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夢如鏡 第八章　激

李密微微一曬，視線隨意瞟過堂上沉默的眾人。

便是這幾日，與李唐的對戰總是節節敗退，寨中上下也彌漫起一陣不安煩躁的氣氛，這讓他很感到頭痛。

自從瓦崗在這天下大勢佔據一角後，很久，李密都沒有這種焦慮的不適感了。

便是在他與翟讓的爭權內亂時，他亦是步步籌畫，將一切掌控於股掌之中，所以面對如今這一初步顯現了頹勢的局面時，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極致的不安感，類似於恐懼。

真的，他感到恐懼了。

過去幾年的自己，習慣了俯視所有，相信即使是面對那短命的隋帝楊廣，自己也不會動搖半步！

只是如今……

他要面對的對手不是那個失去民心，眾叛親離的帝王，而是這個開始打著清君側還天下清明，現在收攏大半江山自立為王的李唐。

所以，很不一樣，他深信這已經是他所必須要面對的最為強大可能也是最後的一個勁敵。

不論如何，他都不能敗！

不然，等待自己的只有一個「死」字。

斂下眼中微動的情緒，李密換上自己一向親和的笑容，在望了眼堂下眾人後說道：「眾位兄弟，如今我等陷入的已是前有虎後有狼的境地，洛陽已有王家拔得頭籌，而我瓦崗軍與李唐甚至是河北的竇軍則皆有入主之心，如今這天下局勢堪稱紛亂，眾家兄弟可有良策？」

話音剛落，本是靜默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李密掃視一圈，見眾人只是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卻無一人敢直言諫之，當下心便是往下一沉。

搖頭，暗自歎了一口氣，這些人本也是一群草莽出身，若論起謀劃……

突地，李密眸光一閃將注意力定在了左下方的沉靜男子身上，雖不滿到此刻他還保持緘默似無動於衷，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笑了笑對他問道：「玄成此番，可有何對策？」

被點到名的男子正是魏玄成，只見他不慌不忙站起身對著上座的李密恭敬行了一禮，緩聲說道：「主公，玄成此時可否聽得主公真心一言？」

李密略感一怔，隨即卻是不露聲色得還旋了回來，口中道：「玄成自是聽得，便是在座的眾家兄弟也是能聽得，我李密向來對兄弟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

玄成斂目嘴角噙笑，瞬間將目中微動盡掩：「那麼主公是想位極人臣……還是欲攬盡這錦繡江山？」

李密笑了，目光突顯淩厲：「玄成以為呢？」

「玄成愚鈍，猜不透主公心中所望。」

聞言，李密一掃眼中淩厲，正色道：「自是為民為天下計！只要天下百姓大安，為不為人臣又有何干？」

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到將在座的眾人震了一震，面上紛紛露出折服神情。

玄成平淡一笑，將眾人此刻神情盡入眼中：「主公高義，玄成感佩。」卻是狡猾之人呵！在話裡卻是獨獨掐去了自己爭奪天下的野心。

此人，心機夠深，手段夠多，只是…卻，沒有一樣此時對他而言是最為重要的東西。

那即是，魄力！

眼前的這人，因為沒有足夠的魄力，所以，自己不能奉他為主。

倒是可惜了，可惜了他的心機，他的狠辣。

思及此，玄成迅速略去了眼中的冷意，再次啟聲道：「主公，當下可發兵圍洛陽。」

李密目中一亮，臉上卻作不解問道：「玄成此意何故？」

「主公，洛陽是都城。」他忽然抬目，直直對上李密的視線。

此一句，足夠了。

李密望了這個不卑不亢的男子良久，面容一派平靜，沉默半響後終是說道：「好！發兵洛陽。」

「主公英明！」玄成躬身，低下頭時，誰也沒有看見他掛在嘴邊的那一絲冷笑。

好吧！總算過了這一大圈，那麼，二郎，你如今可是變成了我希望的那個樣子了？

當斷不斷……終是大患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