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躲貓貓 　美人計

你看，這個是副市長的孫女兒，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條件不要太好哦？正因為她條件太好了，都沒有人敢追她！這是我們婦聯主任親自介紹來的！她現在上大四，在我們區工商局實習，再有半年就畢業了，留在工商局工作……再看這個，是我們區文化局長的女兒，條件比不上前面那個，可也是小家碧玉，門當戶對吧？這個姑娘我見過好幾次，放假了，她到我們文化局來玩，喜歡在閱覽室裡看書報雜誌，現在上大三，比你小三歲吧，人蠻好的，又文靜，又討喜，不像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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６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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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過了是初二。

兒子又要遠走高飛了。

你不問他話，他就故意裝啞巴。你問他初二怎麼安排？他回你三個字：你別管。當媽的火了，說，初二要去省城給大舅、二舅、大姨、小姨拜年，你不許跑。一年就這麼一次任務，你必須參加。初三以後你再自由活動。

孔亮說：那你找個車！擠火車大巴我不幹。

古主任有點為難。這大年初二，上哪兒找車？單位司機他也要過年啊，哪好意思老去麻煩人家？

幸好丹丹打電話來，說她蘇州有個朋友開車去省城，中途路過江城，可以搭他的車。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古主任開玩笑問。

丹丹嘿嘿笑了兩聲，掐了線。

那肯定是男朋友了！老古無端地興奮起來，沖到兒子面前，向他報告這個最新消息：丹丹的男朋友終於要現身了！丹丹的眼光高，社會交際廣，找的男朋友肯定錯不了！兒子你相信吧？不信我們打個賭！丹丹都精明呢？男朋友一年一換的，上次談的那個千萬富翁的兒子她都不要了！哪像我家兒子，呆巴日猴的，自己挖坑往裡跳！……

——老古你煩不煩啊？孔亮眉頭緊鎖，整個臉打了個死結，強烈抗議道：你再煩我就不跟你上省城了！

好，我不煩，我給你看兩張照片，可以吧？老古換了個策略。

在兒子警惕的目光中，老古從包裡翻出兩張照片，呈到他面前，說：你看看，這兩個姑娘漂不漂亮？

兒子瞟了一眼照片，扭過頭說：毛病！

人家可沒得毛病啊！老古借題發揮說：你看，這個是副市長的孫女兒，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條件不要太好哦？正因為她條件太好了，都沒有人敢追她！這是我們婦聯主任親自介紹來的！她現在上大四，在我們區工商局實習，再有半年就畢業了，留在工商局工作……再看這個，是我們區文化局長的女兒，條件比不上前面那個，可也是小家碧玉，門當戶對吧？這個姑娘我見過好幾次，放假了，她到我們文化局來玩，喜歡在閱覽室裡看書報雜誌，現在上大三，比你小三歲吧，人蠻好的，又文靜，又討喜，不像小芳……

兒子呼的一下站起來：她好你娶她好了！

說罷抬腿要走，硬是被當媽的拽住了；兒子哎！媽媽是為你好哎～世上哪有當媽的害兒子呢？別說婚姻是終身大事，就是到菜場買個青菜羅蔔，還要貨比三家、挑挑選選呢！你坐下來，媽媽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孔亮轉身去了陽臺，往躺椅上一躺，閉起眼睛曬太陽。老古跟在他屁股後面，故作神秘地說：兒子啊，這半年來，媽媽還親自給你物色了一個物件，叫文弛，現在上大四，學的音樂，剛考的研究生，鋼琴有業餘十級證書和專業六級證書，她父親是大學教授，媽媽是中學校長，她長的雖然沒有剛才照片上兩個姑娘漂亮，可比小芳強多了！……

——又來了又來了！兒子掙脫了媽媽的糾纏，跑進衛生間，隨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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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省城之行，孔教授沒有參加，他按慣例和家人一起回父親的老家拜年。父親已去世三十多年了，現在老家的親戚就剩下了兩個堂哥。

回來的路上，孔教授向姐姐透露說，丹丹好像在蘇州有個男朋友，你知道不？她說知道一點。

人見過沒？

沒有。不想見。姐姐說。

為什麼？

聽說他是離過婚的，丹丹爸爸堅決不同意，說把他的老臉還丟光呢！

哦，是這樣。……孔教授心裡暗想，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就想不通了。

孔教授曾經和姐夫多次討論過孔亮與小芳的事，這位已經退二線的科長大人卻與他耍官腔，說現在是自由戀愛，父母不宜多管，只要他們自己感覺好就行。孔教授就拿他女兒打比方，說假如丹丹找了個歪鼻子斜眼的鄉下窮小子，你會同意嗎？科長大人當場發誓說：我不是在你知識份子面前說句大老粗的話，只要是丹丹看中的，我不同意我是狗日的。

說話到這個地步，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孔教授只能認為他終日泡在麻將堆裡，把腦子泡壞了。

果然，一旦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又是他。

現在輪到孔教授來勸姐姐了：我聽說丹丹談的這個男朋友很優秀的，是電視臺的中層幹部，年薪有三十幾萬，聽說人長得也不錯，父母在省城也是有頭有臉的，至少你不會擔心她將來過窮日子，不會擔心下一代長得歪鼻子斜眼的，這跟小芳那個事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姐姐卻大聲打斷他說：丹丹爸爸說的跟你正好相反！他說什麼，哪怕像小芳那樣，家裡窮一點，人長得醜一點，都能接受；而弄個二婚的，叫人實在想不通，我家丹丹這麼優秀，追的人那麼多，千萬富翁的兒子她都不要，現在卻找個二婚的，叫我怎麼跟家裡八十多歲的老母交待？！……

這番話，聽得車上人呵呵直樂，連十歲的小姑娘西西也忍不住笑了。孔教授便逗她說：西西你來當個裁判，這兩個人，要你打分的話，哪個的分高一點？

西西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丹丹姐姐的男朋友。

為什麼？

那還用說？人家有房有車有錢有型，你還想要什麼？

車上人再次大笑起來。

俗話說，小孩子嘴裡掏真言。小孩子的直覺是很厲害的。孔教授想。按民間的說法，小孩子眼睛往往能夠看到真相，甚至可以看見神怪鬼仙。為什麼人人都喜歡小孩子，為什麼人越長大越不討喜？成人之間只是靠一套虛偽的社交禮儀維持著關係，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心靈落滿了灰塵，他們的視力漸漸變得老花近視，他們距離生存的本意也越來越遠……

代溝也許就是這樣產生的吧。

西西的媽媽笑得最響，她為女兒的表現感到由衷的驕傲和自豪。

——西西，等你長大了，找對象的時候，先要問問對方，你有錢嗎？你有房有車嗎？當媽的逗女兒說：他如果有好房，我們就給你買輛好車；如果他只有二手房，我們只好給你一輛二手車了……

好好好，終身大事一定要從娃娃抓起！孔教授笑道，我們家孔亮就是抓得太遲了，結果抱了只爛西瓜回家，讓我們後悔莫及，後悔莫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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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亮初二省城之行的主要內容，其實就是在飯店裡吃了頓飯，就算給舅啊姨的拜過年了。下午他們又隨車回到了江城。

老古迫不及待的想把她物色的那個「鋼琴家姑娘」介紹給兒子認識。經電話聯絡後，他們直接把車開到了文弛住的社區門口，把她接出來喝茶。

文弛來到車前，很親熱地向古老師拜年。古老師先向她介紹了前座的丹丹和他的男朋友（兼司機），然後說，今天我要給你一個小小的驚喜——你看看我身邊坐的小帥哥是誰？

文弛看到孔亮，臉刷地紅了，說：他不是孔亮哥哥吧？

恭喜你答對了！古老師也興奮的臉色泛紅。

到了茶樓，坐下來，丹丹提議打撲克。文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會打牌，我從來不打牌的，今天給我一個參觀學習的機會吧。

也好。剩下的四個人，丹丹與她的物件阿哲一組，古孔母子一家。撲克真是件好東西，它讓不熟悉的人們在一起其樂融融，避免了人與人之間的緊張與尷尬。

這期間，老古少不了要暗中觀察兒子的反應。她覺得孔亮對文弛也是有好感的。這個發現讓她開心不已。

玩了一會兒，文弛抱歉地說今天晚上家裡請客，不能繼續陪大家了。於是他們又用車將她送回了社區。回頭的路上，老古迫不及待地問丹丹：這個小姑娘怎麼樣？丹丹說，要是再漂亮一點就更好了。老古對她的答覆不太滿意，又問開車的阿哲，阿哲回答得很老練，說：我覺得蠻不錯的，有才氣，挺單純的。

——聽到沒有？老古馬上將矛頭對準了兒子：孔亮你覺得怎麼樣？

孔亮鼻子裡哼了一聲，沒說話。

這天晚上老古回到家，還是十分興奮地向老公報喜說：我看孔亮對文弛有點動心了！

孔教授將信將疑地：沒這麼簡單吧？

這種事情，哪個說得清呢？孔夫人滿懷希望地說。

孔教授認為，文弛推出的時機不對，這張牌打早了。文弛不是那種讓人一眼驚豔、一見鍾情的女孩，她的優勢在於她的知識才氣、內涵修養方面，需要慢慢相處一段時間才能顯現出光彩。而像這樣蜻蜓點水似的匆匆忙忙的亮相，效果不一定好的。

這些看法老孔並沒有直接說出來。他知道他的夫人古主任的脾氣，她辦事是容不得別人懷疑的。

如果事情真如她說的那樣，孔亮由此「改邪歸正」了，這趟不遠萬里飛回來的也就值了。孔教授心裡也隱隱升起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