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苗疆少女

白夏的母親，叫白無塵，是一個當真纖塵不染的女子，卻也因為她，「鬼殺「幾乎被一個人，一個男人攪得天翻地覆，幾近瓦解。

現在，莫小唯正托著腮看著那個靈秀美麗的女子，女子腳下是噴薄的岩漿，纖細的腰身被鎖鏈捆縛在十字形的架子上，架子懸空漂浮著，時沉時升，被熱浪灼傷了的雙腿離了岩漿又白骨生肌，往而複始，無窮無盡的折磨。

「看夠了嗎？」女子嫺靜的微笑，輕聲問出著神的莫小唯，「若是旁人，見這幅光景，怕是早就吐了吧？」

女子努努嘴，指著燭陰之塔的壁上，無數猙獰可怖的乾枯人臉不斷蠢動，嘶吼，仿佛隨時會吞人血肉，「其實，皈心把它們都關進來陪我的時候，我還是很開心的，最起碼看到它們，我就想到陸晞那個笨蛋為了我殺進‘鬼殺’的情景。」

「喏，今天小唯又有什麼事想不開，要來問我呢？嘶……好痛……」女子雖是嘴裡喊著痛，並配合著皺了皺眉，但唇邊的笑意卻盈盈不減。

小唯看著她，看著這如同煉獄般的所在，也隨著她笑了出來：「為什麼這麼多年，我每次來看你，你好象都很開心的樣子，若是你願意，逃出去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這是我欠了皈心的，自是要一點點還給她，我和昨夜都是自願為她如此，雖然逃出去可以見到小夏和陸晞沒錯，可是那樣，欠皈心的就還不清了。」女子繼續道，「唉，你為什麼就是對皈心有偏見呢，她跟你一樣，是個很好很好的‘神’呢！」

「若不是她……我又怎會落得如此模樣，我不是對她有偏見，我是恨她……」莫小唯的語氣裡透著森森的寒意，鴉從她背後的門外轉出，將她抱了起來，莫小唯將頭埋在鴉的頸間，任他抱著自己離開這火灼而成的煉獄，「即便是她已經死了，已經化為白骨了，這份恨意也會持續下去，我會像她期待的那樣，用盡生生世世來恨她！」

莫小唯的聲音漸行漸遠，幾乎朦朧的聽不到了的時候，女子垂下眼眸，輕輕的歎道：「小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像她……若死神的天命可以違背，她也絕不會任你如此……嘶……真的很痛哎！」

鴉將莫小唯放在鋪著血色絨毯的暖座裡，小小的女孩子就保持著最初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雙眼半闔，怔怔的發著呆，鴉便站在暖座旁，靜靜地陪著她，直到清晨的陽光西轉，投射出門扉的陰影漸漸覆蓋上女孩子的身體，女孩子看著自己枯槁的雙手，漠然的問著一直矗立在那裡的男子：「鴉……我本來該是個死人了對不對？」

「對不對？」

鴉的臉埋藏在黑暗裡，他依稀記得很多年前，那個現在已經只留下一尊雕像的人，也曾在自己的臂彎中問過相同的問題，自己那時是怎樣答得，現在已完全想不起，只是知道，後來那個人自己漸漸想通了，漸漸接受了，卻也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心性越來越難以捉摸。

「不對……在我心裡，在那小子的心裡，小唯，你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知道冷暖的人……」

「是嗎？」

「若不是，那小子又怎麼會害怕你一步走錯，又怎麼會有勇氣獨自來見你？」

「鴉……若是我不管怎麼努力，他都在我心上的話，我該怎麼辦？」

莫小唯的身體裡，寒氣逐漸升起，乾涸的內臟叫囂著，需要新鮮的血液來滋潤，她蜷縮起來，微微顫抖，鴉見狀，將手臂遞到女孩子的面前，莫小唯轉過頭去，「幾天之內還死不了，我不想喝血，噁心……」

鴉輕輕的歎著息，拿那個倔強的孩子沒有絲毫辦法，只得脫下自己的長衣蓋在那具冰冷的身體上，女孩子就這樣睡著了，睡在那晦暗冷清的宮殿裡，她輕微的聲音喃喃著一個人的名字，鴉俯身方能聽的清明。

其實，這樣算來，到底還是自己傷了自己最深，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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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白田鎮，錯過了宿頭，展葉宇認命的找了處破廟棲身，這裡離苗疆巫蠱的勢力範圍不過半天的路程，毒蟲猛獸奇多，還時不時的出現藥人，刀砍不死，火燒不焦，除非能一劍斷頭或者以蠱克蠱，所以，這一路走來，真真是累的他想就此殺上巫教算了。

夜闌人靜，這古舊的破廟中卻漸漸起了變化，月光投射在那尊石像上，那哪是什麼神佛，明明就是一手執青蛇，一手執刀戟，戴著面具的女子雕像，面具上五彩斑斕，仿佛是一幅敘事圖，又仿佛是一張猙獰的獸臉，那尊雕像寸寸輕移，竟露出地下深不可見的洞穴，洞穴中傳來躡手躡腳的聲音，展葉宇在這黑暗中悠的睜開雙眼，悄悄的往這月色照不到的角落裡挪了挪。

不一會兒，從那洞口中鑽出一個頭上裝飾著銀片的小女孩，小女孩左右瞧瞧，確定沒有人後，才敢探出整個身子，「快點快點，我們還要在堯光發現之前回去呢！」小女孩將手伸進洞穴中，拉出另一個白衣白髮的女孩子。那女孩看上去並不比第一個爬出來的大多少，也還是個略帶稚氣的十幾歲少女，然而眉眼已成傾城之容，那一頭流瀉到腰際的純白髮絲更是迷人眼目。

「被大祭司發現的話，我就說，是月無你硬拉我出來玩的，反正你也被罵慣了。」白髮的少女以長袖捂了帶著壞壞笑意的嘴角，輕輕的在氣鼓鼓的女孩子鼻子上刮了一把。

那叫月無的女孩子也是極其細緻的眉目，只是多了份頑皮，她一吐舌頭，「哼！要不是堯光管我這麼嚴的話，我才不會偷偷出來玩呢！都怪他，都怪他，我都幾天沒見著肉了！靈犀姐姐，我好慘啊！」她那副生氣的樣子，很是嬌俏可愛，白髮少女一把把她攬在懷裡，不住的逗弄。

「你要是回去被大祭司聞見肉味的話，可是要關禁閉的哦。」

「所以我才拉靈犀姐姐你出來啊，你一身的藥草味，多沾幾下，大祭司也別想聞出來，好了好了，月無都快饞死了，姐姐就陪我嘛，好嘛……」月無撒著嬌，聲音裡還帶了絲絲小孩子的奶音。

「好好好……拿你沒辦法……」

聽著兩個賞心悅目的女孩子說著話，本來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若不是展葉宇一眼就認出她們身份的話。所以，他現在只有屏著呼吸，將整個身體的生命活動都放緩放慢，雖然這世上能在這麼遠的距離感覺到他的人已經微乎其微了，可他還是不願冒這個險，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他在黑暗裡靜靜的等待著腳步聲遠去，剛剛長舒了一口氣，耳邊便響起了冷冷清清卻隱隱含著笑意的聲音，空氣中藥香浮動，「我說今夜的空氣怎麼這麼溫暖，原來是展大俠你躲在這裡啊。」

展葉宇眼裡泛黑，在倒下去那一刻覺得很不甘心，若是真的動手，比起堯光他也不會遜色多少，但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栽在靈犀和月無這兩個女孩子的手上，就這麼死也太不值了吧？唉，希望不要一臉漆黑，全身腐爛，不然大哥認不出我的屍首該怎麼辦啊……小唯……嗯，不知道我死了小唯會不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