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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半面聲作叮,呼而將出行欲就
許霖的腦子如同過火車一般,紛紛擾擾的滑過了那些和夏輕有關的日子。
那一回緊急調令,大隊實在拉不下老臉遣了他來求白爺爺的人情,自己只好硬著頭皮上陣不得不去央求抱病的白老。就是現在這樣的天氣,那個奇怪的女人氣哼哼的和自己對峙在籬笆牆內外,許霖記得那天的太陽有些熱,光線細細打在夏輕的臉上,她微微眯著的眼睛分外溫和。許霖忍不住失笑,這個瓜兮兮的女人,她是真的以為這矮的丟人的籬笆牆堵得住自己麼。
還有一回蹭飯在山隱小學,居然吃到了讓自己久久難以自抑的醬菜,味道像極了已經故去的外婆年幼時哄自己的下飯菜,一頓飯吃的他熱淚盈眶,吃的白老渾身冒雞皮疙瘩。死皮賴臉的央白爺爺將那罐夏輕製作的豆醬求回去,令他欲哭無淚的是居然沒有尋找到最佳埋伏點,被那一群兵蛋子們偷偷消滅了,還意猶未盡的直誇許隊好福氣,嫂子好手藝!結果樂的許霖都忘了揍他丫的了。
從夏輕來後,許霖第一次覺得故土之外的家常便飯竟也可以如此美味。他看得出夏輕對白老的尊敬和愛護發自內心。從數年前帶著亡妻的骨骸鬱鬱離開濱市後,白老已久未這樣純粹的笑過了,及至某日,午後院下樹蔭,夏輕與白老輕聲嘀咕閒話家常,時不時幫白老整理起皺的衣角,言笑靨靨。祖孫之情濃溢於言表。許霖就開始放心了,大家心裡倔強孤傲的老頭兒的身邊有了個貼心照顧的孫女。
夏輕總是努力的保持很冷靜的樣子,假麼三道的不溫不火。而許霖總是有能耐將她逗的火冒三丈,將那一點淑女的摸樣打散的顛沛流離。許霖想他最見不得這個女人低著頭若無其事的樣子,無數次在視線死角處看到她臉上的蕭索,一如初見,從來不曾消褪,在所有他認為已經溫暖的日子裡。
她喜歡和小孩子玩鬧,沒心沒肺的看著老先生們下棋跟著挑撥離間,認真的上課,備課,將山隱的每一個孩子看作天使。不知她從哪裡引來一句名言「孩子犯了錯,上帝都會原諒。」所以她時常被調皮的小子們氣的哭鼻子,他只能暗笑活該。
所有看得到的熱鬧的角落,夏輕的身上總是洋溢著濃濃的快樂。
許霖恨恨的想,可是她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躲在清流河,毫無形象的倒頭躺在河邊上軟軟的草地裡,像是走丟了的迷糊小狗,永遠找不到來時的路,潦倒落寞的讓人心疼。
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她一個人自娛自樂,指著草地和山脈對話,望著溪水和叢林打架。
無數個夏輕獨以為獨處的日子,他一一看在眼裡。
而此刻,許霖想真好。這個繃著臉的女人終於安靜了下來,她微蹙著眉,似乎在做一個不美好的夢,他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的握住她冰涼的輕輕顫抖著的手,凝眸。
一個穿著泥濘的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軍裝的男人比肩伏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旁邊,安靜的看不出疲憊。
馮飛篆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夕陽斜斜的從窗口打進來,傾倒在屋子裡,一室恬靜。
他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腦中一絲微弱的遊動迅速滑過,來不及抓住思緒的尾端就消失了。搖搖頭,馮飛篆轉過頭離開,讓屋子裡重新歸於了平靜。
夏輕醒來後就看到綠油油的屋子,和白花花的床單,有一瞬間腦子當機的想「天堂不是應該是潔白的麼?」
緊接著渾身一僵,緩緩低下頭,看到忽覺異樣的手上華麗的握著一個髒兮兮的爪子。夏輕表情呆滯的順著手往上看,終於忍不住一哆嗦甩掉了抓著自己的許中尉。
動作幅度有點大,許中尉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看到夏輕,旋即溫柔的一笑,「醒了?」
夏輕又是一哆嗦,這丫的黑面隊長抽筋了?結結巴巴的說,「許、許中尉你怎麼在這?」
許霖臉色一頓,哀怨的說,「我這麼辛苦的救回你的小命,你不感激也就罷了,不帶這樣以怨報德的。」
夏輕繼續結巴,「你你救了我?」
「恩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允許你以身相報。」許小爺得瑟著。
夏輕嘴巴張成「o」型,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幻聽,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千年不化的冰塊,現在似乎化成水了。
許霖看她一臉癡呆樣兒忍不住「撲哧」一笑,「逗你玩你呢,來,喝點水。」
夏輕的臉糾結成了麻花,心道難道自己睡了一覺,整個世界都翻了個麻花辮兒,許森洋同志就這麼融化了?不僅融化了還如沐春風了。難道他鬼上身了?
「你才鬼上身了。」許霖沒好氣的翻她一眼。
夏輕捂住嘴,不小心將心生說出來了。
「許森洋,不,許霖…」
「等等,許森洋?怎麼說」許中尉饒有興趣的重複。
「那個,那個,森林和海洋。」夏輕戰戰兢兢的答。
「繼續…」
「就是,就是冰冷的海洋,渣滓,額,浩瀚的海洋,許森洋同志。」
許霖暗笑,這丫頭,取外號的水準不錯啊。
接著就沉默了,夏輕尷尬的沉默了,從那麼遠的醒吳村跑回來,還馱著一個大活人,實在難為他了。
滿室寂靜,兩人三副心思,流動的氣息溫暖而詭異。
那天後來的情景讓人忍不住歎息,可憐那名一身泥濘的軍官,白老頭喋喋不休的罵了他整整兩個小時,期間夏輕插嘴,白老只點點頭表示安慰並示意她閉嘴,緊接著口沫唾飛的繼續教訓許中尉,氣極處甚至舉起拐杖不輕不重的敲了他好幾下。
扶白老趕來的馮飛篆和夏輕呆呆的看著眼前低著頭小學生一般被罵的不敢抬頭的許霖,夏輕想笑,眼睛卻忍不住模糊了視線,感動吧,應該是。
夏輕第二天就從病床上爬回了學校,還豪邁的拍拍自己的胸膛,跟白老說,「當您孫女吃素的呢,我倍兒棒!」
白老頭搖搖頭,心道這個傻丫頭要真是面上看起來這麼清澈的快活著倒真好了。
連隱在漫天的大雪中迎接來了除夕,雪災嚴重影響了村民們的出行,但是仍然遮擋不住過年的喜慶。家家戶戶響徹天空的鞭炮聲歡快的迎接了新年的到來。
誰能猜到我們的夏輕同志在哪裡呢,不在學校,不在李嬸家,對,她在許霖他們駐地部隊裡。
夏輕無奈的撫了撫額頭,真是受不了那個以老賣老的老先生,居然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丫頭,你就忍心丟下我一個孤苦伶仃的老頭子麼?過年啊,就我老頭子無依無靠的,連唯一的孫女還要丟下我。|」
夏輕忍不住心裡哀嚎,這個顛倒黑白的老頭子,不就是不願意跟他去許霖部隊過年麼,那裡有什麼年好過的,深山老林的,她上哪兒吃好吃的熏羊腿?
不無憂慮的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白老,並致以無限的哀愁,「爺爺,我要是跟著你去S基地,豈不是要在餃子裡過年?還是素餡的。」
白老聽罷哈哈大笑,「你以為S基地是多麼艱苦卓絕的地方啊,他們每天的伙食標準50塊!」
夏輕嘖舌,在50塊的標準伙食和熏羊腿之間徘徊了許久,架不住白老的眼淚攻勢,無奈的隨著他去了該基地。
好傢伙,果然是財大氣粗的地方,昂貴的武器和高級的裝備比比皆是,可惜在軍事盲的夏輕眼裡,竟然沒有過於驚豔。馮飛篆扼腕歎息不遠處無聊的畫圈圈的夏輕,心道真是不懂得欣賞,還暴殄天物,浪費難得的參觀機會。
你以為他們和好了麼?當然不是,這倆的較量估計要地老天荒了。
現在的許中尉和夏輕之間的相處陡然間變的詭異了,以往有事要埋汰她幾句,沒事更要埋汰她幾句的許冰山,如今見到她竟然和藹的笑,夏輕骨頭輕,經不起他的友善暗示,處處躲閃,所以在滿足的享受50塊的伙食標準後,夏輕時不時的頭皮發麻。
士兵們對女孩子十分熱情,本來這鳥不生蛋,啊不,是盡生鳥蛋的地方能見到個女的多稀罕啊,而以上次跟她一起去醒吳的士兵們最為熱情,熱情的過分就顯得詭異了。
夏輕發誓許霖一定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弦,有一次她居然聽到鄧宇輝八卦兮兮的問許霖,嫂子什麼時候再顯身手,讓他們嘗嘗那人間絕味的豆醬。
夏輕厥倒,卻不打算向許霖對質,她又不是傻子,這麼明顯的情境哪有看不出什麼的道理。心道,兩顆豆醬就收買了人心,還挺划算。
她不問,就無人說,於是基地的氣氛仍舊十分和諧,連馮飛篆那硬骨頭似乎都軟化了下來,夏輕估摸著這孩子似乎有改過自新的跡象了。心照不宣的同仁們熱火朝天的準備年貨,春節在白老一日三遍的念叨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