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花去看蘇雲的時候,得知了端木家二小姐洛可人的故事。
據說端木白的父親端木熊宇年輕的時候很風流,到處拈花惹草,結婚後也絲毫沒有收斂。而洛可人的母親,因為家裡貧困無力交納學費,便在假期來到城裡打工湊足學費。
經熟人介紹,洛依依到了端木家做保姆。單純的她就像一朵未經塵世污染的雪蓮,已經厭煩了城市裡那些像牡丹花一樣俗氣女人的端木熊宇一下子便被她迷住了。而單純的洛依依,也很容易地就被端木熊宇騙到了手。
洛依依回到學校沒多久就發現自己懷上身孕,被家裡人趕出來的她憑著身上僅剩的20塊錢去了城裡找端木熊宇,要求他履行當初的承諾離婚娶她,而已經玩膩了的端木熊宇根本就不搭理她。
洛依依這才看清楚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可是,她可以不要名分,但是她的孩子不能和她一樣,她是端木家的後代,她必須受到平等的對待!離開了端木家的洛依依,憑著四處打小工的微薄工資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那幾個月。
洛可人6個月的時候,洛依依從端木家旗下的一棟辦公大樓頂層跳了下去。迫於輿論的壓力,端木家收留了孤苦無依的洛可人。然而端木白的母親一直不承認洛可人是端木家的孩子,對她很不好,也不准她改姓氏為端木。
本來夏花就在疑惑,端木家的二小姐怎麼會姓洛,經蘇雲一說,便一下子清楚了。
「端木家的人你最好離遠一點。」蘇雲看著夏花說。
「為什麼?」夏花問。
蘇雲沒有說話,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燦爛的陽光,「好久沒見過太陽了,你陪我出去透透氣吧!」
「恩」找來了護工把蘇雲放到輪椅上,夏花推著蘇雲走了出去。
夏花這幾日一直呆在向家別墅裡,除此之外就是去醫院看看蘇雲,順便帶上一束新鮮的鳶尾,代替之前她帶去的那束已經凋謝的鳶尾。
因為自己對花不瞭解,所以夏花還專門上網查了查各種花的話語,據說,鳶尾適合探病,花語為問候。
因為夏花如今懷有身孕,向老爺子考慮到她的身體,派了人去梧大給她辦退學手續。而憋了一段時日的夏花,也終於找到機會去找錢滿滿玩一玩。
車子停在梧大龐大奢華的學生宿舍樓下,引來一片異樣的目光。在這個幾乎是由富家子弟組成的梧大裡面,開著豪華名車來上學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只是如今夏花在梧城已經成了名人,再加上站在車子周圍那些一臉嚴肅的黑衣保鏢,誇張得讓人不得不側目注視她。
錢滿滿不在宿舍,聽說是不久前搬了出去。
與其他普通大學不同,梧大的學生大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女,很多都是交著住宿費回家住宿的,這樣學校也並不追究,反正錢他也已經賺到了。其實梧大的住宿條件算很好了,都是兩室一廳的小家住房改造,每一間都只住兩個人,還有私用的廚房和廁所,條件是很寬鬆的。而夏花和錢滿滿,就那麼有緣地分在了同一個宿舍。
夏花搬了出去,錢滿滿一個人大概很孤單吧,所以搬出去也並不稀奇。給錢滿滿打了電話,夏花得等一會才能看見她。
夏花站在車子旁邊,無聊地等著,忍受著那些夾雜著鄙夷,不屑,輕蔑以及看笑話的眼神。她想起前幾日她去看蘇雲,輪椅停在花園裡的葡萄架下,陽光透過葉子之間的縫隙,斑駁地灑了下來,蘇雲眉眼清澈,忽然問夏花,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一個人撫養孩子,想來應該很苦吧!」
夏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她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吧!她的手裡握著仇恨,她只是想要報仇,向陽的仇,自己與母親的仇。
她和向陽的孩子,她原是不打算讓她留下來的,只是……只是,她捨不得。如同那個叫做嚴澈的男人說的那樣,她捨不得,捨不得捨棄這個唯一可以證明她與向陽愛情的孩子,捨不得這一條脆弱微小生命。
而在作出留下孩子這一決定的時候,夏花便明白了母親,明白了她當年留下自己的捨不得,明白她作為母親給她指的留下孩子的這一條明路。
可是,母親又一次消失了。夏花找不到她,不明白她心裡究竟想著什麼,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前些日子,夏花接到了香世子的電話,問了夏花一些關於母親的事,又囑咐了夏花要好好的注意身體,言語中,是深深的不舍與心疼。
松竹梅香世子,日本財閥大家松竹梅集團的獨生女,夏花的外祖母。她一個人住在東京,夏花在日本的時候,經常去看望她,而她也非常地疼愛夏花。然而,在香世子與夏凝霜之間,卻有一個無法打開的結,如同夏凝霜與夏花之間的結,同病相憐,這也是夏花能體諒母親的原因,可是母親,卻無法坦然地面對夏花。
香世子一直安慰夏花,勸她理解母親,說是她心裡也很苦。在香世子那裡,夏花也得知了母親的可憐身世。
話說當年香世子愛上了一個中國留學生,並與他私定了終身。然而,在女人當家的松竹梅家族裡,這段戀情卻遭到了殘忍的對待。
當時的家族當家人不但強迫香世子與戀人斷絕來往,甚至派了殺手,以免消息外露毀壞了家族的名譽。
後來香世子生下母親,因為是女孩子,家族當家人便把其當做繼承人來撫養,而香世子因為痛失戀人,終身未嫁。
雖然母親是以繼承人的身份被撫養大的,但家族裡的人對她並不友好,背地裡都稱她為野種。後來母親愛上了松竹梅集團裡職位卑微的夏涼風,也遭到了家族的強烈反對。此時日本的治安已好了很多,松竹梅並未作出如同之前反對香世子那樣的過分行為。
而性格倔強的母親,在與家裡人大吵一架之後,與夏涼風私奔到了中國,並改了名,跟夏涼風同姓,從此過上了安穩平靜的生活。
香世子因為心裡愧對與母親,一直縱容著她的任意妄為,可是母親卻一直憎恨著香世子生下她。松竹梅集團因為失去了繼承人,人心動搖,又遭到對手的強烈攻擊,不久後就沒落了下去。遣散了下人,便只剩下香世子一個人孤獨地呆在老宅裡了。
然而,就當母親以為可以就這樣平靜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時候,上帝卻與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夏涼風是個有能力的人,可惜卻一直沒能遇見一位欣賞他的伯樂,這使夏凝霜與他的生活過得非常貧困潦倒。正在這時,粟晴出現了,這位幹練精明的粟家大小姐,用她的聰明,用她的善解人意,用她的溫婉動人,將夏涼風從失敗中打撈了出來,放置于成功的頂峰。
夏凝霜與夏涼風雖然有夫妻之實,卻一直沒有領結婚證,夏凝霜性格清高,幾乎不怎麼去夏涼風的公司,所以在人前,夏涼風一直都是單身。
這樣一來,粟晴對夏涼風有恩,家裡面父母對夏涼風也很是欣賞,自己又是嬌滴滴的可人兒,夏涼風實在沒有理由拒絕這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可是,愛情呢?
那讓母親拋舍一切,遠赴中國的轟烈愛情呢?就這樣消失了麼?當然不會,夏涼風不是薄情的人,至少,在他自己心裡,自己還是很仁慈的。仁慈地將本應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變成了小三,仁慈地將親生女兒變成了私生,仁慈地娶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過著幸福的生活卻只給原來的正妻一小筆生活費,並還要她忍氣吞聲,為了他的狗屁幸福一忍再忍!
想到這裡,夏花不知該可憐母親,還是嘲笑她。可憐她那樣偉大的愛情遭到了這樣活生生的背叛,嘲笑她放棄了自以為狗屁不如的金錢權力,那個深愛的男人卻最終因為金錢,因為權力,背叛了她,背叛得徹底。
也許,夏涼風也有他自己的苦衷,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說的。他一個公司裡的小職工,有幸被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看上了,已是無上光榮了,哪裡敢拒絕小姐要嫁給他的好意。這樣的投懷送抱,坐懷不亂只會讓自己活得更加痛苦,悲慘。
可是,那個同樣懷著他骨肉的可憐母親呢?那個失去一切,無家可歸的悲哀女人呢?夏涼風說,就讓她呆在那可笑的梨花小巷吧!呆在那裡,守著,等著,盼著,忍著。
其實,夏花不應該這樣想夏涼風的,畢竟,那個男人曾是她心心念念,日思夜盼的父親。夏涼風雖然薄情,但卻一直待夏花很好,他偶爾也會在空閒的時候回到梨花小巷去看夏花,並且給她帶去她喜歡的草莓蛋糕。
夏花記得,那時候的夏涼風,有藍天一樣的眼睛。並不是美國人那樣的碧藍色,而是深邃的眼神,如同一潭春水,能裝下世間的一切東西。那時候的父親,眼神總是溫暖的,眼裡總是只有夏花。
不過,也正是那個男人,那個人如其名的男人,拋棄了夏花和母親,逼迫她們離開了梧城,毀了夏花的美好童年。
如果那時候,夏涼風沒有逼迫她們離開的話,即使是作為私生女夏之夢在梧城艱難地存活下來,夏花也不會如同現在這麼恨他,也不會如同現在這樣難過。
不過,一切都回不來了!夏涼風賠不了夏凝霜美好的婚姻,也還不給夏花完好的童年了!
「夏花!」錢滿滿的聲音有一絲疲倦,但成功地將夏花從灰色的過去拉回了現實。
夏花摸了摸微微濕潤的眼角,微笑。「你終於來了,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說話吧!」
點頭,錢滿滿跟著夏花上了那輛豪華的小轎車,迅速逃離了梧大嘈雜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