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一個月後的燕子山下。

趙沉思在山腳望望頂端那座那片被隱在蒼翠之間的竹屋。

竹聲沙沙,天地一片純白,但見六十四骨傘將他的面容遮住。

其實說起來,趙沉思清冷英俊,亦是江湖上難得的美男子。

花上半個時辰,趙沉思便看見了竹屋的影子,幾盞煙火繚繞,院子裡那個沉穩內斂的男子正撫琴。

趙沉思傘一合,掌聲已是響起。

「早就聽說沈先生的琴藝了得,如今果然名不虛傳啊。」

沈洛非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他只是淡淡地道:「請坐。」

趙沉思便撩袍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只是還未過了多少時間,竹屋的門從裡面打開,一身青衣素面的林笙從裡面走出來,她看見趙沉思,似乎愣了下了,眼神與他交匯,也只是對他笑笑,很輕很淡。

而趙沉思身旁的沈洛非也抬頭看了她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他便繼續認真撫琴了。

林笙看著他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失落。

林笙的腳是徹徹底底地廢了,她只能一瘸一拐的來到他們的身旁。

「這位姑娘是?」趙沉思看著她,問道。

林笙剛想回答,不想沈洛非的話卻飄了出來,「沈一,我的夫人。」

沈洛非的話一落,林笙便有些驚呆了,她愣愣的望著沈洛非的眼睛。不想,沈洛非已停下手中的動作,握過她的手,仿佛在告訴她一切他來解決。

那樣溫暖的手,林笙真想一輩子永遠不放開,或者他說的這句話一輩子有效,可是也只有林笙自己心裡明白,他不過是當她是小輩,只是在保護她罷了,那無關風月。

可林笙也認了。

趙沉思將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眼神交流看進眼裡,但他只是輕笑道:「想不到沈先生竟然已有妻室了。」

沈洛非點頭,繼而又朝著林笙道:「你腿腳不好,坐下來吧。」

「好。」

她便隨著沈洛非而坐。

「趙公子今日來是有何事?」

趙沉思有些疑惑:「先生知道我?」

「嗯。」

「如此,我便直接點名來意。在下知道先生八年前曾收留過一個叫做林笙的小姑娘,不知,先生可知道現今她在哪?」

本在為兩人斟茶的林笙手突然一頓,她向沈洛非的方向望了一眼。

沈洛非似乎永遠都是如此的風輕雲淡,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如平常一樣低沉:「我的確曾收留過她,然而,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不知道趙公子是從哪裡聽說的,現今怎麼又會再提起她?」

「近日有人托我找這位林笙,想來先生可能知道便來叨擾了。既是這樣,在下便告辭了。」趙沉思起身前,看了一眼獨自低頭在飲茶的林笙,他剛好可以看見她的美麗的側顏,還有微微扇動的睫毛,不知道為什麼趙沉思的心裡會突然覺得有一絲悸動。

但也只是一瞬,她畢竟已嫁作他人。

「恕不遠送。」

即便趙沉思走遠,林笙還是一言不發,她有好多的疑問,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四周安靜的出奇,她不敢抬頭,沈洛非也不說話,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她將青瓷盞置於石桌上,抬頭,細聲道:「外面天冷,我回房了。先生,也早些回去吧。」

說完,也不等他在說什麼,她便手撐在桌上,準備起身。

只是,突然,沈洛非的一隻手附在她的手背上。

他說:「我扶你。」

林笙一下子便哭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紮根在她心裡八年的戀人,此刻卻溫聲地和她說「我扶你。」

不知道有沒有人是否經歷過暗戀,那個你喜歡的人對你有一絲絲的舉動,它都會在你心裡被放大,突然之間,你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洛非似乎察覺到了她眼角的淚。

「怎麼了?」說著,他便扶著她往屋裡走去。

林笙淚眼迷蒙地仰頭,只看見他的下巴。那樣近的距離,她卻只能說:「外面風冷,吹得我眼睛生疼。」

沈洛非只是「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推開林笙所在的房門,他將她扶至床榻,待她躺下,沈洛非微微彎身,替她掩了掩被角。

他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帶你去找鬼谷神醫百里昶。」

「嗯。」林笙看著他,點頭。

沈洛非便要起身,突然林笙將他的手握住,那樣的用力,以至於沈洛非轉頭看她。

「怎麼了?」

林笙的眼睛已是盈滿淚水,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在心裡她早已將他清冷面目描摹過千百遍。

「沒事。」林笙用手抹抹淚水,笑著對他說。

然後她放開他的手。

沈洛非似是看了她許久,才道:「好好休息。」

林笙望著他的背影,將臉埋在被子裡,心裡像是有一堵牆一般,難過,沮喪,可是就是沒有想過要放棄喜歡沈洛非。

林笙的腳傷因為上次上山受寒,再者加上因為最近的一次任務,而變得愈發嚴重。

可是她受了傷第一個想要回到的地方就是這裡,燕子山,有他沈洛非的地方。

林笙一夜睡的並不踏實,腳傷很痛,是從內裡往外的那般痛楚。

她只能小心揉搓,到了後半夜疼的在夢裡小聲哼哼,臉色都蒼白了。

突然感覺有人將屋子裡的燈點亮,燈火渺遠,林笙在迷迷糊糊間恍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走來。

他擰了濕帕子,替她擦拭著額上的細汗,林笙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好熟悉,可是她就是記不起來。

她想要抓住他的手,可是她沒有力氣,只好垂下。

「沈洛非,沈洛非。沈洛非。」

正在換洗帕子的沈洛非聽見她在睡夢中的喊叫,手中的動作頓了好久。

他皺著眉向她走去,在她床前望著睡夢中的她好久,最後才將她放在外面的手收到被子裡,熄了屋子裡的燈,一個人坐在她房前的廊簷下,靜靜撫琴。

清婉曲聲一點點傳入房中,林笙在夢裡掙扎,最後伴著曲聲沉入夢鄉。

他似乎永遠只懂得默默陪伴,這一幕,連他自己都覺得熟悉,那年,她初來,他也是這樣的。

她說,下次見面的時候能不能給她一個答案,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八年來,他也想給自己一個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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