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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本上神活了這麼些年歲,雖算不得上古神祗中的佼佼者,在神界卻也是有幾番地位的。如今被一凡人說看上去不像高人,本上神甚是失敗。我自我安慰道,定是我甚美,掩住了高人風範。
在大街小巷頗有高人風範地轉了兩圈後,便摸清了這小城的格局,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聰慧。這城雖小,卻是大有乾坤,城有一半被一府邸所占,府門上有匾曰:彭城王府。
自古權勢之地是非多,這宅子便成了我下一步查探的目標。有了适才沉痛的前車之鑒,我搖身變作一道人,束髮白衣,頗有高人風範。奈何手中那袋桃子太過煞風景,便將它化作拂塵一柄。這身裝束,我甚是滿意。
我走上前去,輕敲兩下門。只一會兒,便有一老朽前來開門。
我捋了捋拂塵,悠悠道:「貧道游方至此,見城中隱有煞氣,特上府門拜訪。」
那老朽盯著我愣了一會兒,迅速道:「道長稍待,稍待。」
我頗滿意這老朽的反應,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只一會兒,那老朽領著一男子前來,那男子約摸二十多歲,一身錦衣華服,頗有些威嚴。那老朽指著我道:「王爺,這便是那道人。」
那男子眯起雙眼打量了我一番,淡淡道:「倒是年輕,請她進去與老夫人敘敘吧。」
那老朽喏喏道:「是。」
至此,我便樂呵呵地隨著那老朽進了府,老朽到底是個實誠人,忍不住問道:「如今的道長都是這般年輕嗎?」
我乾笑著,思量著說我活了幾萬年會不會將他嚇著,最終我放棄了,只故作神秘道:「既得正果,何有老態?」
老朽「哦」一聲,似是理解了,我甚滿意地點點頭。
老朽領我所到之處是一處佛堂,香火味甚濃。佛堂下有一婦人正誦經,老朽輕手輕腳走了過去,在那婦人耳邊說了幾句,那婦人便慢慢站起身來,朝著堂上供的慈航真人拜了拜。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琢磨著要不要像神父那般見著佛堂便拆。不過慈航真人與我家倒沒什麼過節,還是算了罷,算了罷。
那婦人慢慢轉過身來,卻是愣愣地望了我好一會兒。我將拂塵一甩,故作高深道:「貧道乃蓬萊島司命天君座下墨染元君是也,今游方至此,見城中有異,特來拜訪,以證其實。」
聽罷,那老朽著實驚了一驚,那婦人卻是愣愣地走過來,口中念道:「像,實在是像,可惜是個男子。」
我頓覺有些尷尬,訝然道:「夫人何出此言?」
那婦人一驚,似是清醒了一般,整了整衣著,端莊道:「道長所說,卻有其事,犬子近日也正為此事操勞,道長來的正是時候。」
我甚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道:「你且將諸事說與我聽。」
那婦人點點頭,邀我與她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聽她慢慢說道:「原先,只是城南一獵戶,打獵歸來後開始萎靡不振,他家人四處求醫無果,他那般躺在家中,只七天便去了。本以為此事這樣便該了了,不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出現他那樣的狀況,至今,已去了三十多人了。」
我微皺著眉,又問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異事?」
那婦人思索了一番,終是搖了搖頭。一旁的老朽卻頗為恭敬地上前,小心道:「老朽倒知道一事,不知仙君可聽?」
我擺了擺手,「但說無妨。」
老朽自去將門關上,轉回神秘道:「前日老朽夜裡口幹醒來,便去井邊取水。待取水歸來時,卻見老朽所住的房間屋頂上站著一壯漢,老朽本以為是來賊了,正要喊人,仔細一看卻見那壯漢頭頂長一對犄角,眼睛泛著綠光,手拿一柄開山斧。老朽嚇的不輕,躲入廚房窩了一夜,第二日便聽得隔壁豆腐坊的掌櫃去世了。之前坊間便有傳聞看見妖怪,老朽以為是虛的,不想前日竟親眼看見了。」
聽罷,一旁的婦人責怪道:「如此大的事,你怎不早與我說。」
老朽低著頭,唯唯道:「老朽是怕嚇著夫人,再則老朽也怕是老朽看花了眼,生出些是非。今日若不是仙君來此,老朽也是不敢說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悵然道:「這前因後果,我倒是理清了,確是妖孽作祟。」
婦人一聽,面露急色,顫顫道:「那要如何是好?」
我雙眼一閉,略略掐指,說道:「我輩已不管塵世事多年,此番來訪,已是洩露天機。不過夫人放心,貧道已算出,很快便會有高人前來解決此事。」
婦人略帶驚恐地點點頭,我神秘一笑,幽幽道:「那貧道就此告辭!」
當我提著一袋桃子坐在祥雲上時,我不禁為自己适才的所做所為深感驕傲。最後的移形術,正是恰到分寸,做足了高人風範。
然而,笑著笑著,我卻是笑不出來了。不遠處一抹七彩祥雲徐徐而來,彩雲上的人身著白色長袍,袍上是一幅墨荷圖,遠遠望去,甚美。只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蓬萊仙島司命天君座下墨染元君是也。
我不禁暗自後悔,适才實在不該打著墨染元君的名號,司命天君那老頭,你念他一句名字他都能知曉,更不要說打著他徒弟墨染元君的名號了。
果然,墨染元君慢慢飄過來,雙手一揖,道:「雪凰上神果真是愜意。」
我呵呵乾笑著,回應道:「對,愜意,愜意,這大好的春光。」
墨染元君淡淡一笑,好心提醒道:「上神,現在已是初夏時分。」
我繼續乾笑著,說道:「墨染元君真是細心。」
墨染元君繼續笑著,淡淡道:「若論細心,墨染不及家師的萬分之一,上神只提了提名號,家師便知曉了。」
我扶著額頭,故作驚歎道:「司命天君好耳力,不錯不錯,改日定要上門討教幾番。」
墨染元君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認真道:「希望上神下次再扮墨染時,能扮出幾分墨染的神韻,不要毀了墨染的形象。」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賠著笑臉道:「是,是,下次一定注意。」
墨染元君滿意地笑了笑,正了正衣冠,說道:「最後,家師吩咐我同上神說,若上神執意入人間,需得尋一凡人身份。」
我笑著點點頭,同墨染元君揮了揮手。
墨染元君滿意地轉過身去,駕著他的七彩祥雲朝著來時的方向飛去。
我從布袋裡拿出一隻桃子,思忖著該從哪個方向扔過去。他竟敢說本上神形象不佳,形象不佳!
回到鬼蜮山時,我便把一大袋桃子扔給了芳菲。
芳菲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道:「姐姐,怎麼樣了?」
我歎了口氣,沉重道:「重岩確實將艼苧放到了人間,恐怕我們得走一趟了。」
芳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拿出兩個桃子細細地擦拭著,「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的?」
我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十年前之事,便說道:「司命那老頭讓我尋個凡人身份,我還要再去趟人間。」
芳菲遞給我一個桃子,自己啃著另一個問道:「那大概還要多久?」
我接過桃子忿忿地咬了一口,說道:「大約一個月罷。」
芳菲撅了撅嘴,委屈道:「姐姐,我獨自在山上著實是無趣。」
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若是無聊,便去尋嫣然玩耍。若實在還是無聊,便去趟蓬萊島,把墨染元君的宅子給他拆了。」
芳菲啃著桃,天真地望著我,「若是墨染元君發現了怎麼辦?」
我咬了咬牙,堅定道:「那便說是我讓你去的。」
東海之外,蓬萊島上,墨染元君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司命天君搖著扇子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惹著昔微那丫頭了罷!」
十年前,我初初從箕尾山歸來,一時覺得山上實在是悶,便撇下芳菲守門,獨自去了凡間逍遙。
那時我憑著直覺到了一處帝都,見一王府外有一告示尋神醫。我一時興起,搖身變作一老嫗,揭了那告示。
原是王府之女,名喚蕭雲煙的小郡主得患不治之症,已是氣息奄奄。我用追魂術尋出她的魂魄,立下靈魂契約。契約一成,我央冥君賣我一人情,改了生死簿,又輸了她不少元氣,她便是恢復了。因著靈魂契約的緣故,她的樣貌,便也是和我相近的。
此番我入凡世,便是去尋她。
想到此次我是去尋一個與我一般樣貌的女子,便搖身一變,變作二哥的模樣。我自小與二哥廝混于一處,他那般風流瀟灑,我倒是學了七八分。此次要用來「調戲」自己,想想倒還真有些興奮。
我搖著摺扇走在大街上,頻頻引得四周一陣唏噓。我不禁嘖嘖讚歎,二哥這張臉,倒真是實用的很呐!前面十裡長堤,微風習習,不時有柳絮飄飛,風景甚美。堤上有一綠衣女子,憑欄望水,迎風撫發,似有淡淡悲涼之意。
我微微一笑,收了摺扇,大步朝著堤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