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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的手輕輕撫過殿前白玉雕的女子面頰,他頸部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然而這痛感並沒有影響到他眼中溫存的光。
忽然,宮殿裡傳來一陣急咳,莫小唯死死的按住胸口蜷縮在暖座裡冷笑。
「怎麼,想她了?」
鴉回過神,高大的身影被陽光拉長,直伸到暖座下,他微微搖了搖頭,有些擔心的看著依舊是個孩子的「死神」。
「她是個很完美的神吧?」
莫小唯坐直了身子,掩在血鵝絨裡的眸子顯得高貴而狂傲,十年前就不再成長的身體依舊瘦弱,卻讓人不敢輕視。
「比之我如何?」
莫小唯的笑容冷漠無情的掛在嘴角,忽然一股大力抓住了鴉的前襟,將他拉到暖座下。
莫小唯眨了眨眼睛,平靜而具魔性的目光幾乎將鴉盯穿。
「她……比不上你。」
鴉依舊沒有表情,甚至如同感覺不到疼痛般站起身來,擦去嘴角的血痕。
「何時能攻下翔封界?」
莫小唯赤紅的瞳孔驟然一縮,頸部的劍痕摩挲在掌心,有些溫暖,又有些苦澀。
「等他回來。」
因為我想知道,當年他的那一劍,有沒有半分的不舍,半分的猶疑,這麼多年已過,他可還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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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封界蔥蔥郁鬱的山谷此時在日光的描繪下顯出淡淡的殷紅之色,萬林寂靜,連夏日最為煩躁的蟬鳴都聽不見分毫。楊天樞明皙皓白的面頰有些晦暗,傾城的掩映在銀紗白襖裡,更多了份英氣。她站在淡藍色的並蒂蓮花上,與赤狐遙遙相對。
一隻唇緣呈淡灰色的巨大火狐齜牙咧嘴的沖楊天樞狂唳,赤狐似乎心情很好,籠在紅紗袖中的纖手輕緩的撫摸著愛寵的腦袋,妖嬈的雙腿半懸著坐在火狐寬大的背上,微施紅影的媚眼盈滿了瀲灩的笑意。
「小丫頭,等人嗎?」
赤狐惑人的嗓音微動,靈滑如清泉,卻讓楊天樞心內大震。
楊天樞穩下心神,眼角含笑帶芒,回道:「翔封界之事,不勞護法關心,護法還是想好如何脫身吧!」
透過林木落下的日光絲毫不會因此刻危險的氣息而崩潰,激蕩的真氣驚起雀鳥亂飛,掠過這幾乎屠戮的戰場。
赤狐不敢妄動,楊天樞撲面而來的淩厲氣勢迫的她座下妖狐後退數步,再不敢咧嘴長嘯。
玄色的紙鶴閃爍著不亞於利刃的寒芒飛舞在楊天樞周身,宛若來自地獄的蛺蝶,美麗卻危險,然而,就在雙方緊張到一觸即發之時,一支碧色玉笛橫插入她們之間,笛上有已乾涸了的血跡,星星點點,冰冰涼涼。
展葉宇的眉目在這樣清聖的日光下看不清楚,卻隱而有悲傷的感覺,染得空氣都凝重了起來,他的劍插在腰間,手上卻握著衛雪風的玉笛,他的眼裡滿是隱而不發的怒氣,他用玉笛的另一端抵著赤狐圓潤的下顎,他說:「我要見莫小唯!」
「見她?」赤狐悠然而笑,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推開顎下玉笛,「當年那一劍之後,你還可以拿什麼面目見她?」
「從來都是你以為她做錯,從來都是你質問她,你可曾給過她一星半點的機會申辯,你們這種人,又怎會知道,當一個活死人會有多痛苦!」
赤狐橫躺下來,半眯了眼目:「不過我也知道,你欠她的傷她的,和她即將欠你傷你的都不會少,若你當真執意要見她,最好收拾一下心情,否則于你於她,都不會有好處。」
展葉宇立在風中,長久的不說話,直到他握著玉笛的手不再顫慄,眸光裡悲傷蓋過了憤怒,方才歎一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身後,楊天樞伸出挽留的手,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女子還是閉上眼目,背過身:「小心點。」
「我會的。」
林中的風颯颯,陽光溫暖,卻充斥著刺鼻的血腥氣,當他們決定背負起自己責任之時,便誰都看不清誰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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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葉宇是在玉閣中見到莫小唯的,此時的女孩子正百無聊賴的半曲著手指,用指節一寸寸的敲擊著骨劍,她聽到腳步聲,卻連頭都不曾抬起,她身旁的桌子上,除了一籃子的水果之外,還有一個水晶制的高筒杯,殷紅色的液體以及濃郁的鐵腥氣讓展葉宇立時感到厭惡。
「你皺眉了,你覺得噁心了?」
整個玉閣中現在只留下莫小唯和展葉宇兩個人,女孩子笑眯眯的看著他,將因缺少血液滋潤而瞬間枯槁的手伸到展葉宇眼下。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這麼大了,小唯卻還是十幾歲的模樣,小唯如果沒有血,就會立刻乾枯而死,你記不記得,你當年那一劍,取了我半條性命,流掉我一生心血。」
「你為什麼要皺眉,為什麼會覺得噁心呢?」
展葉宇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微歪著頭,低聲質問自己的女孩子,忽然上前,將她抱在懷裡,那樣不明確的體溫,那樣不明確的觸感,和十年前記憶中的那個相擁重疊了起來,展葉宇輕輕的在她耳邊重複著對不起,卻不顧女孩子的掙扎退讓。
「展葉宇你住手!」
女孩子凝起真氣,方才將他推開,踉蹌了幾步的展葉宇腰間玉笛卻「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頓時讓他心神一斂。
玉閣外,鴉和赤狐遠遠的立著,妖媚的女子倚在坐騎身上舔著丹紅色的指甲,鴉目視著前方,雙臂環抱在胸前問她:「你對那小子用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從巫蠱那兒弄來的,會讓人情不自禁的藥粉而已,中的人甚至感覺不出任何異樣。」赤狐瞟了一眼鴉繼續道:「你放心,用量不多,那小子心思又堅定,不會傷了你的寶貝少主子的。」
「況且,這也是她自己下的命令,要那小子沒辦法切入正題,也趕不及在皇城的人到來的時候回去,唉,你說這兩人這又是何苦?」
而此時,展葉宇也清醒過來,莫小唯生氣的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他彎腰,無奈的撿起地上玉笛,果然,不管過多久,不管經歷了一些什麼事,終究有些習慣,是想改也改不掉的,就像女孩子現在生氣的模樣。
「小唯,你知不知道雪風死了,水香帶著他的屍體也走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事先就算好了,是不是故意讓水香獨自來找我的?」
展葉宇悲傷的看著那個乖戾不馴的女孩子,女孩子偏過頭來看他,笑的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展葉宇,你剛剛還對我如此……一句對不起都不用講就教訓於我嗎?再說,我事先算好?你明知水香和雪風的窺天之能,還怪我事先算好?展葉宇,你也未免太過不講理了!」
「小唯……」
「鴉,赤狐,送客!」
「小唯……對不起……」
莫小唯眼見著展葉宇離開後方才執起裝滿了鮮血的杯子灌了下去,溢出她嘴角的嫣紅液體滴落在衣襟上,斑斑點點,宛如血淚。
展葉宇出了「鬼殺」的地界,立即有人迎了上來,翔封界曜水堂的人齊刷刷的跪在他面前,這時,他才知道,他離開沒多久,「鬼殺」便停止了進攻,皇城的人來援,卻也帶來了新的任務。
時間掐的如此準確,展葉宇回頭望了一眼遠處高大昏暗的建築,默默歎了口氣,小唯,這一切,可真不是你事先算好?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告與我知當真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