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水晶鞋

這時，在場的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行禮高呼：「恭迎王子殿下！」

而光銘卻沒有理睬她們，徑直走到月岑面前抬手輕輕觸摸她臉上的紅腫，在看到她因為疼痛而蹙眉躲閃開時，他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難受滋味。

「抱歉，我來遲了，讓你受了委屈。」拭去她眼中不斷滑落的淚珠，光銘溫潤柔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潮濕的意味。

「不…殿下，很遺憾讓您看到這一切。」月岑雙目低垂回答著，密長的睫毛掩住她眼底的一絲得色。

幸好是留了一手，每次在光銘陪國王喝下午茶的時候都會告訴守在門口的從侍她去了後花園，為的就是以防遇到今天這樣的狀況，畢竟看了太多宮廷爭鬥的電視劇，多長幾個心眼也是十分必要的。

「王子殿下！是這個侍女先忤逆我，不僅對我不敬，還羞辱我們所有的貴族，這樣一個低賤還毫無規矩的人怎麼能留在殿下的身邊，我只是稍微給她一些懲戒而已。」料想到形式對自己不利，威娜安決定倒打一耙先告月岑一狀。

而月岑卻不以為然，心想，如果她是這個威娜安小姐的話，此時應該選擇以不變應萬變，因為王子殿下所看到的完全就是她在欺負別人，通常人都會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耳朵，因此若擺出一副知錯的模樣倒會讓人覺得她只是一時任性耍大小姐的脾氣，但像她現在這樣不但不知悔過還為自己找藉口只會讓人覺得……

「狡辯！」光銘有些慍怒，藍眸愈加深沉，收斂起平日裡的溫柔隨和，「威娜安米歇特拉爾，你作為斯威爾皮斯侯爵的女兒，擁有尊貴的女爵稱謂，父王一直誇讚你的熱情與美麗，卻沒有想到你的品性竟是如此卑劣。」

「不，王子殿下，看著我父親的份上請您相信我所說的，不要被這個下賤的侍女迷惑了心神。」威娜安慌張地解釋著，然而她卻越解釋越令人覺得厭惡。

一個人的負面形象一旦在別人的心中樹立起來，那麼過多的解釋就變成了無謂的掩飾。

「上天賜予了你如此美妙的身段以及可愛的容貌，卻沒有給你一副好心腸，我的王妃絕不能是一隻披著華麗長袍的老鼠，我決定從這一刻起削掉你的爵位，你也不再是我未來王妃的候選人，收拾一下，明天請離開王宮。」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光銘看著威娜安冷冷地說。

而那個之前還驕傲高貴的大小姐此刻已嚇得癱軟在地，哭著哀求：「王子殿下！不要削掉我的爵位，沒有了爵位回到家鄉所有人都會嘲笑我的啊！求您了！」

「一個真正值得別人尊敬的人，即使沒有那高貴的爵位，在別人的眼中依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娜安，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反省一下。」不願再看那女子一眼，光銘淡淡說著，轉身走出了花園。

而他就像是陽光，稍一離開，這後花園又漫起一片陰霾。

果然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邊威娜安一失勢，那邊一直趨附著她的貴族小姐們便個個遠遠離開不再搭理她，一時間整個後花園內只留下月岑和她，以及辛德瑞拉。

「王子殿下……」蜷縮著趴在地上，威娜安不斷哀聲喚著，淚水沖花了臉上精緻的妝容，此刻的她看起來真是帶有一種梨花帶雨的淒美。

「月岑…威娜安小姐她…」看著一瞬間由天堂墜入地獄的威娜安，辛德瑞拉的愛心不由氾濫起來，小聲地好像要為她說些什麼。

「殿下好像還沒走遠，我們跟上吧。」淡淡打斷辛德瑞拉的話，月岑拉著她向城堡走去，沒有再回頭。

她不是有些小說中那種帶著聖母光環的女主，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有著最基本的愛恨分明，別人對她好，她會對別人更好，同樣，別人如果傷害她，她也不會再去同情那人。

現實本就是殘酷的，人善被人欺是不爭的事實。

***

當天際最後一縷陽光逐漸消逝的時候，天空便呈現出一種迷幻的冰藍色，隱約的星辰稍加點綴，讓這夜空清澈得猶如某人的眼睛。

月岑靠在窗臺看得出神，手不由撫上自己的臉頰，雖還有藥膏那濕漉冰涼的感覺，但此刻她的心中卻異常溫暖。

是他親自幫她擦的藥膏呢…還記得當時他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正專注地看著她的臉，眼底的溫柔如清泉一般流淌過她的心。

想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和偏愛，月岑的心反而一陣抽痛，她不能迷戀上他，更不能因為他而放棄回家的念想…在經過下午威娜安的事件後，她開始對這個世界湧起一種深深的排斥，在這個沒有「人人平等」的概念的地方，她作為一個現代人是不可能適應的，就算現在有王子殿下在保護她，但萬一殿下不再喜歡她了，她可能會落到比威娜安更慘的下場。

更何況，在自己的世界裡她還有爸爸和小佑，已經離開了好幾天，天知道她有多麼想念他們。

所以，她一定要回家，回到真正屬於她的世界……

「又在想什麼，表情這麼嚴肅。」溫潤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打斷了月岑的思緒將她嚇了一跳。

「殿下？」看清了聲音來源的月岑有些慌張，畢竟剛剛還一直在想著他，誰知他這麼快就出現了。

「您怎麼突然出現了，嚇了我一跳呢。」小聲說著，月岑四處看了看，才發現房間內的侍從都消失了，此刻偌大的寢室內只有她和光銘。

「這是我的寢室，當然可以隨時出現。」唇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光銘輕抬起月岑的下巴，凝視著她的臉，「嗯…這藥膏的效果的確很好，你現在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這樣參加後天的假面舞會是沒問題的。」

「誒？假面舞會？」月岑的聲音有些吃驚。

光銘卻笑著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眼中帶著一絲寵溺：「前兩天你不是有跟我提到舉辦一場帶著面具跳舞的舞會嗎？我跟父王提過了，他也非常感興趣，並決定在後天黯國王子來拜訪的時候就舉辦這場舞會。」

「真的？」月岑有些激動，沒想到國王陛下這麼開明啊，畢竟假面舞會是起源于西方萬聖節的，而這個世界並沒有萬聖節這個概念，看來他們只是當做一種娛樂吧。

「開心嗎？」光銘笑著問道。

「嗯！超開心的！」晶亮的黑眸一閃一閃，月岑樂得嘴巴都要拉倒了耳根，然而她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歡喜，是為了另一個人。

光銘不知道月岑的小心思，他只覺得看到她開心的模樣自己的心裡就會覺得異常滿足，就像許多年前，他曾那麼費盡心思要逗那個人開心一樣……

「那麼我還有個禮物要給你。」輕聲說著，光銘將月岑帶到偏殿，指著茶几上的幾個禮盒讓她去打開。

「這些是……」月岑有些不解地打開第一個盒子，卻一下子驚叫，聲音中帶著興奮：「天呐，好漂亮的裙子！」

輕透粉嫩的顏色，再綴上高貴而美麗的鑽石珍珠，讓人覺得可愛又不失優雅，這樣精緻的晚禮服穿上身一定非常搶眼吧。

眼睛眯成了月牙兒，然後她依次將茶几上的禮盒打開：華貴的首飾，白色的羽毛面具，還有……

一雙水晶鞋。

水晶鞋……

「這兩天我一直命工匠們打造這雙水晶鞋，就是想讓你在舞會上穿上它，月岑…你喜歡嗎？」看到月岑拿著鞋子發呆，光銘有點緊張地問。

「當然…喜歡，看，它這麼漂亮…」月岑將水晶鞋抱在懷裡輕聲說道，但她的心卻一點點往下沉。

假面舞會，是她為了幫辛德瑞拉圓夢才提議的，因為所有人都戴上面具的話，即使是侍女也不會被認出來的，只有這樣辛德瑞拉才可能和王子共舞。

「我會想辦法幫你弄一套漂亮的禮服，到時候你就不是一個女僕了，你將變成有著曼妙舞姿的貴族小姐，與王子殿下共舞一曲浪漫的華爾滋…」當時她還這樣充滿幻想地同辛德瑞拉說著，當時她還那樣迫切地想去幫辛德瑞拉實現願望。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成現實時，她的心卻有點痛了。

水晶鞋，辛德瑞拉，王子，舞會……

原來她一直都是這個故事裡的配角，原來她就是那個幫辛德瑞拉變出水晶鞋的「仙女」，原來那雙水晶鞋竟然是王子讓人造出來的，原來那個王子真的就是光銘……

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如此諷刺。

心底的哀傷蔓延，但一個人卻輕輕從身後抱住了她，清淡的香草味瞬間將她包裹住，奪走她片刻的心神。

「月岑，我多麼感謝上天讓你掉到了我的面前，你的出現帶給了我太多奇異的感覺，我原以為，你有一個同她一樣的懷抱，是我所依戀的，可是今天又發現你同她太不一樣……」溫熱的呼吸縈繞在月岑的耳邊，抱住她的人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想讓你做我的情人，你…願意嗎？」

敏感於他口中提及的「她」，又糾結于辛德瑞拉和水晶鞋，月岑腦中一片混亂，不由推開抱著她的光銘：「王子殿下，我……」

還沒有說完，嘴唇就被面前男孩用手指遮住，他輕笑著，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湛藍的眼眸乾淨澄澈，帶著一絲曖昧的笑意，他壓低聲音，溫柔地說：「我說過的，沒有別人在的時候，叫我的名字。」

「……光銘…」月岑失神地看著這個似乎永遠微笑著的王子，想要說出拒絕他的理由，然而一開口說的卻是另一番話。

「光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笑容是這世上最危險的毒藥…會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丟棄了靈魂，迷失在你的笑容裡，無法自拔…卻即使會被毒死，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