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 第五章

看得太久,神情恍惚中,竟覺得平日這張常常可見的臉卻是分開的好看。

突然床上人撲哧笑出聲來:「你這小丫頭究竟要看多久,我全身都不自在了。」

何念裳輕輕呀了一聲,假裝咳嗽來掩飾此時的尷尬:「聽小四說你是生病了,便順道來看看。」

她特地加重順道二字,而楚淵寒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揶揄:「那楚某倒是想問何大小姐這城東城西的究竟是順得那條道呢?」

何念裳聽了又羞又氣,粉拳一錘,卻只聽到啊的一聲,這才發現楚淵寒皺著眉頭,捂著膝蓋。

她想起剛那拳打到的便是膝蓋,慘了,帶著哭腔:「楚淵寒,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那拳下手這麼重。」

原來她竟以為是自己打的,楚淵寒習慣性在她腦門又是一記重敲:「看了那麼多書,腦子還是轉不得彎,平日瘦得跟柴火棍般的人怎可能那麼大力,是昨日走路太急犯了沖罷了!」

何念裳這才放下心,卻突然醒悟到楚淵寒是變相說自己像柴火棍,橫著眼瞪過去,卻只看到那人得逞的笑意。

而楚淵寒此時心裡也是萬般無奈,想起昨日沖出書房,因心亂神迷竟沒注意地上的巨石崴了一腳,然此事說起是很丟人的,他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吞。

說笑中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近晚膳,楚淵寒本想是留念裳一起,但想想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留下吃飯並不妥當,於是讓小四好生將她送了回去。

見何念裳正欲離去,他突然想起閒聊時她所說的踏春一事,便叫住了她,細細問起,念裳告之因近期城西荷開大好,丘染等人遊湖,不知為何把念裳也叫上了。

楚淵寒聽後怕她被丘染她們刁難,故意不屑的說:「人多嘴雜,突然玷污了這滿目美荷,有什麼好,你若是想去,我帶你去,莫跟那些俗人摻雜一起。」

何念裳自小深居簡出,不喜熱鬧,聽到可以擺脫那大堆熙熙攘攘的人,更是來了興致,嘴裡不停念叨你不許反悔不許反悔。

楚淵寒心裡不快:「本王說話駟馬難追,幾時反悔過。」

陽光似也特別照顧,大大咧咧的掛在天上,讓入夏還春的空氣裡溢滿溫暖。

楚淵寒輕輕劃動手中的木漿,齊人高的荷花在間隙中拼出跳躍的光斑,細細碎碎地晃動,只見何念裳看著藕花深處發愣,若有所思,故意朗聲道:「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啊!」

何念裳轉過頭,眼底投出厚厚的陰影:「只是想起了娘親,爹告訴我說他與娘初遇時也是在這城西的藕花叢中,只是念裳出生時,她就去世了……」

饒是平時心思敏于常人,卻也不知該說什麼,楚淵寒想起自己的娘親,心裡卻只是隱約知道是個美麗非常的女子,而具體的輪廓卻半點也想不起。

王侯帝王家,很多時候最淡的莫過於一個親字,突然想起秋姨在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心裡一陣寒戰。

秋姨自小和母親長大,走過近三十年,臨死前雙眼通紅,滿頭青絲在風中肆虐,她將年僅五歲的楚淵寒摟在懷中,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說:「公子,記住以後再也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人情險惡,險惡啊……」

這是楚淵寒最深的秘密,也是一個夢靨,他將這句話深埋心底,所以才給自己包上冷淡的外衣,而對心思單純的何念裳卻始終無法冷漠起來,看著俯在船舷的她,他心裡甚至想也許他們都是一類人。

何念裳今天穿了套淺白的紗裙,腰間掛著淡綠的玉佩,用紅色的線掛得長長的,在荷葉的映襯中,越發顯得清秀,就好像是撥開那層層疊疊的荷葉從中走出來的。

他無意識地轉著手中的荷梗,當年何念裳的母親只怕也是這樣的出塵不染,難怪會讓盛名之下的何軒安一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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