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捉弄

林家書院與林家相隔不遠,坐車半個時辰就到了,林府的大門,站著幾個婦人和丫鬟,為首的女子,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髮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臉上薄施粉黛,年齡不過二十有餘。

馬車一停,林修之剛下來,語綺就從上面跳下來,嚇得他心第一跳,「表妹,你小心些。」

語綺沖他做了個鬼臉,便跑進那夫人的懷中,甜甜道:「娘親……」

「娘親,你身體不好,以後不要在門口接我了。」

此女便是語綺的母親,林錦娘。

錦娘摸摸她的小腦袋,「好好,我們綺兒最孝順。」

林家都是鳳平縣有名的書香門第,開立林家書院已是百年,林明是書院的院長,年逾半百。其子林亓顒,是鳳平縣的縣令,妻子沈氏是城中商戶沈家小姐,沈氏有兩個孩子,長子林修之,已經八歲,次女林菡萏六歲。而林錦娘是林明的二女兒,只有語綺一個女兒,先今七歲。

錦娘喜歡安靜,和語綺單獨住在林府一個院落,語綺隨母親給長輩們請完安,便回到竹榭。

此處曾是錦娘未出閣時的居所,院中本來種滿百花,香溢漫天,曾喚為沉香榭。一年前,錦娘帶著語綺回來時,林明便將此園改建,種滿青竹,和七八棵玉蘭。

當初錦娘帶著女兒搬進此處,林明摸摸鬍子:「有道是‘一竹一蘭一石,有節有香有骨’,錦娘,你可明白?」

錦娘看著這院子,苦澀笑了笑:「爹爹費心了,女兒明白,定不會辜負爹爹的苦心。」

錦娘給語綺散開頭髮,梳著頭發問:「頭髮疼嗎?今日束髮時勒得緊嗎?」

語綺在鏡子前坐在板凳上,不時搖晃著兩隻小腳丫,笑呵呵道:「娘親,我不疼,我可沒有那麼嬌貴。」

錦娘淡淡笑了笑,掩下眸中的情緒:「我們家綺兒本就是嬌貴的身子,可受不得一絲苦楚。」

語綺笑道:「我怎麼會受苦呢?在外祖家這一年,舅舅舅母們對我可好了,雖然林家比不上趙家富貴,但綺兒又沒短了吃喝,而且住的又特自在。」

錦娘身邊的林嬤嬤連連點頭:「小姐說的對,夫人,趙家雖富貴,可那就是個狼窩,夫人,你當初的選擇離開是對的,離開趙家,你看這一年小姐過的真的很開心,夫人,你一定要看開些。」

錦娘淡淡笑道;「你們兩個可是比我心寬多了,綺兒,給娘親講講你今日在書院的事情。」

語綺連連答應,心中生怕自家娘親又在想爹爹。

還沒聊多久,表妹林菡萏便沖進來,「表姐,快點兒給我講講你在學院的事情。」

「嬤嬤,我們兩人先走吧,這兩個小人一聊就能聊一晚上。」錦娘倒是非常喜愛這個侄女。

林菡萏這才看到自家姑姑,不好意思吐吐舌頭。

錦娘笑了笑點點她的小腦袋,便和林嬤嬤出去了。

被菡萏纏著直到子時,舅母等不得便派人將她帶回去,語綺喝了涼茶,終於舒了口氣,小表妹是活潑可愛,可她這精力怎麼也用不完似的,自己和她玩一個時辰就累得夠嗆,堅持了兩個時辰真的是不容易。

「小姐,你怎地喝涼茶?」采菱一進門便看見語綺喝了口涼茶,急得不行,夫人知道後肯定生氣。

「噓……」語綺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點兒,不要讓娘親聽見。」

采菱點點頭:「可是小姐,你怎麼喝涼茶,況且這麼晚了,喝了茶怎麼睡得著?」

語綺擺擺手,這采菱什麼都好,就是太嗦了。「小采菱,你就別擔心了,我就抿了一小口,就一小口。」

采菱睜著大大的眼睛,「可是小姐喝一口。」望著自家小姐瞪向自己的大眼睛,連忙改口,「不對,是抿一小口,但也是喝呀……」

語綺實在頭疼,這采菱性子怎麼就這麼直?

語綺深呼吸,拉著采菱的小手:「采菱,好采菱,我以後再也不喝了,我保證。」

采菱終於點了點小腦袋,只是擔憂道:「小姐,萬一你晚上睡不著怎麼辦?」

語綺不在意地笑笑:「怎麼會?喝一點怎麼會睡不著呢?」

采菱果然是一語成讖,已是過了快過了一個時辰,語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才後悔不迭。

語綺翻來覆去,不由得想起今日表哥說起那蘇深的事。

蘇深的親爹本來就是鳳平縣人,在金陵城發跡十載,成為首富,蘇深是蘇父的獨子,自是得蘇父的疼愛,可他母親卻不得蘇父的喜愛,蘇母是在蘇父貧困時娶的,如今蘇父發達,眼光更高,更是看上金陵城中的千金小姐。

語綺忍不住在心中罵道:「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多的薄情之人?」

在蘇深五歲時,蘇父便把蘇母給休了,這蘇深不聽蘇父的話,硬是跟著蘇母回到這鳳平縣。

想著她跟蘇深都是跟隨各自的母親從金陵來到這鳳平縣,語綺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過至少他的父親疼愛他,迷迷糊糊想著,眼皮越來越沉,終於可以睡著了。

第二日,語綺還是不肯跟胖子馮田明換座位,又是惹來林修之哀哀怨怨的眼神。

學院的學業安排是上午辰時到下午未時,午時可以休息。

還未到學院,馬車裡,語綺半倚著修之左肩睡得正香,就差流口水了,修之見她睡得正香,眸中閃過掙扎,右手顫抖著終於撩起她額前的劉海,露出紅字印記,鮮紅色在白暫的皮膚上顯得如此猙獰。

淡色車簾被鳳吹得起起伏伏,林修之沒有看見,街道上一人正好將此刻看在眼裡。

蘇深瞧著走遠的馬車,摸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少爺,你在想什麼?」福安莫名其妙瞧著自家少爺如木偶一樣,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動不動。

蘇深搖搖頭,「沒想什麼,對了,福安知道林家的事嗎?」

「林家,是林院長之家?」

蘇深拿扇子敲敲他的腦袋:「這鳳平縣還有第二個林家?」

福安摸摸鼻子,傻傻笑道:「我這不是沒轉過彎嗎?少爺,你問吧,鳳平縣所有人家的事我都知道,包括這林家的事。」

「真的都知道?」蘇深可不相信這個只愛八卦的小廝,「林院長的女兒知道嗎?」

福安點點頭:「不是嫁到金陵趙家嗎?」

「那你知道她兒子的事嗎?」

福安剛要點頭,兒子?不是只有女兒嗎?

「少爺,她沒有兒子呀?」

「蠢貨,沒有兒子哪來冒出的兒子?」蘇深這次真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頭,連有兒子都不知道,還談個什麼勁,「快走吧,要遲到了。」

福安看著自己自家少爺冷冷的背影,摸摸微疼的腦袋,有兒子嗎?

蘇深還沒踏進書房,就被門口的兩個人拉到院中的角落。

馮田遠和李辰逸一臉笑嘻嘻看著他,「你們兩個什麼事?」蘇深不耐煩看著他們兩個。

李辰逸一臉神秘道:「深深,你……」

蘇深的臉直接黑了,「李辰逸,我說了多少次,不准這麼叫我。」

「誰讓你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

馮田遠連忙阻止他再說,「辰逸,說正事。」他可不想李辰逸挨揍。

「你看看我,見了你就忘了正事,昨日來的那個叫什麼趙琦的,我覺得他很女孩子氣,想逗他一下,看他是不是愛哭鬼,便捉了老鼠嚇嚇她。」

蘇深臉更黑了,「你把老鼠放哪了?」

「當然放桌洞裡了。」

蘇深深呼吸,笑眯眯看著他們兩個道:「辰逸、田遠,我可以跟你們兩個換桌子嗎?」

「幹嘛換桌子?換桌子還能嚇到趙琦嗎?」

蘇深冷冷盯了他們兩個一眼,轉身走進教室。

李辰逸叫嚷道:「他怎麼走了?他為什麼不同意?」

馮田遠猛然想起,「我們快進去換,你個笨蛋,不知道蘇深的桌洞和趙琦的連在一起嗎?你難道不知道蘇深有潔癖嗎?,還有你放了幾隻老鼠?」

「五隻……」

馮田遠狠狠拍了他腦袋,「真是沒腦子。」說完就沖進教室。

語綺本來無聊的托著腮,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很是無聊,打了個哈欠,正好見蘇深走進來,語綺昨日聽說他的事,便對他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大家可都是老鄉啊,便連忙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蘇深一進書房,便見語綺笑嘻嘻正沖自己打招呼,她難道沒被看見自己的桌洞口上有兩隻老鼠尾巴?

蘇深忍著嘔吐的感覺,忙拉起語綺跑書房,事出突然語綺被拉起時,不小心踢到桌角,桌子便倒地,裡面一下子跑出五隻老鼠,書房的學生大部分是富貴家的孩子,大都嚇得大叫跑出來。

老鼠事件的結果就是韓夫子以作弄同窗和擾亂書房秩序之名,讓李辰逸和從犯馮田遠在外罰站一天,不過林院長聽說此事是針對自己的寶貝外孫女,氣得鬍子都翹起來,重新定了罰規。

林院長當初宣佈時,全場寂寞,語綺也是瞠目結舌:「這也太重了吧。」

蘇深聽見冷哼了一聲。

語綺見馮田遠和李辰逸面如菜色,連忙道:「院長,打掃五天茅廁這也太嚴重了吧?院長,我也沒受到驚嚇,這件事就算了吧。」

林明擺擺手,虎著臉:「綺兒,這不僅是捉弄你的問題,他們擾亂書房,破壞教書進程,還敗壞學院風氣,堂堂學院學生如此行事,這幾年的書都白學了嗎?以後如何入仕?」

語綺又道:「院長,他們本來就只想嚇嚇我,但綺兒也有錯,若不是我才將桌子踢了,老鼠跑出來,嚇到其他人,才會導致混亂。論過錯,綺兒也有錯,院長你就罰輕一點兒。」

林明無奈看著她,外孫女怎麼這麼心軟:「好吧,那就……一天吧,況之,你好好盯著他們,今天就把茅廁打掃乾淨。」說完便背著手走了。

一天?也應該挺難熬得吧?語綺搖搖頭。

受罰的那兩人此刻已經眼睛有點兒汪汪了。

李辰逸走上前,紅著臉作揖道:「趙……琦……兄,對不起……」

語綺連忙擺擺手:「我又沒事,你不用自責,希望我們以後可以友好相處。」

「好好,友好相處。」李辰逸連連點頭,欲要上前做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把扇子抵在他的胸前,將他阻在半路,蘇深微笑著:「辰逸還不快去領罰,韓夫子已經等急了。」

李辰逸一見他氣道:「蘇深,我還沒找你算帳呢,平日的好兄弟,怎麼可以出賣我?」

蘇深無奈看著他:「夫子找不到搗亂的人,我們這些人就會全部受罰,你作為男兒,難道不應當有所擔當?」

李辰逸無言以對,囁嚅道:「就你說的對。」

「辰逸,我們快走吧。」馮田遠連忙將李辰逸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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