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辛德瑞拉

「行禮時，頭要端正，眼睛要垂下看向地面，雙手挽起裙擺，挺直腰背然後輕輕屈膝，聲音不能過高，但是也不能太低，要像我現在這樣才能表現對王室和貴族的尊敬。」

年近三十的女官長大人面無表情地對月岑進行初級的禮儀指導，雖然表面上她對這個王子殿下親口提點的女孩還算客氣，但是那雙棕色的眼眸中卻是明顯帶著一點輕視和鄙夷。

在這樣一個注重出身和頭銜的時代，沒有高貴的身份就不可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可惜月岑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點，她很認真地學習著這些極其講究的規矩，希望可以讓自己今後的日子好過些。

「雖然你現在是王子殿下身邊的近侍，身份比其他品階的女侍要高一些，但在見到我這樣的女官以及宮廷內的長官大人時也必須行屈膝禮，並且我要提醒你的是，面對任何一位王室或者貴族的提問時你的回答都必須是謙卑並認真的，像你今天下午同王子殿下對話的語氣就太失禮了。」女官長一邊用精巧的小扇在臉邊輕搖，一邊抬手將月岑拉到一面大鏡子前說道，「從現在一直到晚上舞會結束,你都要在這裡練習微笑和行禮，不准偷懶，我會回來檢查的。」

說完，她也沒有管月岑是何反應，輕扭著腰肢就走出了房間。

於是，這個因為空無雜物而顯得偌大的房間內就只剩下月岑和鏡子裡的那個人影。

烏黑的長髮被梳成辮子垂在背後，頭頂別著小巧的白色布帽，身著湖藍色連衣布裙，裙擺鑲有一圈蕾絲花邊，外套是白色長袖短衣，再加上那低眉順目的表情，還真像一個乖巧的侍女。

月岑看著鏡中完全變樣的自己，微微苦笑。

隱約有輕快的音樂聲從窗外傳進來，然後便是一陣陣的喧鬧，黃昏已近，最後一縷陽光也逐漸消逝在天際，空蕩的房間內一盞燭燈輕輕閃爍，在牆壁上投射出一個巨大的人影，那個人影反復重複著屈膝行禮的動作，一遍又一遍。

***

「近侍大人…您醒醒，快午夜了……」

一把溫婉的女聲在耳邊縈繞，月岑只覺得被人不斷搖晃著都快把胳膊卸掉了，終於她忍受不住大吼一聲蹦了起來。

「神經病啊！搖什麼搖！不知道在睡覺時把人搖醒是很缺德的嗎？！」心中的憤怒膨脹，她惡狠狠地瞪向那個蹲在她身邊的女孩。

「對…對不起。」女孩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雙手揪著布裙一副無措的表情，而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也已經水汪汪一片。

這樣看來倒像是月岑在欺負她一般。

「啊…也沒什麼，我好像太激動了，呵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月岑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將這個女孩上下打量一番以確定她的身份。

通過下午女官長對她的教導讓她也略微懂得了一些宮廷的品階制度，尤其在各種身份的裝扮上是極其講究的。

概括來說，宮廷侍女分為六等，以高向低排序分別是：女官，近侍，從侍，候侍，園侍以及女僕。而在衣著上，女官享受貴族的著裝，而近侍和從侍是像月岑這樣的款式大方但顏色亮麗的服裝，候侍及園侍則是色調比較暗一點的墨綠色衣裙，最低微的女僕才是從上到下都沉沉的灰色，因為她們要出入廚房和雜物室並要時刻打掃城堡，這個顏色是最耐髒也是最不顯眼的。

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卻就是這一身髒兮兮的灰色布裙。

「您就是新任近侍大人吧，現在已經快到午夜，您要是再睡下去被女官長大人發現的話就要受懲罰了。」看月岑沒有再說話，女孩小聲地提醒著。

「啊…我居然睡了這麼久。」揉揉眉心，月岑稍稍冷靜了下來，穿越時已經是晚上了，沒想到穿到這個地方居然是下午，再加上又是落水又是練習禮儀的她已經勞累了近二十個小時，所以才忍不住眯了一會，結果一晃就到了午夜，如果不是這個女孩叫醒她，奧林娜女官長一定會狠狠訓斥她一頓的。

這樣想著，月岑不由心懷萬分感激地拉起女孩的手說著：「謝謝你啊，真不好意思我還對你發火呢，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近侍大人，我叫辛德瑞拉。」女孩依舊是小聲地回答。

「辛…辛德瑞拉……？」月岑驚訝地後退一步看著這個女孩。

辛德瑞拉……難道這個女孩就是那個家喻戶曉的童話主人公灰姑娘？

那麼，這個世界其實是一個童話的世界嗎？而下午救她的王子殿下就是即將娶灰姑娘當王妃的王子？

太荒謬了吧？有聽過歷史穿架空穿的可沒聽過童話穿的啊，雖然這裡與她記憶裡的任何一個古代歐洲國家都不一樣，雖然她能聽懂他們的話這點非常詭異，但若以童話故事來解釋也實在是太讓她接受不了。

況且……月岑黑亮的眼珠轉了轉，又仔細將這個自稱辛德瑞拉的女孩打量一遍，看著她那同自己一樣的黑髮黑眼心中不由又生出疑惑。

童話故事裡辛德瑞拉好像是金髮美女吧，並且她應該是在自己家裡做女傭而不是在王宮啊，莫非同名只是巧合？

「那…辛德瑞拉，你一直是在王宮裡的嗎？」月岑試探地問著。

「回近侍大人，不是的。」辛德瑞拉搖了搖頭，「三年前我的母親去世了，之後父親娶了我的繼母並給我帶來了兩個姐姐，但是繼母很不喜歡我，以很低廉的價格把我賣進王宮做了最卑微的女僕。」

「呃…」月岑一時間沒有了說辭，雖然地點不一樣，但是一部分情節還是很相像的，可倘若這個辛德瑞拉真的是童話中的灰姑娘，那麼是不是也真的有仙女和南瓜馬車呢？

月岑的腦袋裡又開始浮想聯翩，卻很快被一串巨大的爆炸聲打斷，接著五顏六色的光亮從玻璃窗中照射進來打在她們的臉上。

「看啊，是煙花……」辛德瑞拉憧憬著走到窗邊看向那漫天綻放的煙火，輕聲說道，「舞會結束了……」

她的話音剛落，月岑便在煙火聲的間隙中聽到了鐘聲的迴響。

是午夜的鐘聲。

「你很嚮往舞會嗎？」月岑走到辛德瑞拉的身邊，看著她那張被煙花的光亮染成各種色彩的臉蛋，心裡泛起一種不明的感觸。

「是啊。」辛德瑞拉依舊是看著一朵朵華麗閃耀的煙火，「母親在世時經常在家裡舉行小型的舞會，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開始教我跳舞了，還誇我很有天分呢……可是自從被賣進王宮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在舞會上跳舞了……」

煙火聲漸漸停歇，夜空也變得空寂下來，此刻，辛德瑞拉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憂傷和失落，可她看向月岑的眼中卻是溢滿了笑意。

「近侍大人，其實我一點也不後悔在王宮做女僕，因為這樣…就可以離王子殿下近一些了啊……」臉上稍稍泛起紅暈，她用手絞著身上灰色的衣裙繼續說道，「我的父親是富商，所以在幾年前我曾榮幸地走進這座宮殿參加了王子殿下的舞會，可惜只是遠遠看著他和貴族小姐們跳舞……但那時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成為殿下的舞伴，那該有多好啊…只要能跳一支舞，哪怕是要用我的生命作為代價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說到這時，辛德瑞拉咬了咬嘴唇，宣誓一般地點了點頭。

「傻瓜，人的生命最為重要，不要輕易拿來換取任何東西……你會有機會和王子殿下共舞的，相信我。」月岑拍了拍辛德瑞拉的肩膀想要給她鼓勵，雖然她並不確定接下來的一切會按照童話故事的情節去演繹。

「謝謝近侍大人的關心。」辛德瑞拉提起裙擺向月岑行禮，顯然她只是將月岑的話當做了安慰。

這時，一陣輕快的音樂聲悠悠地傳了過來，將兩個女孩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類似於《藍色多瑙河》的旋律讓月岑的心神為之一振，同時她也注意到辛德瑞拉的興奮，她仿佛陶醉在音樂的美妙裡，微笑著，身體輕輕配合旋律擺動。

「來，辛德瑞拉，我們將這裡當做舞臺一起跳舞吧！」月岑拉起辛德瑞拉的手將她拖到房間的中央開懷地說。

「可是……被人看見的話……」雖然很想跳舞，但是長期的女僕生活讓辛德瑞拉還是有很多顧忌，她烏黑的眼眸裡閃動著隱忍的渴望。

「別想那麼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想跳舞的時候就不要有那麼多束縛！」一邊勸說著，月岑一邊已經圍繞著辛德瑞拉轉著圈跳了起來，雖然不是標準的舞步，但她的那種快樂與活力很快感染了一直躊躇的辛德瑞拉。

於是，兩個女孩手牽著手在空闊的房間內伴著隱約的旋律歡快地起舞，連牆角的燭火也興奮地一跳一跳配合著她們。

「辛德瑞拉，你的舞跳得可真好！」月岑覺得在她的帶動下，連自己的舞步都開始變得優雅起來。

辛德瑞拉開心地笑著，卻還沒有等到她回答，一聲威嚴的怒喝就在房間的門口炸開：「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忘掉自己的身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