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茹漫笑看著雨真一雙嬌小白嫩的拳頭,眼神裡滿是挑戰的意味,「我倒要看看這位司空小姐的拳頭有多大本事。」
小桃聽說,忙拉著茹漫:「小姐,你剛醒來不久,劍也被毀了,你拿什麼比啊!?」
「就拿……」茹漫環顧四周,忽然間飛上院中一棵巨大的桃樹,折下一枝與刀劍長度相近、開滿桃花的桃樹枝,「就拿這個好了!」
雨真斂容,飛到了另一棵桃樹上:「那麼,開始吧!」
「還請多多指教了!」
桃色和蜜色兩個身影同時從樹梢點足掠起,在空中相遇,纏鬥起來。
「誰贏了誰就嫁給夕顏!」身影交錯時,雨真道。
茹漫秀眉一軒:「奉陪到底!」
正當桃花盛放的季節,然而一粉一黃兩個身影在桃樹間穿梭著,卻震得桃花簌簌落下,所經之處,落紅萬點,似兩隻翩躚于花田的蝴蝶。
兩個美麗的身影在花雨中不斷交錯著,一番美景卻被二人強烈的氣勁抹煞一空。
「好厲害的丫頭……」茹漫不禁暗自驚歎。
而失神的一刹那,緊隨其後的雨真已將右拳打出,直逼茹漫。茹漫一驚,急忙掠向更高處,雨真的拳頭落在了一棵桃樹的樹幹上,然而雨真卻毫無痛覺,順著茹漫桃色紗裙在空中劃過的痕跡忙忙追去。
——碗口粗細的樹幹被攔腰折斷,轟然倒下,惹得花塵漫天。
廊下觀戰的小桃嘴張得可以容下一枚雞蛋了,零離卻只是皺眉不語。
「嘿,想不到你的拳頭還不差嘛,不過,我絕對不會輸的!」停在樹梢,茹漫看著手中早已光禿禿的樹枝,卻仍然變本加厲地激雨真。
雨真果然生起氣來,大叫:「你這是在說,你絕對要嫁給夕顏嗎!?」
「嗯?」茹漫聽說,反倒怔在了原地。
「我絕對、絕對不要!——」盛怒之下的雨真一躍而起,右拳徑直朝茹漫的方向揮去,整條右臂竟發出了淡淡的金光。
零離一驚:「不好!」
小桃更是急得賽過熱鍋上的螞蟻,慌亂喊道:「躲開啊小姐!」
「啊……」電光火石之間,茹漫迅速側身,雨真的拳頭擦著她的鎖骨掠過。
一拳落空的雨真更加憤怒,回頭便又是一拳。
茹漫再不敢大意,匆忙中飛向另一棵桃樹。
「不要跑!」雨真耍起了脾氣,噘著嘴窮追不捨。
茹漫折下一根新的樹枝,在樹冠之間迅速劃過,抽得空氣也發出了響聲,桃花紛紛落下。尚未落地,卻被茹漫袖中飛出的桃色長綾卷起,直撲雨真。
雨真抬手擋在身前,原本柔軟的花瓣此時卻如刀刃般鋒利,將蜜色的長袖劃得支離破碎,然而露出的一痕雪一般的藕臂卻依然毫髮無傷。
「嘻……」紛亂的花瓣後,雨真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我才不會輸!」
話音未落,再度出拳。
「住手!」拳頭似乎打在了什麼東西上,軟軟涼涼的,而那個聲音卻分明不是茹漫的。
雨真以為打中了,喜得抬頭望去,卻望見了……
「夕顏!」雨真一怔,一個踉蹌朝後倒去,卻跌落在零離的懷中,翩然落地。
夕顏將凝聚在空中的巨大水泡收起,怒道:「你要是再用點兒力氣,我都攔不住!」
「我……」雨真愣在那裡,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卻轉而大聲哭了起來:「我不要別人搶走你嘛!我怕,怕火、怕那個女人再來燒死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總要跑呢?我害怕啊!我害怕啊……」蜜色身形軟了下來,跌坐在滿地落紅中。
怒氣轉眼間消散了,夕顏歎息著走到雨真身前:「好了,不要哭了,她不會再來了。況且,零離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我不信!」雨真哭得更加厲害了,一拳捶在地上,「她一直纏著我,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她!她要燒死我……要燒死我!」
站在遠處的雪洢蹙眉,喃喃:「又是火……」
「好了,是我不對。」朦朧的淚眼隱約看到一襲桃紅色的衣裙,「我不該和你比武的。」
夕顏和零離有些意外地對望了一眼,將目光轉向了茹漫。
茹漫將雨真攬在懷裡,像母親般安慰道:「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不小心觸到了你的痛處,真是對不起……我不會和你搶了,不會了。所以,請不要哭了。」美眸裡掠過了一絲悲傷,輕輕歎了起來。
「你真好!」雨真破涕為笑,一把抱住了茹漫的脖子,「我可以叫你蘇姐姐麼?」
「當然。」看著孩子般天真的雨真,茹漫微笑起來。
那笑裡,更多的是苦澀。
桃花仍在紛紛地落著,而那一襲桃紅似乎與其融為了一體。
——原來第一次失去的無奈,竟是這樣悲哀。
*
夜微涼。
「還不睡?」身後傳來了好友熟悉的聲音。
零離回頭,笑:「你不也是麼?」
「睡不著啊……說起來也奇怪,兩天都沒睡了,竟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夕顏走到烏木欄杆前,淡淡地笑了。
今夜的月光很好,銀白的月華覆在閣樓上一藍一白兩位俊美男子的身上,使那白衣更加白得溫柔,藍衣更加藍得澄澈。
沉默良久,夕顏開口:「在想白天的事麼?」
「嗯,是啊。」零離點點頭,神色複雜,「那個蘇茹漫真的不簡單啊……」
「哦?」夕顏聽說,好奇起來,「怎麼個‘不簡單’?」
頓了頓,零離道:「雖然今天比武時較雨真她處於下風,但是我看得出來,她並不是特別一心一意,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但無論如何,能和五行中的‘金’對抗,還真不是普通女子呢。」
夕顏笑了,而那笑容卻在瞬間凝滯了。
「我不會和你搶了,不會了。」
那個時候的茹漫,是怎樣說出這句話的啊……很平靜、很簡單的一句話。
他以為是「很平靜、很簡單的」,而他卻忘不了她說這句話的神情。那樣的淒涼,那樣的憂傷,似是壓抑已久,然後終於釋放的苦澀——苦進心扉。
無言月下,相思落誰家?斷腸人、空歎天涯。
*
月,還是一樣的月。
雪洢靜靜地坐在窗前,望著沉沉夜幕下的那一輪孤月。
忽然覺得自己也好孤獨。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即使逃離,也要寄人籬下。
然而想到那俊秀的白色身影,她就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終於離開了那片傷心之地,這次……不會再被束縛了吧?不用再過傀儡一樣的生活,不用再害怕命運的冷漠。——那個白色的身影是如此寧靜,像清晨飄落的第一片雪花,卻給她以無限的遐想,甚至讓她隱約看到了未來的幸福。
「呵,呵呵……」
心底的某個聲音忽然冷笑起來,將她紛繁的思緒打散。
又是那個聲音!那個早晨在破廟裡響起的聲音!
「你……你究竟是誰!」雪洢驚慌起來,「你究竟是誰?你在哪裡!?」
「你以為,可以逃脫了,是麼?」那個聲音又在心底響起,冰冷而魅惑,「去吧,殺了他……殺了他,殺了……司空夕顏。」
「不、不!——」
月,還是一樣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