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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要去那宮中面見那所謂的人間國君,我著實有些熟悉之感。在我五百多歲時,神父初初將我領上天宮見還是天帝的東皇帝君,我獨自在靈霄殿外候了半個時辰,都不見神父出來接我,便小心翼翼地自己走進了靈霄殿。彼時神父正與 東皇帝君談的興起,見我進來,遂招手道:「昔微快些過來,見見你太一伯伯。」
我在殿外侯的著實不高興,又見神父只顧著與他人攀談,心中萬分委屈,嘴一撇包了一包淚定定地站在靈霄殿的門口。
神父皺了皺眉,努力地柔聲道:「昔微啊,是不是等久了,來,到父親這來吃些點心。」
我依舊定定地站在大殿口,心中愈發地委屈,眼淚已快要落下來。神父的臉色愈發地不自然,努力地朝我使著眼色。
我這廂繼續頗為委屈地與神父對峙著,那廂帝君卻已微微笑著走下了金鑾寶座,提著略有些深沉的嗓音問道:「暄懿,這便是你五百年前添的小女兒嗎?」
神父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來,尷尬道:「正是了,這孩子委實不聽話,讓太一兄見笑了。」
我正好奇地看著款款而下的紫衣華袍的帝君,卻又遭神父指責,頓時也忘了形象,「哇」一聲哭了出來。走至我面前的帝君頓了一頓,隨即蹲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莫哭莫哭,你神父的話向來是不作數的。」
我抽泣地眨了眨濕潤的眼睛,他繼續說道:「你如此一哭,伯伯的靈霄殿都涼了幾分,伯伯可是很怕冷的。」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奶聲奶氣道:「那昔微不哭了,伯伯不冷。」說罷,還伸出手來撫了撫帝君的額頭。帝君愣了一愣,隨即笑著抱起我道:「這般乖巧的女孩兒,怎成了暄懿的女兒。」
聞言,神父在一旁終是按捺不住,大步走上前來,反駁道:「太一兄,怎就不能成我的女兒了。」
東皇帝君笑著將我遞給一旁的少將,囑咐道:「熏池,你將她帶了去九重天看雲景罷。」又轉身同神父道:「你啊,還是這般不拘,怎呵護這精緻的女兒。」
彼時我尚年幼,也沒琢磨明白何為不拘,只知帝君斥責了神父未能好生照顧我,心中甚是歡喜,對東皇帝君也是頗有好感,後來他身隕巫妖大戰,我還傷心了許久。
此刻我腳下踏著白玉臺階,猛然想到懵懂之初的這件事,細細算來幾萬年如白駒過隙,心中真是悵然地很。
這凡世的宮殿倒也算是華麗,雖比不得天帝的靈霄殿,卻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臺階一直綿延到一處大殿前,殿上的牌匾寫著「太極殿」。我握了握手中的迷魂石,方才放心地走進殿中。殿門旁隨即有一小倌唱諾道:「梁國郡主到。」
殿內靜的很,一群身著官袍的人齊齊地站在大殿之下,殿上有一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身著明黃色龍紋長袍,想必就是這一國的國君了。
我矮下身去,施以小禮,道:「蕭雲煙見過陛下。」
高臺之上的少年愣了許久,直至身旁一小宦輕咳著提醒他,方才回過神來急急道:「郡主不必多禮。」
我應聲而起,用力將手中的迷魂石捏作碎末,施以小法散了出去。迷魂石產自弱水之濱,乃弱水之神的情迷之石,沒有魅惑之力的仙家常借它來魅惑他人。
我靜靜地站著,只一會兒,便有一為首的大臣站出,雙手一揖,恭順道:「陛下,臣聽聞彭城近日多發奇案,此類案情梁國也曾出現,不如讓郡主前去協助調查。」
高臺上的少年皺了皺眉,猶豫道:「這……郡主遠道是客……」
又一大臣附道:「陛下,丞相大人所言極是,彭城之事不畢,民心不穩啊!」
我內心由衷地敬佩這兩個臣子,如此冠冕堂皇之事,竟也說的如此在理。不過,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那少年國君面上露出些慍色,反駁道:「郡主不過一介女流,怎擔得起如此重任?」
台下的二人頓時語凝,我頗為惋惜地歎了一歎,看來還是要本上神親自出馬,我走上前去,柔聲道:「陛下,雲煙于梁國時,倒也隨父王去處理過那事,也算是有些經驗,二位大人既已提出,雲煙願出綿薄之力,助陛下穩定民心。」
說罷,我猛舒了一口氣,好在隨芳菲去看了幾場戲,學了幾句聊表忠心的俗語,此番也算是物盡其用。
我凝神望瞭望那國君,見他仍是頗為猶豫,便思忖著是否要用些秘術,我鳳族不比九尾狐族,沒有那天生的魅惑之力,是以魅術對於鳳族來說也算是壓箱底的秘術了。
我正糾結於是否要動術,便有一人站至我身旁,肅然道:「陛下,彭城王乃臣之胞兄,若陛下心有憂慮,臣願同郡主前往,為陛下分憂。」
少年國君頗為無奈地看了看臺下的四人,終於是松了口:「好吧,那便如此辦吧,不過,子攸你可一定要將郡主好生帶回。」
我甚為滿意地回了住處,因著心中高興,連帶著後面跟著的那一隊人也看著格外舒服了些。
芳菲拎著一小袋子瓜子蹲在院門口頗為自在地嗑著,遠遠地見我回來了,猛一站起來,甚為歡快地朝我奔來,全不顧那紛飛的瓜子殼。我不禁捂了捂額頭,有此婢女,我甚覺臉上無光。
芳菲自然是不能體察到我的悲哀,仍是甚為歡快地湊到我旁邊,壓低聲音問道:「姐姐,是不是解決了?」
她衣服上殘留的瓜子殼讓我甚覺無奈,便在她不注意時往邊上挪了挪,乾笑著回答道:「自然,自然,畢竟我親自出馬。」
芳菲接著嗑起瓜子,忽又想起什麼,繼續湊過來問道:「姐姐,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我又往邊上挪了挪,繼續乾笑道:「明日,明日便走。」
芳菲哦了一聲,又繼續嗑起她的瓜子。我挪的離她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問道:「芳菲,那你要不要回去等我?」
芳菲堅決地搖了搖頭,回道:「不要。」
我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努力扯出一副笑臉,柔聲道:「芳菲啊,你看現在你也是玩了一遭了,現在若是不回去,豈不是還要同我坐那馬車?」
芳菲拿瓜子的手停了下來,頓時眼淚汪汪道:「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麻煩?」
我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眼一閉,心一橫,「不,我只是嫌你礙事。」
今日,芳菲顯得格外勤快,不僅主動將床鋪了好,還難得地為我端來了洗腳水,我甚為感動地誇獎了她一番。
芳菲諂媚地朝我笑著,柔聲道:「姐姐,你看,其實我還是可以做許多事的。」
芳菲的原身本就與狐族有些相似,此番如此一笑,倒還真有些煙視媚行之感。可惜呀可惜,這並不能改變她昨晚將我擠下床的事實。我清了清嗓子,端莊道:「芳菲,這床兩人睡委實是小了些……」
芳菲蹭一下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朝著床邊的空地一點,便有一精緻的小床冒了出來。隨即,又站到我身後輕輕為我捏著肩,繼續諂媚道:「姐姐,你看,我將我的床搬了來。」
我頗為享受地點了點頭,款款道:「嗯,如此,那你便先留下吧。不過,芳菲,這洗腳水好像有些冷了……」
芳菲蹭一下又跑了出去,我甚滿意地點了點頭,二哥說得果然是對,之前都是我教導無方啊,教導無方啊!
今夜夜色涼如水,我如昨日那般坐在庭院裡輕輕搖晃著秋千椅。九重天織雲坊的仙女略勤快了些,那厚厚的雲層生生蓋住了月亮的光華。我手中拿了本奇聞錄瞧著,這奇聞錄是我閒暇時從大哥那順來的,據說是記載了六界內許多鮮有人知的秘辛。
其中有一段是這樣說的,有一美婦人與一兔妖相戀,情到深處,兔妖與她說起前世之事,美婦人投胎時喝了忘川之水,早已忘卻前世。然那婦人沉淪於兔妖所說的前世之情,遍訪古籍,終於是讓她尋出一法子,這法子便是要跳入忘川河中,任河水洗去輪回的壁障。婦人想盡一切辦法,終於是尋著一陰差願將她帶入冥淵。婦人縱身一跳入了忘川河,然忘川河水並不同于凡水,那婦人肉體凡胎終是受不住忘川河水的侵蝕,肉體與河水同化,魂魄則是灰飛煙滅了。
我放下書歎了一歎,這真是個令人扼腕歎息的故事,情之一字,竟可讓人瘋魔至此。或許,在那婦人灰飛煙滅的瞬間,她真洗去了輪回的壁障,記起了前塵舊事。
我向來懷疑這奇聞錄的真實性,是以沒為這故事哀傷太久。見這夜色愈發濃了,我正要起身回屋,又聽得那院門「吱呀」一聲。我本以為自己聽錯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院門是確確實實地開著。
我淡笑著看著來人,打趣道:「今日我這裡,可是又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