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煉藥奪魁 張夜現身(二)

銅鼎裡面的水漸漸要燒幹了,張夜拿起一旁支架,架在滾燙銅鼎之上,赤色火焰妖嬈燃燒,似個紅衣美人。

雲尚書面上突然出現疑惑的神情,皺皺鼻子,空氣中若有若現的一絲絲……這味道……不會……怎麼可能?自楚簾交卷之後,他一直徘徊在東方璃身邊的眼神有些動容,自那位先生之後,世間再無人有如此造詣。信步踱到楚簾身側,發現這味道有些許濃郁了起來。眾人目光也隨著他又轉到楚簾身上,都以為楚簾又有什麼吸引人心的舉動,齊刷刷目光跟了過去,卻見那雲尚書疾步走到了張夜面前,往銅鼎裡探了頭過去,卻見那鼎裡五顏六色,雜亂的很。

定是她老眼昏花錯覺,那只應天上有的神物,豈是乳臭未乾的孩子能煉得出來的。定是當年藥聖東方暮以十五歲之齡創造這個奇跡的時候,她有幸在場,自此心心念念惦記著那時那日,不能忘懷。感覺到身旁灼熱的目光,張夜抬頭一望,楚簾自鼻子裡發出重重一聲:「哼」,恨恨將頭扭了過去。張夜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冰山美人。

前首的張璃心下忿然。莫說那姓楚的小子,使用火焰的能力在她之上就罷了,還有幸拔得頭籌,她只不過,她只不過慢了一些些而已,比試完了求父親去拜託皇上,說不定她還有機會跟那個姓楚的再試一場,到時候再比一次,勝了那姓楚的也未可知。想到此處,手上更是加了幾分力氣,那空中的橙色火焰,更是明亮了幾分,纏繞成一條橙色火龍,時而盤旋飛舞,時而仰天怒吼,時而直沖九霄。天空突然綻放橙色滿天,如晚霞初現,膨脹到極致後,猛然收縮,一顆橙色藥丸自半空緩緩落下。

至此,煉藥大會塵埃落定。眾人心下了然。

大樹上,自雲尚書出現之前,一直沒有存在感的黑衣男子神色漸漸複雜,臉色愈加慘白,一雙秀美的眼睛又是傷痛又是怨恨,還夾雜著絲絲莫名的情緒,修長的手指捏在樹幹上,力道愈來愈大,周圍的氣壓明顯降低。灰衣和白衣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張夜自絕境救下來的,跟隨在張夜身邊也有些時日了,但是每個人都有段傷痛的過往,他們並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有些事情連夜也不願提起,怕一旦觸碰,舊時傷口,又獻血淋漓,無法癒合。淩霄一身灰衣溫婉優雅,巫白人如其名白衣勝雪勾魂奪魄,而總是一身黑衣的莫雲至酷冷絕,縱然這些名字都是代號,也不妨礙他們之間的情誼。

比賽場中,東方璃已經呈交丹藥,至此,煉藥大會前三甲塵埃落定,眾人心下了然,這第二名,非東方慎莫屬。

巫白媚眼一挑:「這些廢物想跟我們家夜比,不自量力。」白色衣袖飛揚,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東方慎面前銀鼎中黃色的火焰忽明忽滅,忽而又轉橙轉黃,眾人不明,皆以為是東方慎控火水準出了問題,他的實力大打折扣。

淩霄一掌揮出,要往巫白肩上打去,巫白只得收回施在東方慎銀鼎上的隔空掌力,跟淩霄兩個人纏鬥起來,間或還夾雜著巫白的怒駡和淩霄優雅的回答。

「你這個小人,居然偷襲。」這是巫白的聲音。

「夜一定不會贊同你這麼做。」淩霄道。

巫白:「多管閒事,我問候你全家。」

淩霄:「無妨無妨,她們都已見閻王去了。」

……

在楚簾沒有察覺的另外一側,張夜眼角微微抽搐,這個巫白,比賽完定要狠狠揍他一頓。

雲尚書朗聲道:「好,到此為止,煉藥大會奪冠的人選已經產生……」

陸陸續續有人呈上丹藥,有成功的,有失敗的,有的甚至還能夠博得雲尚書讚賞幾聲,已經覺得安慰很多,憑著這幾聲讚賞,自此之後,前程無憂謀個差事卻是不成問題的,便歡呼雀躍離開了。

隨時時間慢慢接近,基本上所有人都交上自己所煉藥品了,東方慎煉製出的是一顆黃色藥丸。雲尚書朗聲道:「好,到此為止,煉藥大會奪冠的人選已經產生……」

一個清朗的女聲穿透層層迷霧道:「慢著。」

「啪」的一聲,什麼東西破繭而出,張夜手中一物,慢慢裂了開來。一陣別樣的清香隨風傳送,異香撲鼻而來。

一顆青色藥丸,晶瑩剔透。

那是一顆青階藥丸,雲尚書火眼金睛,一眼就認了出來。那藥丸非但美麗異常,內裡好像還有一股青色氣息流轉,這樣看去,那藥丸,仿佛活了一樣,有屬於自己的氣息,果然是高階藥獨有的特性,雲尚書連連點頭。

上三品的藥品?那麼此次比試再無懸念。

楚簾含笑而立,張璃神色不忿,東方慎若有所思。

雲尚書宣佈道:「安國玄帝三十一年,煉藥大會,奪冠者張夜。」

台下一片譁然,今天居然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成了最大的贏家。

張璃神色間大是不忿,那個姓楚的處處跟自己做對,誰知道半路又殺出來一個甚麼能煉出上三階藥品的野丫頭。連那個姓楚的,平時對自己正眼都不瞧一下下,居然也對這野丫頭百般袒護,呵護備至。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之後自然可以請求皇帝,再給一次機會自己,到時候比試場中全都佈置成為自己的人,難道她還能再贏一次?

「皇帝駕到。」悠遠的聲音飄然而來。

眾人連忙拜下,全場只余的張夜一人,蒼白的小臉,身子微微顫抖,頭驕傲地仰著,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直直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怔怔出了神。楚簾拉著她袖角狠命扯了幾扯,她才如夢初醒般屈下了身子。

全身的血液,好像沸騰了又結冰,結了冰又沸騰,兩種滋味糾纏反復,讓她臉色青了白,白了青。一股氣息在體內四處亂闖,獨自做著困獸鬥,終於找到一個出路,猛地躥了出來。張夜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一口鮮血便將將就要噴了出來。張夜費盡心力,將那口血吞了回去。

楚簾見她癡癡呆呆樣子,第一次有人不將她的美貌放在眼裡,他本該生氣的,此刻見她神色有異,居然隱隱有些擔心。

張夜直直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攆,華麗的金,五彩流雲,大紅錦緞緊裹在身。她也老了,臉色紅潤,眉眼豔麗,唇紅齒白,這麼多年歲月過去,她還是俏麗的女子。只是那圓潤的眼睛旁邊,細細的皺紋已然開始浮現,還有那黛色的長髮,在陽光的照耀下,絲絲蒼涼的白,刺痛了張夜的眼睛,她也老了吧。張夜貪婪的看著那個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容顏,依戀、歡喜、悔恨、愧疚,和扭曲,夢中出現的表情,再過幾生幾世,張夜恐怕都不會忘記。

玄帝君臨天下般微笑望著臣服的子民,突然發現人群中有兩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不禁愕然,循著那目光望去,原來是個小小的女娃兒,將自己望著。這女娃兒膽子可真是不小,怎麼這面容看起來有些熟悉?仿佛,仿佛,在哪裡見過。在哪裡見過呢?那纖細的柳眉,堅挺的鼻尖,薄薄的紅唇,單獨分開或者湊在一起,不免單薄了些,可是再加上那雙深邃明亮的雙眼,明明清澈卻一眼望不見底,明明單純卻令人讀不出含義,偏偏就成就了這讓人無法忽視的容顏。

玄帝壓住心頭疑惑,轉頭望向雲尚書,微微笑道:「煒卿,比試可有結果?」

雲尚書道:「已有奪魁人選。」

玄帝正要表態,張璃已經飛身奔了過去,嬌滴滴撲到玄帝懷中,爭辯道:「伯父,我安國堂堂大國人才輩出,各侯府世家都有傑出的人才,怎麼能讓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繼承了藥聖的名頭,傳出去豈不是要讓其他幾國笑話。」

玄帝笑笑,寵溺地看著懷中的小娃兒,拍拍她頭,道:「藥學天下,不分貴賤。璃兒不要再有如此之說。」

張璃正待還想說些什麼,又見玄帝神情,知道今日之事已成定居,再無轉圜餘地,怏怏不樂縮在玄帝懷中,恨恨看著張夜方向。

玄帝向著楚簾笑道:「簾兒,便有你替朕招待這小娃兒,你一下如何?」

楚簾心下大喜,連忙叩首道:「楚簾遵命。」

卻見張夜自人群中站了起來,冷冷一笑道:「張夜一介草民,自問不敢問鼎藥聖之名,只盼借藥聖當年醫學典籍一閱,救一人性命。」

楚簾聞著她身上隱隱傳來的藥香,玄帝性情喜怒無常,他更是不願這特別的女子無端端丟了性命,連連哀求道:「聖上息怒,她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簾兒必當悉心調教,定不敢叫她再放肆無禮。」

巫白、淩霄、莫雲三人霍然起身,看樣子,誰敢對他們主子不利,天皇地帝也不會讓他占了一丁點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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