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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千年,我竟已是見不慣血腥。
當芳菲輕飄飄地落在我面前,我眼裡見到的已是一片血色。重岩踩著一地屍體朝我走來,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的笑,他說道:「凡人果真是一群螻蟻,如此不堪一擊。」
我低頭望瞭望手中的絕仙劍,我是有多久沒有真正用過它了,複又抬起頭淡淡看了一眼重岩:「你如此無視天規,不怕天劫嗎?」
重岩仰天一笑,甚是張狂地道:「若我有了那蓋天的功力,還會怕那小小天劫?」
我握緊手中的劍,冷笑道:「那你受的起絕仙劍的萬劍穿心嗎?」
「絕仙劍?」重岩戲謔地看著我,「那不過是封印在須彌山傳說中的聖物罷了。」
我撫了撫手中的劍,緩緩道:「論功力,我比不過我的三位兄長,論細緻,我比不過我五妹昔藍,你可知,我六弟為何讓我來守護著魔界?」
重岩臉色變了變,緊張道:「為什麼?」
我淡淡一笑:「因為,我手裡執掌著上古十大神器誅仙劍陣裡的絕仙劍。」
重岩不可思議地後退了兩步,慌張道:「就算是那樣,你的功力也是控制不了絕仙劍的。」
誠然,重岩說的並沒有錯,千年來我甚少動用絕仙劍,便是因著我無法控制它。然而,此時我已沒了選擇,那片猩紅徹底刺激了我。
我淡若清風道:「我們可以試一試。」
重岩接著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要逃跑。然而,此時我是斷斷不會給他這機會的,絕仙劍化了幾萬道虛影,朝著重岩飛擲而去。
我皺著眉,十分吃力地控制著絕仙劍,直到看見它沒入重岩身體的瞬間,才掙扎著收了術。
絕仙劍「哐當」一聲落在我腳邊,一陣疲憊由身體深處襲來,我仿佛聽見了什麼破碎的聲音,只是,還未來得及細想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我仿佛到了一片紫色的幻境裡,有人將手伸到我面前,柔聲道:「昔微,來,我在等你……」
我猶豫了許久,卻是情不自禁地去握住他的手。隨著他奔跑了許久,卻終是看不清他的臉,我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停下了腳步,慢慢向我靠近,他的臉卻依舊模糊不清,他的聲音卻是那樣分明:「昔微,你忘了我了嗎?我是欒華,你記得嗎?」
欒華!我腦中猛然一片淩亂,我努力地搖了搖頭,喃喃道:「我……我……」
我再抬起頭時,看到的已變成一片狼藉,那只牽著我的手消失不見。我慌亂地四處尋找著,終於,又聽到有聲音虛弱地喚著我:「昔微,昔微……」
我循聲望去,終見一人躺在地上,滿是鮮血的手吃力地抬著。我奔過去滿是恐懼地問道:「适才還好好的,現在怎成了這般模樣?」
他猛咳了兩聲,顫顫道:「重岩……重岩他……要奪位……」
我心一驚,續問道:「怎會如此?」
他搖了搖頭,突又抬起手似乎想要撫一撫我的臉,大概是見到自己手上滿是鮮血,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歎氣道:「昔微,對不起,我等不到合歡開了。」
我顫顫地問道:「什麼合歡開?」
他似是聽不到我所說的,續歎道:「等合歡開了,昔微,你便回天界吧!」
我怔了一怔,想要再問些什麼,卻發現一切又歸於黑暗。那聲音又響起:「昔微,你本就是我過不去的劫,若能與你一起,是神是魔又有什麼分別呢?」
傳說,魔欲修成神,需渡三劫,天劫、地劫、情劫。
我再醒來時已是兩天后,芳菲正伏在我床側睡著。大概是我醒來時驚醒了她,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疲憊道:「姐姐,你醒了啊。」
我想起那日她昏死在我面前,趕忙問道:「你有沒有事,前日傷的那樣重。」
芳菲搖了搖頭,「我那日只是替元子攸擋了一掌,前日明越哥哥來已經替我療好傷了。」
她這話聽得我心驚膽戰,且不說我那日封了她的法力,以她的修為硬生生接重岩一掌,沒現出原形已經是難得了,她卻還說的這般輕鬆。我皺了皺眉接著問道:「我二哥怎地來了?」
芳菲指了指我手上的手串,道:「姐姐一倒下,這手串便亮了起來,只一會兒明越哥哥便趕來了。」
我望瞭望手上的合歡珠串,這珠串本是一對,乃是一萬年前東海七太子送與我二哥的成親之禮。奈何大婚當天,我二哥同新娘子雙雙逃了婚,這珠串便也就沒了主人,後來我二哥將另一串扔給了我,美其名曰我有危險時他可趕來相助,可歎這珠串前日才起了點作用。
我至今仍記得這珠串曾在六界內引起軒然大波,那日他們的雙逃婚,加之這珠串落入我手中,在那編制逸聞趣事的言兀星君筆下便成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禁忌之戀。那言兀星君妙筆生花道:鳳君家的二公子明越上神,常年與其妹昔微上神朝夕相處,竟日久生情,生出一段禁忌之戀。鳳君為掩蓋事實,速速為明越上神與狐族的素嫣帝姬定了親,不想明越上神逃了婚,素嫣帝姬礙於顏面也一併逃了。
作為女主角的本上神我讀這動人的故事時那真真是感動地老淚縱橫,作為男主角的本上神二哥卻沒有這般好興致了,當即攜了一眾狐朋狗友殺到了言兀星君府上。
後來有一日我一時想起,怯怯地問了二哥一句結果如何。
二哥當時正喝著茶,啜了口茶雲淡風輕道:「我只是將他修理地他爹娘都認不出了而已。」
想到這,我忍不住抖了一抖,芳菲將臉貼過來關切地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我幹幹地笑了笑,端起一旁的水杯,回避道:「沒事,沒事。」
芳菲又坐了回去,漫不經心道:「姐姐,為何你昏睡中一直喚著欒華,你想起了什麼嗎?」
我被水狠狠地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芳菲頗為貼心地湊過來幫我拍著背,見我緩了緩,又續道:「姐姐,實在是我也忘了許多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大驚,猛地抬頭問道:「你怎會忘了許多事?」
芳菲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我也記不太清了,在尋姐姐的那五年裡,我曾遇上一虎妖,被他的內力所震傷,才想起一些瑣事。」
我心中甚為感傷,芳菲伴我兩萬多年,也是隨我吃了許多苦頭。我撫了撫她的頭,安慰道:「以後都會沒事的。」
芳菲眼圈一紅,帶著哭腔道:「姐姐以前與欒華魔君那般好,現在卻是兩兩相忘,真真是慘淒。」
我內心顫了顫,最近那些夢太過真切,真切到像是記憶深處的印記。我努力扯出一抹笑,淡然道:「無事,總有一日會想起的。不若你與我說說你所記得的,或許我能記起些。」
芳菲抽泣著點點頭,回憶道:「我記得那時魔君喜歡帶著姐姐去折雲崖看梨花,姐姐看著梨花總是傷情,魔君便在折雲崖種了一地的合歡。我還記得魔君常與姐姐扮作平常夫妻到人間遊山玩水,就如神仙眷侶那般。」
我微怔,輕輕地靠在了芳菲身上,試圖尋找些安全感,卻只是枉然,這世間於我,竟如此虛幻。我望瞭望芳菲熟悉的臉龐,淡淡說道:「芳菲,待此事解決了,你便與我去尋些恢復記憶的法子吧!」
芳菲努力地點了點頭,皺著眉沉吟了許久,又說道:「姐姐,那元子攸,長的與魔君真真是像,連身上的氣味都幾近相同。」
我剛歸於平靜的內心又顫了顫,原來我所感覺到的熟悉並非是錯覺。我思索了片刻,拉著芳菲囑咐道:「你去冥界,尋冥君查一查生死簿,探一探元子攸的前世今生。」
芳菲喏喏地離去了,便只剩我一個留在這頗為陌生的臥室裡。我靠在床頭將近日的夢境理了理,甚為悵然。細細算來,我首次失憶恰逢巫妖大戰末,那次似是嚴重了許多,神父祭出鳳族至寶天紋石滋養了我一百年才將將恢復。這次則是魔界動亂後,我生生失蹤了五年,原以為我只失了那五年的記憶,不想連著魔君的記憶一道失了。
我正想的出神,便聽到了幾聲敲門聲。我揉了揉額角,緩緩道:「進來吧。」
門緩緩開了,元子攸一襲淡綠的衣站在門外,略有些尷尬道:「你,醒了?」
有了适才與芳菲的那段交流,我與他倒像是熟悉了許多,我微微一笑,指了指床邊的凳子道:「進來坐吧。」
他輕輕嗯了一聲,便款款走了進來,略有些不自在地坐到我床邊。
我不禁一笑,打趣道:「你可是覺得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禮數?」
他愣了一愣,片刻一本正經道:「我與郡主都是不拘小節之人,況且清者自清,你我內心一片坦然又有何可怕的?」
我啞然失語,他又續道:「此番前來,我是與郡主商酌彭城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