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隱山中 第六章 慢惹相思情初濃(中)

「那他們什麼時候完呢?」穆緩一臉認真的看著夏輕,她的眼睛很美,仿佛可以看進人的心裡,眼裡常常帶著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夏輕錯開她的目光,心想真是個,美人啊美人啊。

「不大清楚呢,才剛剛開始吧。」夏輕拾掇出課本開始備課。

片刻後一聲「哎呀」幾乎嚇掉夏輕手裡的課本,穆緩還沒走呢,「他們好能聊啊,不行,我要去問問霖子。」

夏輕疑惑的看著她的舉動,在她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之前,穆緩同學就直愣愣闖了進去。然後再夏輕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穆緩就被幾聲暴跳如雷的呵斥外加一個推推搡搡給攆了出來。

半晌,夏輕回過神在,向著委屈的抹眼淚的穆緩道「你,你難道不知道爺爺跟人商量事情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的麼?」

更何況他們現在討論的是白爺爺最牽掛的老部隊的演習,演習就是作戰,每一次作戰都是軍人心裡最慎而重之的存在。

剛才許霖那聲暴跳如雷的怒喊讓夏輕都心有餘悸,「穆緩你做了什麼嚷他們這麼生氣?」

穆緩委委屈屈的說「馮飛篆把桌子上的一堆沙推倒了,是問哦不小心撞到他了,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嘛,誰叫他沒事站在門口幹嘛,很容易撞到人的嘛。」

夏輕倒吸一口氣,「那是沙盤。」他們在模擬演習。

穆緩不搭理她,眼巴巴的看著緊閉的房門,看不出有要打開的意向,越發委屈,一跺腳,丟下了一句「小氣鬼。」飛奔出克。

夏輕搖頭歎息,穆大小姐還真是任性呢,乖乖,許大冰坨子惹惱了穆千金,樂子大發咯。

琢磨著要不要買半斤瓜子閑嗑看八點檔。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還沒到許森洋同志下次報導時間呢,就看到穆緩抱著情書、啊不,是抒情信讓陳書情幫她參考。八卦小姐夏輕大失所望。

沒骨氣啊沒骨氣,戀愛中人智商是木有滴,古人誠不欺我。

最近夏輕和馮飛篆產生了人民內部矛盾,並有逐步擴大化的趨勢。

起因倒不複雜,馮飛篆同學和眾位同學一樣有另一個身份,叫做馮老師。對,他負責山隱小學三1班的數學,因為他是理科生嘛,這無可厚非,但是馮老師可能與教師這份光榮而偉大的職業毫無緣分。最近一次小考,三1班同學集體遭遇滑鐵盧,全班沒有及格的。

夏輕放學時看到兩個孩子磨磨蹭蹭不願走,「王山根,李小栓,怎麼還不回家?」

「夏老師,我們打掃衛生呢。」王山根眼神躲躲閃閃的回答。

夏輕心道有鬼,「老實交代,都幹什麼壞事了?要不我帶你們去跟白爺爺聊天去?」

孩子們最怕跟白校長聊天,到不是他多凶,而是他太太太太囉嗦了,比阿媽阿姐叔叔嬸嬸姨姨加起來都囉嗦。

李小栓的臉都擠成苦瓜了,「我們不敢回家,阿爹要抽手心了。」

「為什麼?你們到底幹嘛了?」

「都是數學老師,他上課所有人都聽不懂,我小考就考了10分!」王山根索性豁出去了。

李小栓怯怯的答「我考了6分。」

夏輕一陣鬱悶,打發走兩個孩子直奔辦公室,溜到馮飛篆的辦公桌前,桌上放著一遝試卷。

夏輕一張張看下,臉色逐漸陰沉,看完後的臉色鐵青。

第二天,夏輕跟在馮飛篆身後溜進3(1)班,她倒要看看這位神人是如何教課的。一堂課停下來,她目瞪口呆了。不得不說馮飛篆這一堂不是沒有水準,簡直是超水準了。

他居然有本事將初中,高中,乃至微積分的知識柔和的一起來解小數學。

夏輕不知道是該誇他呢,還是誇他呢,這哥們多有才啊,難怪孩子們都如魔似幻的表情,聽懂才怪。難得這哥們還一本正經的講的起勁,一臉認真的對同學們說「同學們,你們看這題就是這樣解的,多簡單啊,咱們開始下一節。」

下課後,夏輕跟馮飛篆比著肩走出教室,馮飛篆眉飛色舞的說「怎麼樣夏姐姐,我的課有水準吧。」

夏輕忍耐到辦公室,奪過馮飛篆手裡的三年級課本,「你自己看看清楚,你手裡拿的是三年數學課本,上面還不缺少連環畫。不是高等數學!」

馮飛篆一臉詫異,「我知道啊,我教的三年級數學啊。」

夏輕更是生氣「那你滿嘴跑火車的一元二次方程式哪來的?要不要加點無限迴圈?」

馮飛篆也不高興了「夏姐姐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我都仔細研究過了,那是我參考教輔精心研究的不超大綱的教學方法。」

停了停,他又說「你不提我還忘記了,這次這些小孩都考的那麼爛,豬都比他們聰明,山村的小孩怎麼這麼蠢。」

雖然最後一句馮飛篆嘀咕的很小聲,卻徹底惹惱了夏輕,「山村的孩子!山裡的孩子就可以做你的狗屁教學的實驗品麼?你知道山裡的孩子只有認真的讀書才有機會去山外的世界麼?」

馮飛篆也惱了,「夏輕,不要仗著白爺爺喜歡你就對我大呼小叫,小爺我TM不吃你這套。小爺今兒就廖一句話擱這,這些骯髒的村民八輩子都出不了這個破爛山村。一群蠢豬。」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使滿場寂靜。

連聽不下去準備上前呵斥的白爺爺都楞住了。陳書情後知後覺的驚叫了一聲,一屋子人都呆住了。

馮飛篆一下子紅了眼睛,猛的抬起拳頭下意識的揮到夏輕眼前。夏輕也紅了眼睛,但是卻毫不退縮。

馮飛篆拳頭停在她的眼前,夏輕眼中彌漫的霧氣刺痛了他的眼睛,僵硬的收回拳頭,「小爺不打女人,夏輕,你有種,我記住你了。」

馮飛篆像個受傷的小獸低著頭走了出去,陳書情回過神急急跟了出去,不忘回頭瞪了夏輕一眼。

白爺爺搖搖頭,走到夏輕身邊,撫了撫她的發,想說點什麼,歎了歎氣,又走了。

上課鈴又響了,人們都離開了,低低的議論夏輕聽不清也不想去聽。

只剩下她一個人留在辦公室,爐子燒的屋子暖暖的,她蜷起身子,縮在角落,心裡涼涼的。七歲那年回到城裡時,周圍的小朋友也是像現在的馮飛篆一樣肆無忌憚的嘲笑她,甚至有成群結隊的捉弄她,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就從廁所外面將她鎖在裡面,大聲的喊「山裡來的野孩子,土死了,蠢的連ABCD都不認識。」然後嬉笑著回去上課。那時候小小的她使勁的拍打門絕望的發現沒有人會來救她,就像現在這樣蜷縮在角落裡,冬天的廁所裡凍的不得了。

夏輕多失望啊,那個猴子一樣調皮的馮飛篆在她的心裡一直是那樣正直善良,可是他居然這樣說那些淳樸的孩子們。

夏輕只是想,他真讓她失望。

然後馮飛篆就和夏輕陌路了,以前見到夏輕會嬉皮笑臉的夏姐姐長夏姐姐短,纏著她給他做好吃的點心,嚷嚷著帶著她去鎮上買棉花糖吃,看到夏輕手上生了凍瘡,會神秘兮兮的說,夏姐姐等著,然後就摸出一支凍瘡膏,得意的說這是他A自己老爹的特效軍用藥,很珍貴的。

而現在,現在經過時直把她視作空氣。

夏輕也作旁若無人狀,安靜的備課,三1班的數學課被她攬了過來,孩子們的成績又直線上升了。

馮飛篆沒課在身更是輕鬆了,天天往許霖他們部隊跑,聽白爺爺說他似乎是準備明年入伍了,白爺爺欣慰的說這小子終於願意繼承父業了。

某天白爺爺把一本小學奧賽輔導書放在夏輕面前,在夏輕疑惑的目光下解釋「這就是轉轉的教輔,他的教學方法雖然是有些讓孩子吃力,但是倒是真心的想教好這門課。」

夏輕無可無不可的看了一眼,說,可是他是真的看不起落後的山村。白爺爺搖搖頭,「丫頭,這些孩子從小生活在軍區大院裡,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骨子裡他們是瞧不上任何東西的,丫頭別失望,他年紀不大,還沒受過什麼挫折,以後會知道的。」

夏輕心想,狗改不了吃屎。

白爺爺又歎息的道「這小子從小沒挨過一次打啊,那年高考他爸爸讓他考軍校,他寧死不從,甚至鬧起絕食抗議,他爹氣的發抖抖楞是沒狠下心打他一巴掌,現在就一巴掌讓你個小丫頭打懵了。」

夏輕抬起頭,「爺爺,我七歲的時候開始第一次挨打,直到前年冬天,可是他們死的時候我還是很難過。爺爺,馮飛篆的生活很美好,他不曾經歷漫長的吃不飽飯的生活,但是他不能這樣說連隱村的叔叔伯伯們,這山裡的人給我的溫暖和你們給我的溫暖我永生不會忘記,所以我不允許有人侮辱他們,我不允許有誰來侮辱我愛的人們,即使他是無心的。」

白老第一次聽夏輕提到她的身世,聽到她從小被打到大,心忍不住揪了起來,長歎道「孩子,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還能這麼倔。」

夏輕知道他只是由心而發的感慨,並不是追問她的身世,笑笑,專注於手裡的書包,快過年了,她要給那幾個家境貧寒的孩子親手做新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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