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儘管，我在工作上越來越得心應手，小孩子也越來越服我的管教，薪資也算是不錯，我幾乎進入了我成年以後最好的一段時期：自食其力，略有盈餘，不受任何人的影響，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即使是這樣，一個人呆在西安，還是難免有點寂寞。大學同學都來自五湖四海，畢業以後又都回到了五湖四海之中，留在西安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見面時總是會想起大學時的情景，聚了幾次以後，我就再也不想去了，以免見面以後傷心。

那段時間的我，情緒總是很低落，沒課的日子，也總是窩在家裡哪也不去。眼看著秋天來了，冬天也慢慢逼近，一年馬上又要過去了，想到這裡，沮喪的心情就更加沮喪了。

我在日記中寫到：

10月30日星期三晴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很明媚，特別是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我像一隻貓一樣，躺在太陽底下，渾身曬滿了陽光，懶洋洋的，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太陽已經不見了，只留了一點餘韻在天際。一縷一縷的雲飄在天邊，輕描淡寫，不慌不忙的樣子。迷迷糊糊中，不知今夕何夕，恍如隔世。

祈求上天賜予我平靜的心，

接收不可改變的事；

給我勇氣，

改變可以改變的事；

並賜予我，

分辨此兩者的智慧。

我想我又陷入了那種不可逆轉的消極情緒中。說我居安思危也好，什麼都好，我總是會在花開正紅的時候，擔心它要凋謝的那天。明知道總會有凋謝的那天，我卻不知道趕快享受花兒正紅的喜悅，總是會想那些已經註定的事情，讓人掃興！

那天，我在玩手機的時候，發現短資訊設置裡有一個專案是預置短資訊，在問詢篇裡，其中有一條是：一起吃個飯，好麼？我覺得好玩，隨手就把這條資訊發了出去。

西安的秋天總是下雨，難得出個太陽，午後的陽光真的很好，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真的看到太陽只留了一點餘韻在天邊。看表才5點多一點，吃晚飯也太早了，又沒有課，就一直躺在床上沒有起來。忽然，手機響了，我還納悶誰這個時候給我發短信呢？

我一看是秦一，他說：「今天要陪客戶吃飯，沒有時間，改天吧？」他的口氣特別嚴肅，一時間我都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想了半天，才想起剛才發的那條短信，我剛才都不知道是給他發了過去，以為是其他的什麼同學呢！

「哦，那就改天吧！」我也一本正經地說。

「什麼時候來天津的？呆幾天？」他還繼續問著，以為我真的就在天津呢！

「還在西安呢！下次去天津的時候，一起吃飯吧？」我不忍心再逗他了。

「那你說一起吃飯是怎麼回事？」我想他現在肯定特納悶呢！

「有機會和你解釋，你忙你的工作吧！」

「哦！」秦一沒有再說什麼。

我也繼續躺在床上，使勁想自己是怎麼把那條短信發給秦一的，可是，想了好久，也沒有想通。我又拿起手機，把裡面的各個項目仔仔細細翻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什麼線索，最後只好放棄了。

晚上快9點的時候，我又收到秦一的一條短信，他說：「今天還算順利，沒用多長時間，你要是不嫌時間晚，那就出來一起吃點東西吧！」得得，看樣子他還真的以為我就在天津呢！

我抱著手機先笑了好久，才給他回了一條短信：「我在西安呢，最快的飛機也得明天了吧？火車就更別說了，我空降不過去啊！」

「你真沒在天津啊？」不知怎麼的，我覺得秦一的語氣中有點失望。

「沒在天津！是短信發錯了！」

「哦，那你來天津的時候再說吧！」

「好的，你快回家吧，時間不早了！」

「哦！」秦一總喜歡用最簡短的話語來表達自己。一毛錢一條的短信，我總是盡力寫滿70個字，他則是能省略就省略，不廢話。

深夜十點鐘的時候，我寫了上面那篇日記，但是沒有提到發錯短信給秦一的事情。我喜歡純粹的、只描寫自己心情的日記。我攢了滿滿四大本日記，有秦一的兩本，沒有秦一的兩本。

轉眼就是11月份了，雖然西安的冬天不是很冷，樹葉也都沒有完全掉光，但秋天蕭瑟的感覺，在那裡一點也不比別的地方少。

我開始從低落的情緒中慢慢恢復過來了，不再總是每天窩在家裡顧影自憐了。沒課的時候，我會跟同事或者是同學出去玩，逛街，上網更是必修課，我開始期待著第二天的太陽早日升起，去完成起一天未完成的事情。日子過得充實起來，我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因為總是上網，我發現，我和秦一的話開始多了起來，內容涉及廣泛，我們居然開始有了共同話題。其實那只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提起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我說我在大學裡看了兩本很好的書，一本是石康的《晃晃悠悠》，另一本就是村上的《挪威的森林》。只是兩者的筆調都太低沉，太憂傷了，所以，我總是不敢看得太多，不然心情也會隨著故事的情節而變得悲傷起來。

秦一說，他沒看過《晃晃悠悠》，不過看過《挪威的森林》，感覺還不錯。

我聽了以後，就問他，那你喜歡直子，還是綠子？

他說，都差不多吧，可能更偏愛直子。

我說，我喜歡綠子的快樂，想變成她那樣的人。

過了很長時間以後，秦一才給我回復，想變成那樣的人，其實很不容易，都是經歷過很多事情的人才能那樣豁達。

我說，不管怎麼樣，還是想變成像綠子那樣的人！

秦一聽後，大笑，說，小孩子性子，總是想要那些可能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我聽後，很不服氣，於是說，也不一定啊，我只要能經歷很多事情，然後又足夠聰明，就會變成那樣的人的，不是麼？

秦一說，也是的，只是那樣，你就不再是我喜歡的類型了。

我聽他說完這句話後，心裡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肯定是在和我說笑，像讓知難而退，不要去作那些可能永遠實現不了的事情。於是，我給他回復了一個笑臉，說，我會努力變成綠子那樣的人的，你拭目以待！

秦一又大笑，說，好啊，我拭目以待！

以前也不是沒有聽過別人說這些話，比這更肉麻的話我都聽過，不知怎麼的，那天我聽到這句話，卻覺得格外的動聽。我無法形容，只覺得心微微顫了一下，接著渾身都跟著顫了起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卻又忍不住總去想它。我雖然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話，卻仍是不敢相信這是秦一說的，他怎麼會喜歡我呢？這和自卑不自卑沒有關係！我們雖然認識的時間長，但真正能好好聊天的機會卻很少。就是像我這樣容易心血來潮的人，都不會有什麼非分只想，何況是他呢？

我在心裡，仔細地給自己分析了一下，認為怎麼樣秦一都不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了我，那個可能是他說錯了，所以，我根本沒必要把它放在心上。如果實在不相信的話，看他下次的表現就知道，不過為了不讓自己失望，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才好。雖然這看起來很可笑，但是不管怎麼說，我說服了自己，沒有相信秦一說過的那句話，依然和他保持著友好的關係。

我忽然很珍惜和秦一的關係，我不能想像有一天和他反目的樣子，所以，我認為和他保持相當的距離，是一個明智的辦法。

日子過得越來越安穩的時候，總是覺得會發生一些什麼不好的事情，可能我的第六感又在作祟了，它總是在壞事情方面很靈驗。我仔細想了想自己，以及和自己相關的事情，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現象。但是，一切都太平靜了，心裡真的有點不安。

一天，孫燕給發了個短信，她說：「我要去深圳了！」

我看了以後，很高興，以為她和吳玉一起去深圳找工作呢，這樣可能吳玉的父母就不會反對他們的事情了。我說：「好啊，到時候如果我混不下去了，也去找你們啊！」

接著，孫燕又說：「我和吳玉分手了！」

我看完這條短信，都傻了。上次她說吳玉父母不同意的時候，也就一個月前的事情，怎麼說分就分了呢？我立刻給她打電話過去，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累了，然後就和他分手了！」孫燕的語氣很平淡，但是我相信她的心情肯定不像她的語氣一樣平淡。「我碰到一個人，和吳玉很像的人，我去深圳就是為了找他的！」

「你……你，」我的聲音有點發抖，「你們到底怎麼了啊？」我忽然不知道該什麼好了。我不是不知道孫燕的苦衷，可是我還是覺得分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怎麼能說分就分呢？

「那個人和吳玉長得很像，是他先追我的。他從深圳來我們公司談業務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問了一些以前問過吳玉的問題！」

「然後呢？」

「他給我的答案，都是我想要的！然後他就讓我和他去深圳！我說先考慮一下，後來我決定去深圳和他在一起！」

看來她和吳玉是真的分手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我也說過，如果吳玉的父母實在不同意，那就分手，可是從心底我還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結果的。現在他們卻分手了，我能說什麼呢？孫燕已經決定了。和吳玉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現在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那——他是一個可靠的人麼？你就怎麼去找他安全麼？」

「不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先去看看，不行再回南京！」孫燕的口氣一直都很平靜，我覺得她平靜得有點嚇人。

「那——吳玉呢？」

「我說分手後，他找過我好幾次，我都沒理他，也不接他的電話。我想，他現在已經放棄了吧！」

「他得有多難受啊？都4年多了！」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也很難受，其實！」孫燕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她不是裝樣子的，她不比吳玉好到哪兒去，只是決定是她做的，她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我只希望你好！」

「我知道，謝謝！」孫燕說完，停了一下，「有機會給吳玉打個電話，安慰他一下！」

我說：「好的，我會的！可是，我覺得他不會理我的！」

「嗯，我想也是，那還是別打電話了！」

「我看吧，有機會就打一個給他！」

「好，你看著辦吧！我後天就去深圳了，換了號碼再和你聯繫！」

「你一定要和我聯繫啊！你不能不理我啊！」我忽然很緊張孫燕，我怕她真的去了深圳以後，就不理我了。

「怎麼會呢？我不會不理你的，你放心！」

「那好，到了深圳安定了以後，就給我聯繫方式，通訊位址也行，我給你寫信！」

「好的！」

我後來才知道吳玉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事情，是因為孫燕是北方人，而且還是新疆人。他們認為新疆離江蘇太遠了，他們對新疆一點也不瞭解，如果吳玉真的和孫燕結婚了，那麼他們和親戚談起兒媳婦的時候，會因為沒什麼話題，而覺得沒有面子。真是可笑，怎麼能因為這麼小小的原因就反對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呢？雖然，最後是孫燕先放棄了吳玉，可吳玉有時候表現出來的不堅定，才是使孫燕徹底失望的原因吧？

好了，相愛的兩個人這麼就分手了，還真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雖然，我也知道生活中並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但是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還真是讓人想不到！

我忽然有一種感覺，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會經歷某種類似的事情，或許是讓人更傷心的事情。未來真的太遙遠了，我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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