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敲門聲

　　大學畢業之後，我在醫藥公司裡上了兩年班，工資沒怎麼漲，當地房價卻翻了兩番。最近公司裡空降了一個領導，什麼業務都不懂，只會半英文半中文地裝逼擺譜。

　　我看不慣他，大吵一架，一氣之下離職走人。

　　但是新工作不好找，於是我一邊投簡歷，一邊寫網路小說掙點零花錢。

　　前幾天晚上，我正在電腦裡找最新的步兵種子，一個有段時間沒聯繫的大學女同學突然在微信上問我在不在，頓時嚇了我一大跳。

　　眾所周知，這種情況下要麼是給孩子投票要麼是要結婚了。

　　我猶豫著怎麼回復。

　　女同學發來一段語音，說，老胡啊，我現在兼職玩直播，沒什麼人氣，幫忙捧捧場！

　　這個同學叫楊依依，是個標緻的美女。當年我還幫我的室友飯團追求過她好幾年。美女相求，我當然一口答應了，說，榮幸啊！赴湯蹈火我不去，這點小事沒問題！

　　楊依依又回復我，讓我給她捧場送禮物。

　　「看直播的時候充值送點禮物唄，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報銷，製造有土豪捧場的假像。」

　　「小意思，不用報銷，就當是支持美女的事業線，額，事業。」我下載楊依依的直播平臺，叫胖頭直播，logo是一隻巨大的胖頭魚。

　　我進入楊依依的直播間，看到她正在唱歌，發現兩年沒見，她更漂亮了。

　　我記得她大學時候素面朝天就很好看，現在妝容精緻，更添魅力啊，難得還能記得我！我發現直播間的人的確不是很多，只有三四百人。

　　我在彈幕裡說，11，我愛你，我要給你生猴子，然後刷了幾個便宜的禮物。

　　老實說楊依依的歌聲稀爛，如果不是她頗有姿色，估計沒幾個人看。

　　我把手機放在桌子旁邊，開著直播間，然後構思小說情節。可是今天我腦子裡都是依依的美貌，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乾脆專心看直播欣賞美女。

　　我看出楊依依在她家裡直播，房間門敞開，通過她的房間門我看到她家的衛生間。

　　一個美女踩著拖鞋走進衛生間，我認出來這個洗澡的美女是楊依依的表姐，畢業後她們倆住在一起。表姐關上門，然後……我看到美女洗澡投在玻璃門上的曼妙身姿。

　　我不由得喜笑顏開，居然還有這種福利！

　　老天待我不薄，衛生間的門居然開了，一隻玉璧半個肩膀若隱若現。

　　我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讓廣大的直播觀眾占了便宜。我趕緊給楊依依打電話，撥號的時候看到線上人數赫然變成了三千！

　　「咋啦老胡？在直播呢！」

　　「你表姐在洗澡，現場直播，高清無碼，趕緊提醒一下她。」

　　「啊！我草。」

　　楊依依關掉電話。

　　我放下手機，在直播間裡看到楊依依沖到衛生間，把門關上了。

　　彈幕裡傳來一片哀嚎。

　　「哪個王八蛋打的電話！」

　　「真缺德！」

　　「少說兩句會死嗎？！」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時候我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怕是面試的電話，趕緊接了。

　　「喂，您好？」

　　「老子警告你，好好看你的直播，為什麼要打電話讓依依關門？你個死撲街！」一個粗魯的男人咬著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一聽就是廣東那邊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罵道：「老子喜歡，關你屁事！你這種猥瑣男，也只能在網上偷窺！」

　　廣東佬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我聽不大懂，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我不甘示弱，當即懟回去。

　　「你等著，老子知道你住在哪裡！」廣東佬恢復僵硬的普通話，

　　「神經病！」我生氣地掛掉電話，這種人我見多了，最擅長的技能就是滿嘴噴糞罵人。不過我又覺得奇怪，這個廣東佬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楊依依倒是挺敬業，直播了三四個小時。我閑來無聊，喊上我大學室友飯團一起看她的直播。飯團正是追求依依三年的癡漢。

　　「早點說啊老胡！浪費這麼多時間！」飯團非常積極。

　　他一上線就刷了一大波禮物。

　　依依認出是他，淡淡地說幾聲謝謝。

　　直播結束後，她找我抱怨。

　　「別的女主播粉絲幾十萬，我怎麼才幾百個？我長得也不難看啊，胸也不小。」

　　驟然聽到她這樣的說話口氣，我還是挺受用的，說，可能需要你搔首弄姿一下，說些哥哥你好壞之類的話，哈哈。

　　「老胡你好壞啊……」

　　聽得我虎軀一震。

　　我一看時間，已經半夜了，該上床夢周公。

　　突然，我聽到敲門的聲音。

　　我是租的房子，處在城中村裡的民宅。房東擁有一棟五層高的小樓，每層都分成四個單間，房租便宜。我租在三樓。

　　這大半夜的誰會來找我？

　　我想起那個罵我的廣東佬，不由得打個哆嗦。我身單力薄，只有縛雞之力，萬一他是個神經病要來揍我，那我就倒了八輩子黴。

　　我有點害怕，不敢應聲。

　　又傳來三下敲門聲，然後安靜了。

　　我的心蹦蹦亂跳，摸出一瓶防狼噴霧劑——這是前任租客留下來的——走向門口。民宅大門沒有貓眼，我耳朵貼在門上沒聽到什麼動靜，鼓起勇氣打開門，沒看到人影，但是門口擺著一個碩大的豬頭，直愣愣地瞪著我。

　　三更半夜陡然看到這個東西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趕緊關上門。

　　媽的，嚇得夠嗆，我一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早上，我忐忑不安地開門，發現豬頭不見了，心裡稍安。

　　我出門面試，都是什麼保健品銷售，我才不幹這種缺德的活兒。浪了一天，一無所獲。晚上回來，我再去看楊依依的直播，越看她越漂亮。

　　今天她把房間門關上了，只能看得見她。

　　我在彈幕上跟依依插科打諢，一晃就到了十一點多。突然，我看到她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走進來。這女人長得挺白，穿著寬大的白襯衣，下面光溜溜的露著兩條大腿，有點誘人啊。但她不是楊依依的表姐。

　　楊依依專心直播，似乎沒察覺到這個女人。

　　白衣服的女人距離鏡頭越來越近。

　　我感覺她似乎在看著我！

　　彈幕裡有人問：「主播，這是你室友嗎？」

　　我在畫面裡看到依依扭過頭，驚叫道：「喂，你怎麼進來的？」

　　白衣女人瞬間湊到鏡頭面前。

　　我注意到她眼睛非常奇怪，居然長著雙瞳，也就是一隻眼睛裡長著兩個瞳孔，特別詭異。

　　這時畫面一片漆黑，估計依依的手機螢幕蓋在桌子上，什麼都看不到了。我只聽到依依在叫喊：「姐，快過來幫忙！瘋女人跑家裡來了！」

　　接著我又聽到乒乒乓乓撞倒桌椅的聲音。

　　片刻後，直播的畫面才恢復正常。

　　依依非常抱歉的樣子。

　　「不好意思啊，我姐姐又沒關好門，這次是大門，社區裡一個女瘋子跑進來了。」

　　她低頭看了下彈幕，又說，這女人其實挺可憐的，好像她老公在外麵包養小三，結果被騙光了錢，後來她就瘋了。

　　彈幕裡的人說：「講講她的故事唄！」

　　依依看了看時間，說：「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明天再講吧！晚安了各位！」

　　等她關閉直播間，我給她發語音：「依依，你發現沒，這個女瘋子是雙瞳！」

　　「什麼雙瞳？我只知道男同女同，哈哈。」

　　我哭笑不得，正準備解釋，敲門聲又響了。

　　不知為何，我身上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咬咬牙，走到門旁邊喊道：「誰啊？」

　　沒人答應。

　　我打開門，下意識朝地面上看，發現地上又躺著一個豬頭，豬頭旁邊有個破鐵盆，鐵盆裡燒著紙錢。我特別生氣，朝著走廊喊道：「誰啊？開這種玩笑！真你媽缺德！」

　　沒人回應，樓道上的聲控燈倒是亮了。

　　我憤怒地關上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道是那個廣東佬？太瘮人了！

　　過了會兒依依打電話過來了。

　　我頓時心花怒放，三更半夜美女打電話，說明有戲啊。

　　「老胡你說的是雙瞳啊，那是因為她戴美瞳沒戴好，哈哈哈。」

　　「我去，嚇得老夫菊花一緊。」

　　「我告訴一個秘密哦，這個女鄰居是我請來做戲的，故意製造意外和話題，吸引觀眾。本來想讓她裝鬼的，但是她演技太差，沒演出來，只好演瘋子。」

　　「城裡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我跟她聊了半天，把豬頭和紙錢的事情忘得九霄雲外。

　　第三天我又準時來看依依的直播，飯團也在。依依如月講起了女瘋子的故事，講著講著，我發現她房門裡鑽出濃煙，像是什麼著火了。依依也發現了，回頭一看，嚇得花容失色，她去開門，果然大廳裡濃煙滾滾。她叫到：「老姐，你這是做飯還是放火啊！」

　　我心想這不會又是故意製造的意外吧，這對姐妹為了人氣還是瘋了啊！

　　這時，飯團突然沖進了依依的房間，來到鏡頭前。我正納悶他怎麼跑著來了，卻發現他面色慘白幾乎沒什麼血色，嘴裡咿咿呀呀，但是沒聲音。

　　我認出他的口型，似乎是說：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