫小唯此刻靜靜的站在樹梢上,鴉一直不曾離她左右,直到衛有悔出現在他們面前。莫小唯嘴角一挑,卻沒有出手,因為緋羽已經先她一步拔出了腰間插著的兩節長槍,只一個閃神的功夫已經組裝完畢,槍頭上銀光漣漣,大氣磅礴。

衛有悔一路躲避著緋羽的淩厲攻勢,還不得不騰出心神,防備靈犀時不時灑出的藥粉,「哎呀呀,苗疆的兩大美人兒什麼時候來的啊?在苗疆的時候,你們兩個就總是喜歡這麼圍攻我,怎麼都到中原了還是改不了呢?」

靈犀抬起袖子,眼神曖昧的掃著他,笑的幾分嬌嘖,「你如果自願讓我們綁了,不就不會這麼麻煩了嗎?」

「停停停,我說少司命啊,我雖然是喜歡看看美人兒,但對小孩子還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你別這樣看著我,看的我心裡毛毛兒的。」衛有悔一個翻身,躲開靈犀掌心抖落的灰白色粉末,同時以劍鞘頂住了直沖心窩而來的銀槍,「緋羽,緋羽,我們有話好好說,把槍先放下行嗎?」

一臉寒霜的女子不答話,槍勢更加兇狠霸道起來,幾乎槍槍都指著衛有悔的要害刺下去,非要逼得男子動真格不可。

「嘻嘻,你看過了緋羽姐姐洗澡,現在後悔可晚了。」靈犀幸災樂禍的看著,半張臉掩在袖中,一雙露出的眼珠滴溜溜的轉。

「問題就在這裡,」衛有悔不得已拔出手上的劍,一個挑刺,繞到女子背後,死死地抓住了槍桿,「我要是真的占了姑娘的便宜,一槍挑死我我也認了,可是,那天晚上霧氣太重了,我什麼都沒看清楚啊!」

他懷中的女子怒極反笑,一個掣肘,打的衛有悔覺得胸膛裡肯定有骨頭斷了。

「三個月。」

緋羽從衛有悔的懷中掙脫出來,槍尖頂在他的頜下,衛有悔愁眉苦臉的看著她問:「什麼?」

「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裡,我們沒有個人恩怨,三個月後,要麼帶我走,要麼去死。」

「我還……」

「沒有其他選擇!」緋羽背過身,不再看他,靈犀卻跑上來對他做了一通鬼臉,「我說你還是滿足吧,如果我喜歡的人跟你一樣,我肯定會不擇手段的給他下蠱,讓他一輩子不得安寧。」

「唉……」衛有悔立在風裡面,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莫小唯已經帶著「鬼殺」的人回去了,他卻久久的不能回過神。

「緋羽,其實我想說的是,我還可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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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景色由古至今,大抵都是一樣的,有繁雜的街道,挑揀著水粉的小姐,官家的轎子,低著頭只顧尋路的書生學子。

而此刻,卻由盛裝的宮廷侍衛們引領著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從城頭走進了宮牆,他們的身後,人們小心翼翼的討論著,不一會兒也就散了。

那道士長得很是清俊,卻是鬚髮皆白,連眉毛都染了雪色,衣帶隨風,真是個謫仙般的人物。

他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趙褚的,那個肥胖而昏庸的皇上偏生是怕死怕得要命,年年都要去寺廟祈願,若是哪一年生病的次數多了點,那一年所在的寺院便永遠的在這片土地上消失了。

那一日,他正被眾人簇擁著望珈藍寺而去,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天籟般的樂聲,他連忙卷起轎簾,只見山高霧濃處,有一個白衣翩翩的仙人,那仙人坐在鳳凰的背上,嘴裡吹著一枚樹葉,也不知是什麼曲子,直引得花雨紛紛,萬鳥在他周身盤旋不去。

趙褚見狀,即刻命人去請,那仙人沖他擼須而笑,說是讓趙褚在宮中沐浴淨身,齋戒一個月後,自然會有緣相見。果然,一個月後的今日,那仙人從天上落在皇城外,喜得趙褚差點沒從皇椅上滾下來。

「朕還不知道先生的道號呢?」

「貧道放舟。」

放舟放舟,隱遁山林,江湖放舟,是多少人曾經破碎的夢想,那道者擎著微微的笑意,卻在眼神接觸到簾幕後華服女子的時候心裡一滯,只是那一瞬間,便又恢復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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