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醫院都是吃人的地方。
夏花拿著一疊厚厚的化驗單,什麼都沒說,這些都是孕婦必需的檢查而已。不過,因為這些繁複的檢查,夏花要等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吃藥了。
因此,夏花請錢滿滿幫忙跟學校請了假。她只是說,跟朋友去鄰城玩,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晚上,在醫院的床上睡著的時候,夏花做夢了。夢裡,向陽溫柔地擁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沒事,我明白你的。
嗯,我知道,你懂的。夢裡,夏花依偎在向陽懷裡,安靜地睡去了。
醒來,已是太陽高照了。實習護士敲門而入,聲音細細地說:「十八床,高醫生叫你去她辦公室。」
「哦。」夏花點點頭,穿上衣服下了床。
高醫生是負責夏花人流的醫生,叫她去只是跟她講有關人流可能出現的不良症狀而已。
最後,高醫生皺著眉問:「你沒有親人給你簽字嗎?」
「沒有。」
「那你男朋友呢?」高醫生不大高興地說,「你只有十八歲,一個人不行啦!」
夏花低著頭,輕輕說:「他不在這裡。」
「哎!」高醫生歎口氣,她誤以為夏花的意思是她男朋友不在這個城市,只得無奈地說,「那你簽字吧!」
「嗯。」夏花拿起筆,工整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夏之夢。
高醫生說下午護士會把藥給她送過來,所以讓夏花回病房休息了。已經鄰近中午,夏花不喜歡醫院食堂的飯,所以直接去了醫院對面的粥鋪。
選了一個靠近視窗的座位,夏花點了一些清淡有營養的食物。
過一會兒,一個服務員小姐走了過來,禮貌地問:「請問,小姐你是一個人麼?」
「嗯。」夏花點點頭。
「那麼你可以和這位先生拼桌嗎?我們店裡沒有多的位置了。」服務員小姐抱歉地說到。
順著服務員小姐的手看去,夏花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竟然是嚴澈。他別過頭看著外面,似乎想證明,他並不是故意要和夏花坐一起的。
夏花點點頭,低下頭繼續喝自己的粥。
「謝謝。」服務員小姐溫柔地笑了笑,走開了。
嚴澈看了夏花一眼,走到她對面多的座位坐下。
沉默,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其實夏花很奇怪,他們明明是不認識的,可是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呢?
食物似乎點得有點多,夏花忍不住打了一個嗝。
「既然捨不得,為什麼要打掉?」嚴澈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聽得夏花愣愣的。她抬起頭看著嚴澈,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點線索來。
「昨天去那裡辦點事,看見了。」嚴澈別過頭,不去看夏花的臉。
這時服務員小姐端來了嚴澈點的套餐,夏花趕忙低下頭,假裝扒著飯。等服務員小姐走開了,夏花才開口。
「我沒有捨不得。」
「不是捨不得,幹嘛點這麼多吃的?」嚴澈看著夏花,在夏花的面前,是兩個人都吃不完的豪華套餐。
嚴澈的話讓夏花愣住了,她只是想吃好一點而已,但是為什麼要吃好一點呢?是餓了,還是……
夏花不願意再想下去,嚴澈的表情讓她感到不舒服,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似的,可是他們甚至連認識都算不上!
「我吃飽了。」夏花擦擦嘴,看了嚴澈一眼,站起來,準備離開。
「如果捨不得,還是生下來吧!」嚴澈看著眼前的餐盤,自言自語地說。
「你又明白什麼……」夏花沒有再說什麼,走出了粥鋪。
遠遠的一角,一個老人坐在豪華的法拉利中,沉默地看著粥鋪裡發生的一切,直到夏花走出粥鋪,他才緩緩地收回目光。
「雲兒。」
「是,爺爺。」
「去查查夢子跟那個男人的關係。」向一棠看了看手裡的診斷書,「然後把她給我叫來。」
「是。」’蘇雲低頭,下了車。
夏花回到病房的時候,實習護士正好送藥過來,按照醫生的吩咐,仔細地跟夏花說了藥的服用方法。
因為吃藥前後兩個小時內都不能進食,連喝水也不可以,所以夏花只能無聊的看起電視來。
然而,劇情庸俗的肥皂劇卻怎麼都吸引不了夏花的注意。夏花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耳旁響起了嚴澈在粥鋪裡說的話,如果捨不得,還是生下來吧。
生下來?夏花看了看自己還是平坦的小腹,你想出來看這個世界的陽光嗎?可是……夏花搖了搖頭,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生下他的。
轉眼,手機的鬧鈴響起,吃藥的時間到了。
夏花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拆開了藥盒,一次兩片。沒有想太多,夏花閉上眼睛,仰頭將藥片放進嘴裡。
一隻微涼的手按住了夏花拿水杯的手,睜開眼,是蘇雲冷冷的眸。
「把藥吐出來,爺爺要見你。」蘇雲放開夏花的手,轉身走出了病房。
夏花愣了愣,藥片含在嘴裡,幹幹的,有點噁心的感覺。吐掉了藥,夏花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
走出醫院,一輛法拉利停在夏花面前,車裡只有蘇雲一人。夏花頓了一下,上了車。
車子很快就到了向家在梧城郊區的別墅,夏花一下車羅伯就迎了上來。
「夏小姐,老爺已經在書房等你好一會兒了。」羅伯是向家的管家,從小看著向陽長大的,待夏花也一直很好。
「嗯。」夏花點點頭,跟著羅伯去了向老太爺的書房。
推開門,羅伯很自覺地就退了下去,只留夏花一人獨自面對向老爺子。向老太爺站在落地窗前,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夏花。
夏花站在門口,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高高在上卻孤獨一生的老人。
「夢子,你看這花園怎麼樣?」向老太爺忽然開口,指著別墅花園裡開得燦爛的菊花,「陽兒說你最喜歡初秋的菊花,所以在這花園裡種滿了雛菊。」
「爺爺……」夏花低頭,忍住氾濫的眼淚,「爺爺,我對不起您!」
「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陽兒不在了,其實最傷心的是你。」向老太爺轉過身,慈祥地撫摸著夏花的頭,「而在我心裡,我早就當你是我的孫女了。爺爺已經失去唯一的孫子了,我不想再看見你傷心了。」
「爺爺!」夏花抱著眼前的老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承蒙向家的恩惠,實在是太多了。
放開夏花,向老太爺走到書桌旁,將一份資料遞給夏花。
「這是如今向家公司中最有能力的幾位,你看看,選一個來繼承這偌大的資產吧!」
夏花愕然,這份資料裡沒有一個是向家的子孫!然而,聰明如夏花,她又豈會不明白向老太爺的用意。老爺子放在桌上的診斷結果書,已經把一切都說得很明瞭。
夏花懷孕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爺爺,我不能……」夏花放下手裡的資料,看著院子裡的雛菊,「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
「你的脾性我又豈會不知道,可是,夢子,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了這個孩子,向家還剩下什麼?」
夏花無言,她確實沒有想過。向家只有向陽一個繼承人,如今他不在了,只剩向老太爺一個花甲老人,正是各個野心家搶佔向家資產的最好時刻。
「不是還有蘇雲麼?」
「但是說到底,雲兒也只是向家收養的一個孤兒,你認為那些人有那麼容易鬆口麼?」向老太爺反問,看著夏花為難的樣子,他歎了口氣,「罷了,錢財本就身外物,我也不想為難你,我只是可惜陽兒父親辛苦留下的財產,如今就要這樣拱手讓人了。」
「爺爺……」
「好了,夢子你回醫院去吧。」向老太爺轉身,下了逐客令。
夏花也知道再說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好離開了向家別墅。此時,向老太爺的書房裡出現了一個端莊的女人。
「爸,夢子不願意是麼?」
「恩,不過,這個孩子,一定會留下來的。」向老太爺看著遠去的夏花的背影,肯定地說,「我太瞭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