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淹死

　　Tony拼命揮動雙手，真的像是掉在水裡不會游泳的人正在求救。

　　我連忙走過去問，Tony老師，你在表演行為藝術嗎？

　　Tony猛然抓住我的手，拽得緊緊的，越來越用力。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臉漲得越來越紅。

　　可是他明明在飯館裡，怎麼會跟溺水了一模一樣？

　　飯館裡的客人服務員都驚訝地看著我們。

　　我臉上一紅，奮力抽出我的手，搖了搖Tony的肩膀：「嘿，醒醒，你在睜著眼睛做夢嗎？」

　　Tony的眼睛睜得老大，慢慢擠滿了血絲。他又抓住我的手，但是力度明顯小了很多。

　　我想起他在依依直播畫面中呼救的樣子，這才意識到不對。我趕緊打急救電話。

　　他依舊呼救，但是聲音變得嘶啞。

　　兩分鐘後，他的手掌失去力氣，垂了下去，懸在空中左右搖擺。

　　他的眼睛定格了。

　　當醫生護士趕到飯館裡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瞳孔已經擴散，伸手摸他的鼻息和頸部脈搏，都消失不見。

　　醫護人員趕緊把他抬進救護車，我跟著上去。

　　Tony頭髮上都是水，似乎是汗。

　　我看著他被推進搶救室。

　　有醫生問我是他什麼人，我說我是他同學。醫生讓我趕緊通知他的家屬。我跑進搶救室掏出Tony的手機給他爹媽打電話。他爹媽瞬間嚎啕大哭。

　　Tnoy和我一樣，都不是江城本地人，他爹媽想趕到醫院來最快也需要三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醫生宣佈了Tony的死亡。

　　我詢問醫生他的死因，醫生語焉不詳，說了一大堆名詞。好在我也是醫學院畢業的，勉勉強強聽得懂，總結起來就是需要解研究。

　　一個醫生問我，怎麼又是你，看起來很眼熟啊？

　　我仔細看他的胸牌，發現他是急診科的主任，上次飯團的急救也是他親自操刀。針對他這個問題，我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我竟然親眼見證了兩個同學的死亡！

　　急診主任讓我在醫院等Tony父母過來，我自然一口答應。

　　我看著Tony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身上蓋住白布，心情無比地壓抑。

　　為什麼他們在臨死前就會出現在依依的直播畫面裡？為什麼他們都要向我求救？

　　飯團在自己家被燒死，Tony坐在飯館裡被淹死！

　　不可思議！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Tony的父母來了。

　　看他們的衣著打扮和腰間的手機套子，以及他們地方口音嚴重的普通話，我猜測他們家的經濟條件好不到哪兒去。我站在他們面前，像煞筆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帶他們去找急診主任，然後去看Tony的遺體。

　　Tony的媽媽哭得傷心斷腸，Tony的爸爸鐵青著臉，突然抓住我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害死了我兒子，你要償命！」

　　我慌了神，連忙說：「跟我無關啊！」

　　急診主任和護士都來勸架，拉開Tony爸爸。

　　這個失去兒子的中年男人同時失去了理智，把我當做殺子仇人，趁亂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疼得我蜷縮蹲在地上，差點把膽汁吐出來。

　　花了好長時間我才緩過神。

　　Tony爸爸朝我破口大駡：「就是你！你害死了我兒子！我要報警抓你！」

　　「湯叔叔，這話從何說起啊？」我滿心委屈。

　　他掏出手機，用手指戳了半天，然後把手機畫面對準我，說，你自己看！

　　我定睛一瞧，上面有條短信，寫著，爸爸，如果我出了事，你要去找胡月明。

　　短信接收日期是昨晚十一點！

　　我一下子就懵了。

　　這是什麼鬼？

　　湯叔叔果真報警，不一會來了幾個員警，帶我回去問話。

　　我第一次進警局，嚇得我兩股站站，說話都不利索。員警問了半天，我都如實回答，說我和Tony約著一起吃飯，Tony突然就跟中邪了一樣，飯館裡應該有監控，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Tony死得那麼奇怪，醫生都給不出原因。

　　我在警局心驚膽戰待了幾個小時，他們檢查我的手機，把我手機裡珍藏的幾部羞羞小說都搜出來了，終於放我回家。

　　天已經黑了，我摸了摸肚子，還隱隱作痛。

　　這幾天還真是倒楣！

　　一個人走在夜裡，我有些害怕。

　　手機響了，原來是溫柔一刀終於同意了我的申請。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本是約著中午見面，後來我去了醫院，又去警局，Tony也死了，不知道溫柔一刀去了飯館沒。

　　「老胡，你好。」溫柔一刀主動發了個資訊。

　　我現在沒心思跟姑娘聊天，敷衍地回了一句，你好。

　　「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好嗎？」

　　我一愣，心想我都不認識你，哪裡記得你。

　　「我是程晚霞。」溫柔一刀又發來一句。

　　看到這個名字，我刹那間陷入回憶。她可是我高中時代暗戀三年的物件！當時大家都在拼命讀書，老師家長提起早戀如洪水猛獸一樣，談之色變。我也不敢耽誤自己的學業，害怕失戀的打擊影響學習而不敢追求和表白，更主要的是程晚霞似乎對我沒什麼興趣。但是，她每次跟我說一句話，我都要回味半天。

　　高中畢業後，天各一方，突然就失去了聯繫。

　　在我印象中，程晚霞真的如同晚霞一樣，臉上總是紅撲撲的，一頭長髮，看起來頗為溫柔可愛。

　　記得當時程晚霞的成績還不錯，現在居然在帝豪足浴當小姐！

　　我發了許久的呆，才反應過來，說，記得啊，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雲彩，可惜沒有把你留下來。

　　「哈哈，還是這麼貧嘴！」程晚霞改為發送語音。

　　我跟她聊起天來，但是心裡不是滋味，一想到她平常在帝豪足浴給男人們……尤其是她服務過的葉傑死了！想到這裡，我問她：「你認識葉傑嗎？」

　　「不認識。怎麼了？」

　　「沒什麼。什麼時候有空，再約你一次。」

　　「明天白天都行，晚上我要直播。」

　　「好，明天……」

　　我正在發語音，有電話打了起來。

　　竟然是飯團的爸爸。

　　「喂，您好！」

　　「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好了來送大成最後一程，你怎麼不來？你為什麼言而無信，你對得起大成嗎？」飯團的爸爸特別生氣，把我罵得狗血噴頭。

　　我臉上一熱，想起今天是飯團的葬禮，我忘記去了。

　　我連忙道歉。

　　飯團爸爸越說越起來，到最後歇斯底里起來，活力全開罵我。

　　我覺得飯團爸爸的神經似乎有點不正常，估計是太傷心的緣故。這都是我的鍋，甩不出去，只能默默挨駡。

　　罵了許久，飯團爸爸也累了，低沉著聲音說：「你等著，大成回來找你！」

　　他幽幽的聲音嚇得我打了個哆嗦。

　　我下意識地左看右看，只見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