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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間幾萬年,我觀遍六界萬物,卻不曾仔細端詳過自己的容貌。這倒應了大哥在抄錄佛經時與我說的那句話,看盡世間百態,到頭來最陌生的卻是自己。
我背靠堤欄,輕撫著扇面,努力學著二哥那油腔滑調,「小姐如此貌美,卻獨自在此心傷,本公子看著甚是心疼啊!」
蕭雲煙瞥了我一眼,冷冷道:「請公子自重。」
我畢竟沒我二哥的道行,一時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事後我與二哥討論此事,他詭異地看了我一眼,頗為實誠地說道:「這著實是因為你皮薄。」
我頗有些尷尬地搖了搖扇子,繼續無恥道:「小姐貌若天仙,小生一見傾心。」
這次她連瞥都沒再瞥一眼,只怒道:「浪蕩子。」
我努力搖著扇子,著實有些裝不下去了,考慮到出師未捷身先死總是不好的,我繼續調笑道:「這湖風景甚好,不若小姐同小生一道游湖?」
蕭雲煙冷笑一聲,回道:「厚顏無恥。」
我繼續厚臉皮道:「小姐未曾同我相處,又怎知我厚顏無恥呢?」
「你……」蕭雲煙終是氣憤地轉過頭來,卻是怔了一怔,又惱羞成怒地轉過頭去。
我搖著扇子哈哈一笑,「小姐還是同我去遊湖吧!」
蕭雲煙沉吟了許久,不服氣道:「憑什麼?」
我笑得雲淡風輕,得意道:「你這般樣貌,還是我予你的呢!」
蕭雲煙轉過頭來,有些迷茫地看著我,喃喃道:「我記得當初救我的明明是個婆婆啊!」
我將摺扇往水面一拋,化作一葉舫船,轉而將手遞給蕭雲煙,柔聲道:「那你此番可願同我遊湖?」
蕭雲煙木訥地看著我,咬了咬嘴唇,終是握住了我的手。
我領著蕭雲煙一躍,便是到了那舫船上,至此,我也學著二哥風流了一次,內心得意的很呐。
此次入凡塵,本只是尋蕭雲煙履行契約,半月前在王府再見蕭雲煙,若不是眼角眉梢的那份憔悴,我竟是以為見了活生生的自己。想來我幾萬年竟是沒有被調戲過,真真是資源的浪費。當然,對此我二哥也是有一番見解的:「萬一一個調戲不好,被你身上的寒氣給傷了,著實是划不來。」
我一生未習得多少雅事,細細算來也只烹茶一件。三千年前神父神母為我與東海三太子敖瑞訂了親,然我長期與二哥四處廝混已沒有半分斯文的樣子,神父神母深覺臉上無光,便將我送去大羅天太清仙境請太上老君教導一番。
老君避世多年,已不願再管塵緣事。我在那待了一月,他除了讓我抄心經便是讓我烹茶了。我至今仍記得他那句:對境無心,遇物不染,方為大道歸處。
我這整日虛度時光的小輩自是不敢違逆老君,這一月下來,倒也習得兩三分烹茶之技。
這時我與蕭雲煙坐在這舫船之上,烹茶倒也宜情宜景,我細細地取碳烤茶,蕭雲煙歪著腦袋看了我一會兒,疑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淡淡一笑,將烹好的茶推到她面前,托腮道:「嘗嘗吧!」
蕭雲煙沉吟了片刻,才端起茶杯細細品嘗,剛入口,她臉上便露出些許驚詫之色,直奇道:「你這烹茶的手藝,竟是這般爐火純青。」
我滿意地整了整袖子,悠悠道:「我此番來去找你,也卻是有事。」
蕭雲煙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道:「既是有事尋我,可否讓我對你的身份知曉一二。」
想來我本應端坐在太虛聖境,偶爾盡一盡我冰雪女神的職責,如今卻在人間奔走,實在是不該招搖的。我端著杯茶端詳了片刻,才道:「我本不是這凡世之人,容貌千變萬化,也是常事。」
蕭雲煙皺了皺眉沒再說話,我抿了口茶,續道:「若要說我真正的容貌,你找面銅鏡便能知曉了。」
蕭雲煙詫了一詫,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道:「竟然真是這樣的。」
我點了點頭,再續道:「此番倒是我有事求你了。」
蕭雲煙猛抬起頭,疑道:「你怎會有事求我?」又低下頭悲傷道:「如今我也是個身不由己的主了。」
我頓了頓,不緊不慢道:「我這倒也可圓了你心中所想,只需你將你這身份借我一用。」
蕭雲煙苦笑著,歎道:「我這身份麼?我已被我皇祖父獻給魏國的皇帝,如今也沒什麼大用了。」
聞言,我心中倒生出些憐憫,只得安撫道:「這魏國我代你去,你去做你心中所想便是。」
蕭雲煙驚喜地抬頭,激動道:「這可是真的?」
我確定地點點頭,答道:「我在魏國有些雜事處理,你這身份倒能讓我方便許多,你看如何?」
蕭雲煙努力地點了點頭,又皺了皺眉,猶豫道:「我父王母妃那要如何?」又續道:「若是被我皇祖父知曉了也是有大麻煩的……」
我悠悠打斷她的話:「你不也正想逃走嗎?」
蕭雲煙一驚,又很快平靜了下去,小聲道:「你是神仙,當然是知道了。」
我握著茶盞在手中轉了轉,緩緩道:「我與你尋一處樂土,你與他且歸隱,待我事成,便以身死遁了,你便再與你父母聯繫吧。」
蕭雲煙同意地點了點頭,我接著說道:「你此番回去,便與你父母好生商榷商榷。」
說罷,我將蕭雲煙送至岸上,便獨自搖著摺扇走了。
事實上,我於半月前便到了帝都。經過幾番調查,便知這人間皇帝已將蕭雲煙許配于魏國皇帝,如此倒是甚合我意。然蕭雲煙與一世家公子已生情愫,自是不願嫁與他人的,便常獨自一人來這長堤傷神。計畫好一切,我便化作我二哥的模樣來與她相見了。
諸事已備,我便計畫著要去尋一方樂土,忽見一青鳥銜羽而來,思忖這青鳥乃蓬萊島仙禽,想必是司命天君有事尋我。我接過那片羽毛,卻不是司命天君,看完羽上所書內容,我不禁扶額悵然。
我駕著雲匆匆到了蓬萊島,墨染元君在羽書上極為憤怒地宣告道:三日之內不到蓬萊,便將你的朏朏燉了。
在雲端上將將見著蓬萊島的影子,便發現島上黑煙繚繞,我不禁嘖嘖讚歎,芳菲竟真的來拆了墨染的宅子,還是直接用燒的,也難怪墨染能氣到直接遣青鳥尋我。
我整了整衣襟,便落在了墨染的宅子前。果然,墨染正站在宅子前抱著手臂等我,一身白袍子變得不堪入目,已是分不清袍上的墨荷和煙熏的碳跡。
我努力地擠出一張笑臉,上前幫墨染元君理了理袍子,故作驚歎道:「墨染元君這是怎麼了,怎地如此狼狽?」
墨染元君瞪了我一眼,幽怨道:「托上神的福,墨染這好端端的宅子被上神的婢女給燒成這樣。」
我故作疑惑道:「你說我的婢女?」
墨染元君瞥了瞥一旁,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芳菲正縮在牆角,望著我眨了眨眼睛。我恍然大悟道:「你是說芳菲啊?」
墨染元君冷哼了一聲,怒道:「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婢女,怎敢來此造次?事實到底如何,上神心知肚明。」
我頗為贊同地點點頭,內心卻著實為墨染元君惋惜,芳菲跟了近兩萬年,別的本事沒有,這唱雙簧的本事倒是登峰造極了。
我搖著扇子走向芳菲,頗有些憤怒地斥責道:「你怎這麼不懂事,墨染元君建個宅子可不容易,你怎能一把火將它燒了呢?」
芳菲委屈地站起來,眼裡還噙著淚,我不禁在心裡嘖嘖讚歎,這演技也是登峰造極了。只聽她說道:「姐姐,我那日看你委屈地緊,便想來下點巴豆給墨染元君讓你出出氣,不想墨染元君自己弄倒了燈,燒了宅子,還將我關在地牢中三天三夜不給吃的。」
說著,便哇哇大哭起來,墨染元君頗為震驚地看著我們,我攬過芳菲撫了撫她的頭,安慰道:「姐姐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就算是去司命天君那,姐姐也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芳菲領悟的點了點頭,一旁的墨染元君氣急敗壞道:「你怎如此顛倒黑白,若不是因著你在梁上,我會因抓你而弄倒燭臺嗎?」
聞言,芳菲嘴角一撇,似又要哭出來,我趕忙拍了拍她的背,說道:「且不說芳菲比元君小了幾萬歲,單論芳菲是個弱女子,元君也是應該讓她一讓的。」
我笑著朝墨染元君眨了眨眼,續道:「不過,好在芳菲並沒什麼大事,本上神向來大度,便不與元君計較了。」
話畢,便聽得兩聲咳嗽聲,一個頗為滄桑的聲音傳來:「昔微,這般欺負我徒兒,可有趣?」
我倒抽了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去,喏喏地喚道:「司命爺爺。」
司命天君執一把羽扇悠悠地扇著,笑問道:「昔微,你讓這小傢伙來燒了我徒兒的府邸,要如何解決?」
我笑著打哈哈,「司命爺爺你說什麼呢?」
司命天君靠的愈發近,低聲道:「你還想瞞我?」
我乾笑著後退,「司命爺爺法力無邊,這都是小事情,小事情。」
司命天君捋了捋鬍子,感歎道:「本君近日愈發疲懶,不願為這等小事傷神。」
我繼續乾笑著,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頓生一計,「司命爺爺你知道嗎?我那西海的三嫂就快要臨盆了。」
司命天君捋著鬍子點點頭,回道:「自然是知道的。」
我一把將扇子收起,故作天真道:「那司命爺爺你猜猜,若是司命爺爺此刻請我三哥喝茶,我三哥是否願傷神跑一趟。」
司命天君搖著扇子笑道:「自然是不會的。」忽而意識到什麼,臉色一變,又笑著續道:「不過,此次墨染也確然有錯,這次我便施個法替他修復了,此事便到此為止。」
我甚滿意地點點頭,司命天君湊到我耳邊,悄悄說道:「你個丫頭敢威脅我,下次來蓬萊沏兩壺茶給我賠罪。」
我頗為知趣地點點頭,司命天君笑著朝我眨了眨眼睛,搖著扇子走到墨染元君面前,「徒兒啊!此事也是由你引起的,如今你也將那個小丫頭關了兩日,也算是解氣了,此事就此作罷吧!」
墨染元君不忿的看了我一眼,卻終是不敢違逆他師父。只得兩手一揖,說道:「徒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