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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軒說,所有的一切都該在七年之前就塵埃落定。
七年之前,是一場劫難。
是寧昭命裡躲都躲不過的劫數,於是她只好生生受著。
然而熬盡歲月,終換不來一場風花雪月。
恰是南越國的梨花三月,天氣暖的不成樣子。寧昭躲在梨花樹下小憩,一隻通體純白的小狐狸臥在她的腳邊。
忽然,有細碎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陽光穿過蓁蓁枝葉的罅隙投射在寧昭年輕的臉上。
「甯姑娘,宋先生請您去雲苑一趟。」
暖風帶出一道柔聲細語。
寧昭閉著眼,只輕輕道:「嗯。」
再睜眼,寧昭只瞧見那個清瘦的姑娘已經走遠,漫天的梨花雨裡,將那道身影襯托的更加寂寞。
寧昭只顧搖搖頭,然後抖落一身的花瓣起身,腳邊的小狐狸也伸伸爪子,像是有靈性一般望著她。
甯昭撫撫它的毛,將它捧在懷裡。
這只小狐狸是寧昭自來到碧落,唯一陪她在身邊最長的。
聚散無常,曾經以為會一輩子不離開的人到底還是走散。不是不難過的,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啊。
習慣是這世上最可恨,可怕的事物。
曾經有多依賴一個人,現在就有多不怕一個人。那些被掩埋的眼淚,寧昭再想起來都覺得那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真是難為了自己那麼久。
寧昭不自覺地暗暗嘲笑自己。
這幾日,寧昭總想起與他的那些微微發酸泛黃的往事,她一直都清醒,他雖不是她心中那個最愛的,而她卻以為能夠護她一時的也可以護她一世周全,不論是他還是另一個人,她都抱了不該有的奢望。
只是一具沒有心的的肉體再怎麼回憶也是無淚無笑。
她也只當那是一場夢,微微桃色的夢。
她瘦弱的皮囊之下的那顆心,還是被他沈珀的夫人給生生剜了的。
碧落的主人宋軒說:「你這樣整日躲在這山谷之中委實窩囊了些,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你哥哥從滄海之角為你尋來的靈草。」
彼時,她尚躺在那一樹豔紅的桃花樹下,刺目的日光射的她發暈。
「我果真是糊塗了,竟還想著早該忘了的人」。
是那樣的一個冬季,遇見沈珀時寧昭狼狽不堪,傷痕累累,和另一個人從相愛到兵戎相見。她額上別著白花,那時她剛失去她的連舟,她最親愛的孩子。是沈珀握著她冰冷的雙手告訴她,他會是她的依賴。
她沒有很愛他,卻希望能和他平平靜靜的就那樣過下去,再也不要遇見那些讓她難過的事和人。
可是啊,命運最大的遺憾在於飄忽不定。
那場名動天下的婚宴裡,她生生看著他牽著另一個女子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拜過天地,看他們言笑晏晏。
其實七年,對寧昭來說是極短的。
心上的傷還沒有完全癒合。可她覺得自己已經蒼老到連報仇的欲望都沒有了。
她想,就這樣吧。
她撫摸那沒有心的胸膛,那裡是她滿滿的苦楚,這麼多年了,她還找不到讓她放下的理由,曾以為沈珀會是,可結果還是做了他人的笑料。而那段回憶裡關乎著另一個人,是她讀出他的名字都會心疼的人。
瑟兮澗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詞。
雲苑被隱在繁花深處,一片蒼翠點染萬花。
寧昭在門前站定,輕叩了幾下,門內有俊朗低沉的聲線飄出。
「阿昭,進來吧。」
寧昭推門而進,卻見一位玄色衣衫的年輕男子負手而立。
寧昭一邊分花拂柳而去,不時撫撫白狐。
還未待寧昭走近,白狐小聲叫著,寧昭低頭,輕聲道:「小白,不許這樣。」
果真,白狐安靜了下來。
「小白怕見生人,這位公子見笑了。」
那位公子朝甯昭點點頭,禮貌的笑了笑,「白狐通人性。」
他突然間眼睛飄到遠方,寧昭竟覺得那樣的眼神是那麼的悲涼。
他像是不自知的道:「從前阿笙,她……」
他突然意識過來,頓住了話語,又是一笑,只是這笑即便是個不相干的人也看得出那是多麼的勉強。
「阿昭,沉思,你們都進屋吧。」
他,原來,是名勝天下的劍師,趙沉思。
甯昭怎麼也想不到當年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如今竟憔悴的到如此地步。
撩開珠簾,宋軒一聲勝雪的衣袂飄飛,甯昭微微向宋軒點點頭。
「公子。」
「嗯。今日叫你來,是想要你替我下山辦一件事。」宋軒斟好一盞茶,分別遞與甯昭和趙沉思。
寧昭懷中的小白狐從她懷中滾落,在宋軒的腳跟旁躺下,不斷蹭著宋軒的衣角。宋軒像是習慣了它這般,也不理會,繼續同他們講著話。
「好。」
寧昭抿了一口才道。
宋軒像是歎了口氣,才道:「此次出山是希望你能用碧落封禁百年的上古醫蠱桃花玲瓏救下沉思夫人的命。」
寧昭似是擰了擰眉頭,她是知曉的,需要請出上古醫蠱桃花玲瓏這種禁術,其實此人的命多半已是在鬼門關外徘徊了。
說到底,寧昭她自己也是這樣合著她哥哥甯覺從滄海之角拿來的靈草藥汁被宋軒救下的。
敗絮其中大抵說的就是她這樣的人吧。
寧昭將茶盞擱置在桌上,道:「好,什麼時候啟程?」
「如果可以,現在就行。阿笙,她的命耽擱不得。」趙沉思道。
宋軒朝向甯昭,深思了會兒,「不如讓阿雪去吧,她雖不曾習過醫蠱,然則,這個也是容易的。」
還未說完,寧昭便一口回絕,「公子,是擔心我會碰到沈珀?還是連慕?」
宋軒的確是因著這樣的顧忌才突然決定讓阿雪前去。
「都有,南越國說大其實也不大,然則要遇上一個人都是容易的。」
寧昭有些想笑,緣盡了,即便是咫尺也不會遇到。
「公子,不必擔心這些,阿雪她的身子是不適合走這一趟,我去便是,我只需遠遠避著他們就可以了。」
可是誰能想到啊,南越國的這一趟,讓她再次陷入無人之境。
她和連慕終是要再相遇。只是這一見隔著沈珀,隔著仇恨,隔著愛。
「如此,那好吧,只是這一路上你要萬萬當心。切不可再讓人碰到心上的那道傷。你要知道,天下沒有第二株靈草。」
「我知道了。」寧昭笑,很輕很淡。
「既是救人,那我們便出發吧。」
聽到這句話,趙沉思抬頭,明眸帶笑。寧昭覺得那眼神很像一個人,像那個人的專注。
「謝謝甯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