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843/coverbig.jpg?v=f8ffd8baaa51b767fc336ac5e1aa81ba)
「吃藥!」即墨樓端著藥碗,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陳小曇跟前。
「苦!」他皺著眉頭,一個勁兒往後仰著脖子。
「吃藥!」即墨樓又上前了一步,道。
「能不能不吃?」陳小曇癟著小嘴,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這還是即墨樓第一次這麼逼著一個人吃藥,而這個人居然敢說苦還敢說不吃!
要放了以前,早扔下藥走人了。於公玉少,他是報他的知遇之恩。而面前這個人,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竟有點舍不下心放他一人。
第一次見他時,他被追殺的滿是傷痕。當即墨樓發現他的時候,他如一只驚弓之鳥,戰戰兢兢。他躲在黑暗裡,像只可憐的小獸般望著即墨樓。
那一刻,心裡有根莫名的東西被撥弄了一下。
即墨樓不會注意到,從那時起,他便開始漸漸不一樣了。
「當真不吃?」即墨樓端著漸漸變涼的傷藥,冷冷問道。
他已經站在他跟前快半個時辰了,這小子竟然這麼不給面子!
陳小曇猶豫了,因為他發現即墨樓的臉色越來越陰冷,甚至有種即將冰凍的趨勢,蠕動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緊盯著自己的即墨樓,感覺到他身上的寒冷氣息正朝著自己撲過來,終於還是怯懦地接過藥碗,拿在手上,可真沉重啊!
仔仔細細、左左右右,端詳了好半會兒,直到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即墨樓的時候,被他狠狠一瞪,哆嗦了一下雙手,才捏住鼻子猛灌了下去。陳小曇吐著舌頭,一張清秀的小臉皺在一起。即墨樓見了,悄悄撇了一下嘴角,塞了一顆蜜餞到他嘴裡。
有點,淡淡的甜味。
輕輕關上木門,迎面就來了公玉少,急匆匆的樣子,第五賀麟也沒跟在身邊。那件事情之後,公玉少頹唐了好一陣子,一會兒相信,一會兒又否決,處於一種很矛盾的心理。現如今看來,他似乎開始慢慢接受了,面色紅潤,小日子似乎很滋潤。
他就那麼靜靜地等著公玉少走到自己跟前,藥簍也放了下來,公玉少猛地推開木門,一上來就問道:「小樓,你還記得那個朱勔麼?」
「嗯。」即墨樓點頭。
「蘇州有個應奉局,以上供給皇帝為由,專門搜羅花石。局長就是朱勔,山高皇帝遠,如今已是「東南小朝廷」的皇帝了。」公玉少皺著眉頭,望了一眼靜靜聽著的即墨樓,終究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是童貫的人。」
「所以呢?」即墨樓其實並不在乎朱勔是誰,他在乎的只是公玉少想要做何種決定。他如此火急火燎地來找自己,恐怕是因為考慮到了太多的事情,猶疑不決,才決定來尋自己要個果斷的答案。
「我要去蘇州。」公玉少低頭想了會兒,猛地抬起頭答道。
「然後呢?」即墨樓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我……我不知道。」公玉少很老實地作了回答。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蘇州之後,是應該直接去找朱勔問個清楚,還是應該觀望一些日子再尋個漏洞找上他。
古城門嗜血案件的兇手,至今未歸案,即便人們每到那天晚上就鎖上門窗,但還是在不斷消失中。第五賀麟被公玉少牢牢的保護在水央小築裡,生怕被有心人發現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狐面書生。
別說,公玉少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但他的權力僅限於東京城內,若到了蘇州,強龍鬥不過地頭蛇,貿然出手的話,會被朱勔甕中捉鼈。到時候就算他死在蘇州,只要童貫使用一點手段,將這消息壓下,而這世上將不會再有公玉少這個人。
而在昭告天下的榜文中,公玉少的結局就只會是一個:擅離職守,免職官辦。
誰會想到,一個大活人就此人間蒸發呢?
而到時,第五賀麟怕也是要保不住的。別看他平時那麼穩健的樣子,一遇到公玉少的事情,免不了要衝動,被誣陷栽贓背黑鍋是遲早的事。
說實話,他放不下第五賀麟。
他為自己受太多苦了,一個人活著,本沒必要為其他人付出那麼多,可第五賀麟卻把他當作了責任。
看著思想矛盾的公玉少,即墨樓淡淡道:「要活著。」
此去蘇州,必定兇險!
雖然不清楚琉璃白上次為什麼不僅讓自己恢復記憶,還放過了第五賀麟等人,但這次他去蘇州,琉璃白定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殿前司的地盤,他惦記很久了。
「阿墨,你在跟誰說話?」陳小曇一瘸一拐地推開了門,探了個腦袋出來,小聲問道。
公玉少心下有疑,即墨樓的藥廬從不收留病人,是哪位有這麼大的面子?歪了一下腦袋,便見到了一張許久未見的面孔,公玉少驚訝的同時,陳小曇也瞪大了雙眼。
「小曇?」
「阿少?」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喚出對方的名字,不過正當公玉少訝異的時候,陳小曇就一下撲了過來,頃刻間,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
「阿少,村子遭禍了!我爹、我娘、我哥哥們都死了!」陳小曇哭得梨花帶雨,二人只顧著敘舊,也沒注意到即墨樓的身子僵硬了一半。
握住瘦弱無骨的雙肩,公玉少這才發現原本白胖白胖的小子居然這麼憔悴不堪了,不禁問道:「你的身子怎麼回事?村子怎麼回事?」
猛地吸了一下鼻涕,陳小曇淚眼朦朧地哽咽道:「蘇杭應奉局在江浙一帶搜羅美石,賤田毀木,所到之處與蝗蟲過境毫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