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 Chapter 09-{樓臺夜雪華如晝}

究竟是什麼時候呢……開始，迷戀上這蝕骨的毒藥。

甜美的、誘惑的，亦是最痛苦的。

……

白色的屋簷下，是一串火紅的風鈴，還有一個火紅的身影。

下雪了。輕靈的雪花悠然落下，落在伊人玉一般的指尖——然後，融化。

那個紅色的女孩笑了，我給你跳一支舞吧，好不好？

好。他低低回答，聲音輕得就像外面飄落的雪。

於是那一抹紅色就舞起來了，輕靈而柔和。纖細的手腕和腳腕上戴著的鈴鐺就隨著那縹緲的旋律，和著曼妙的舞姿，沙沙地響著。

風起玉鈴唱。

月光把什麼都塗抹成雪白的了，她原本白色的宮殿被月華和霜雪染得更加的白——白色的磚、白色的瓦、白色的石柱和小路……甚至讓人覺得夜空都成了蒼茫的白色。

她說她最喜歡白色，因為那是他才真正擁有的雪一樣清涼的白。

在這白色的世界裡，有一抹霸道的紅，如火、似血。

我跳得好不好？一曲畢，女孩站在雪地裡笑了，鮮紅的裙裾垂落在白雪上，似是要將那雪融化。

好。還是那個字，平淡如水，一如那個如水的他。

可是她還是笑了，有這一個字就夠了。

真的，真的夠了……只要我能守望那如雪般淡淡的幸福，就夠了。

哪怕一瞬間它就會被融化。

——然而，守望無望。

「夕顏！我要殺了你！——如果我不能和你再一起，我一定要親手毀了你！」

然後，那片白色碎了，連同那個火紅的身影。

*

玉姬，是不是……我註定要被你毀滅？還是說，我本不該來到這世上？

那就……毀滅吧。

頸間的力道越來越大了，感到窒息，卻沒有反抗。

*

「住手！你在幹什麼！？」恍然間，門外傳來了零離的聲音。

「呵、呵呵……」「雪洢」冷笑著鬆開手，「我的幻術馬上就要成功了，真是可惜了。」

而那雙眸子裡的神情卻分明與她的動作和表情不符。

「夕顏！你沒事吧？」隨後趕來的雨真和茹漫匆匆扶起昏迷的夕顏。

「是你啊，武零離。」認出了眼前的人，「雪洢」露出了不便深意的淺笑。

「你認得我？」零離一時間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打量著眼前的陌生女子。

「當然，可是你不認得我，‘水’卻認得。」「雪洢」低頭，看了看夕顏，「既然今日無法殺了他，那我就告辭了。」

窗子被吹開了，飄過一縷清風。

「難道是他？」零離望著被吹開的窗子，暗自思忖。

「我、我做了什麼？夕顏……夕顏呢？夕顏呢！？」雪洢癱軟在地上，回頭卻看到昏迷的夕顏，「不、不！我竟然殺了……我竟然殺了他！」淚水決堤，簌簌流下，滴落在了水綠色的衣衫，暈開了大片。

「很抱歉，他還沒有死。」雨真冷誚，「讓你失望了吧？」

「我……」雪洢怔在了原地，大而烏亮的雙眸逐漸黯淡下來。

零離歎了口氣，道：「雨真，這不是她的錯。」

「不，這都是我的錯……」雪洢緩緩站起，朝門外走去。

因為我是個傀儡，一個隻會傷害別人的傀儡！

「哈哈哈哈哈……」淚水還在不停地淌著，雪洢走到門前，卻大笑起來，「我是個傀儡！一個隻會傷害別人、甚至是傷害最愛之人的傀儡！哈哈哈……」

然後那笑轉化成無聲的淚，更加洶湧。

雪洢舉步，匆匆離去。

「你！……」雨真正欲起身追去，卻被零離拉住了。

「讓她去罷。」

*

纖弱的身影匆匆奔到了城外的河邊，一襲水綠映在碧綠的柔波里，與其交融著。

長時間的奔跑讓呼吸變得急促，卻因哭泣而變得更加粗重。

「為什麼！蒼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雪洢抬頭，對著萬頃碧波大聲質問。

然，回答她的，只有身後的依依楊柳。

「呵，我真是傻啊。」呼吸逐漸緩和了，雪洢忽然冷笑起來，「因為我不祥？因為我是個只會被人操縱的傀儡？哈！既如此，老天為何要讓我來到這世上！？」

雪洢將臉埋在掌心裡，低低地哭泣。

我的存在是這樣的沒有價值……

抬頭，淚珠被風吹落。

她甚至有些厭惡自己了。這般齷齪地活到如今，究竟、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只不過是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存在於這世上。

想要抓住那一點真實的存在——哪怕是一縷遊絲。

感覺身子變得輕了，如同一片柳葉，輕輕飄入水中。

水涼涼的，卻是溫柔的——就像他一樣。

好了，就這樣沉睡罷，再不要醒來……

再也不要。

*

黃昏的風懶懶的，讓人懨懨欲睡。

「我回來啦！——」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明朗的聲音，令房內的眾人精神一振。

「噓——小聲點兒！你家少爺正在休息呢！」見到青霖大大咧咧的闖進來，雨真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夕顏這次出來你沒跟著？上哪兒去了？」

「不是！……」青霖方欲大聲辯解，忽一眼瞥見床上的夕顏，忙壓低了聲音對雨真解釋，「不是啊，我本來跟著的，前段時間先回宮一趟——對了，少爺他睡了多久了？」

雨真回頭看了看依然沉睡的夕顏，歎道：「都好久了。」

零離鎖眉：「果然還是無法擺脫那段記憶，所以才不願醒來麼？」

雨真看了一眼倚在窗邊正出神的茹漫，拉著青霖躲到一邊：「哎，你回宮幹嘛？」

「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報平安唄。」青霖不以為然道。

「‘平安’個頭啊！你看看這樣子。」雨真在青霖頭上敲了一下，嗔怪。

「好了，你先別怪他了。」零離上前說著，繼而轉向青霖，「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沒有吩咐什麼？比如說要求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之類的？」

「嘿！不是要求‘什麼時候回去’，」青霖一拍大腿，大聲道，「是馬上！」

零離和雨真聽說，齊齊一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