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誣陷 六、七

六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屋簷上,兩道人影正在竄跳.還能有誰?只有蕭笑天和蕭筱了.

"我們要到哪兒去?"蕭筱道.

"不知道."蕭笑天道.

"不知道?"蕭筱道.

"只要出了南京城就行了."蕭笑天道.

"你剛才為什麼要對公孫那樣?"蕭筱道."你本不是個喜歡對朋友發脾氣的人."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人生間本就是很多事是我們預測的,發生了就發生了,用一顆平常心去面對就行了."蕭笑天道.

"公孫陀實在和我很像,如果有人這樣誤會我,我說不定會給他一巴掌."蕭笑天又道.

"你實在很怪."蕭筱歎了口氣,道.

"如果我不是個怪人的話,有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蕭笑天看了看浩瀚的星空."至少有很多事,我不知道."

"行啦.別自責了."蕭筱道."就像你說的,發生了就要好好面對,不是嗎?"

"呵呵.嗯."蕭笑天笑道.

"哎.我問你個問題啊."蕭筱忽的道.

"你談過戀愛嗎?"蕭筱道.

"啊?"蕭笑天道.

"我是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蕭筱道.

"唔.曾經有一個女孩,他叫葉惠美,我很喜歡很喜歡她,每天呢,我都想著她,很多時候呢,我都會故意和她不期而遇,然後搭搭訕,我曾經邀她出來玩過很多次,有一次呢…"蕭笑天回憶起和葉惠美的點點滴滴,開心的笑著.

而蕭筱則靜靜的聆聽著.

"然後呢?"蕭筱道.

"然後啊.有一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要跟她在一起,好好的愛她,照顧她,於是,我向她表白了."蕭笑天道.

"再然後呢?"蕭筱急切問道.

"再然後啊,不告訴你!"蕭笑天嘻嘻哈哈的說道.

"你就知道欺負人,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說完.哼.不理你了."蕭筱道.

"哎哎.開玩笑的嘛,別啊."蕭笑天苦笑道.

"那你繼續說."蕭筱道.

"那時我們真的很幸福呢,我很愛很愛她,她也很愛很愛我.我們本來打算一輩子不踏入江湖這個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地方的."蕭笑天道.

"可是.那些人出現了,他們帶走了葉惠美,還把我打得半死,然後,我就立下宏願,我說我要成為武林裡武功最高的人.這樣才能保護我愛的人."蕭笑天冷冷的道.

"嗯.有志氣,我看好你哦."蕭筱道.

"就在幾年前,我親手宰掉了那些人,可是…我的葉惠美卻再也回不來了."蕭笑天黯然道.

"為什麼要說宰呢?"蕭筱道.

"因為那些人只能是畜生."蕭笑天道.

"所以.我一直是不喜歡殺人的,生命,是多麼美好啊,能讓人感受到希望、溫暖、幸福.所以,如果沒有恩怨情仇的話,我想世界會越來越好的."蕭笑天笑了.笑也能讓人感到希望、溫暖、幸福.

所以蕭笑天喜歡笑.

蕭筱卻哭了.她哽咽的說."你講得多麼感人啊.真好,可這麼幸福的一對兒卻被拆散了."

蕭笑天幫蕭筱擦了擦臉上的淚.她說:"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也給你講一個吧."

蕭笑天道:"好."

蕭筱拭幹了淚,又道:"有一個這樣的男孩,和這樣的一個女孩.他們相識,是在一場生死攸關的決鬥中,男孩垂死的關頭,女孩救了男孩.可女孩卻因為救男孩而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東西,她的眼睛.因為女孩是個畫師.畫畫便是她的生命.

男孩很感動啊,重謝了女孩,而且答應女孩一輩子對女孩好,可是他不知道女孩失明是因為他.因為女孩不想束縛住男孩,她說'被捆住的男孩不是我喜歡的.'

是的.女孩喜歡男孩.後來,男孩愛上了另外的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也很愛男孩,他們幸福的生活了很久,但是,那個女孩得了絕症,男孩到處找醫生都沒有治好,最後,有一個醫生對男孩說,女孩的血能救那個女孩,但是女孩會死,男孩馬上跑去找女孩,女孩知道男孩很在乎那個女孩,於是就答應了,最後,那個女孩得救了.

而男孩從女孩的遺言裡知道了一切.他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蕭笑天沉思著.最後,迷茫的看了一眼蕭筱,淡淡的笑著,道:"我明白了."

蕭筱想問:"明白什麼?"但是.

七

一隻沾著毒的箭射了過來.很毒的箭.

所幸,沒有射到兩人.

但是,隨後,他們發現,事實並不容樂觀.

黑壓壓的黑影,從四面八方襲來.

那是什麼?是影子嗎?

很顯然不是.那是…人.

成千上萬的士兵將兩人緊緊圍住,內圈的弓箭手已準備好了,三千多支銀弓已上弦,三千多把白晃晃的銀刀已亮出,在寂寥的月光的照拂下,映襯出的,是蕭笑天和蕭筱兩張無力蒼白的臉.

"我們都小看了禍心君了,這一著,真可算是天衣無縫啊."蕭笑天道.

"怎麼打?"蕭筱道.

"等會我施展孤風劍法的十仞'千軍難過好漢關'打開一個缺口,你趁機逃出去."蕭笑天道.

"那你呢?"蕭筱急切問道.

"我會去找你的.你在這裡,我有些招式沒法使."蕭笑天道."出了城之後,到鬥魚村去找一個叫張麻子的人,他會把你轉移到安全地方的."

"可是…"蕭筱道.

"放心.我還沒有那麼容易死.沒有找出兇手以前,我可還捨不得死."蕭笑天淡然一笑."開始吧!"

"今日之事,如有士兵不阻我等,來日蕭某必將重謝."

"蕭公子.你不要妄想擾亂軍心,士兵們,他今日是逃不出去的!但只要你交出'金絲甲'來,便可安然無恙,屬下還請蕭公子喝茶飲酒."前方軍陣中,一青衣黃冠的法師喊道.

"哼!"蕭笑天不屑一聲,再如閃電一般的竄向了敵人最少,防禦最為薄弱的地方.

拔劍,出鞘.

兩個華麗而有完美的動作,再此刻,在兩人手中精彩的呈現.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兩把雪白如同皓玉一般的精鐵劍,在此刻,交相輝映,泛出瑩瑩光輝.

抽劍架勢,也是練劍之人必不可少的兩步,抽劍可以看出你的基本功紮不扎實,眼力好一點的,甚至可以看出你練劍的水準.架勢則是鼓舞人心,劍架得越直,必勝的決心越大.

觀劍,則要看之大全.

力,狠,准,穩.四要素缺一不可,若是你這四要素都練好了,自然舞起劍自然就虎虎生風,見敵殺之了.

當代一流的劍客,都是從這裡出發的,西門吹雪八歲時便與劍為友,使劍殺人,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

兩劍一前一後,配合得也極好,一時之間,過之地域,皆是遇不可擋.

劍光縱橫,劍影狂舞,一大灘一大灘的血跡湧現出來.

一片一片人倒下,二人身上已沾滿了血跡,有他人的,自然也有自己的.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打法,自然對他們是一點兒不利的.但他只有這樣,只有趁包圍圈還未形成之前,沖出去.一旦包圍圈完全形成,蕭笑天縱然是楚留香再世也斷然是逃不出的.

所以,要活命,還得拼.

'砰砰砰.'金鐵交擊之聲不斷,擋在兩人前面的士兵都已死傷殆盡,當然,由於蕭笑天前面的那句話,再見到而人這番拼命模樣,也有些是逃了去的.

'噌噌噌'幾千隻火箭來襲.

眼看著有一隻火箭就要射向蕭筱了,蕭笑天縱身一跳,替蕭筱擋住了.

天底下的真情實感,唯有到命懸一線的時候,方才能體現出來.

火焰燒著了蕭笑天的衣服,他忍著劇痛,撕開了燒著的衣服,把箭拔了出來,做完這些,蕭笑天已累喘吁吁,面無血色了.

"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啊."蕭筱頓時荒了手腳,哽咽著道.

"呵呵.看到你這樣,真好."蕭笑天呆呆一笑.隨即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蕭笑天.我不要你死啊!"蕭筱流著淚.

"嘿嘿.既然你說了這話,那我就暫時活著好了."蕭笑天縱身一躍,鷂子翻身,又成了剛才浴血奮戰的那樣.

"討厭.你又欺負人家."蕭筱扭過頭去.

"呵呵.對不起啊,不過你剛才那樣,挺好的."蕭笑天咧嘴一笑."讓你見識一下孤風劍法好了."

話為落音,蕭笑天已奔向了弓箭手群.

"狗崽子.還敢暗算我,扁死你!"劍氣沖天,以指彈劍,劍作龍吟,縱身一躍,踏在劍上,以內力灌入劍中,便能馭劍而飛.

眨眼間,已到了弓箭手群的上空了,又是幾千隻火箭襲來,此刻距離更近,威力更大,一不留神,便成了箭下亡魂.

蕭笑天淡然一笑,以劍為盾,成大開大合之勢,火箭根本無法近身!

突然,一根長槍襲來,直對蕭笑天頭顱,難道蕭笑天要成為槍下亡魂嗎?

他早有準備,劍鋒反手一挑,槍還未刺入蕭笑天,蕭笑天的劍卻已洞穿那人的頭顱了.

三騰兩躍,湖光抽水.蕭笑天已到了弓箭手群裡了.

想像一下,一個劍客到了一群弓箭手裡面,會怎麼樣?

"當然是被殺啦."

事實也的確如此,蕭笑天到了箭客群裡,簡直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啊,左右開殺,豪不費力,而弓箭手們又看不清蕭笑天的身法,一時之間,便已死亡多數了.

一個一個人影倒下,一道一道傷痕.蕭笑天已有些吃力了.

這時,一道白衣人影襲來,蕭笑天正準備取其命時,定睛一看,卻是蕭筱.

蕭筱已面目蒼白,背後還有點點血跡,看上去疲乏無力.

"小心.他很厲害."蕭筱無力的道.

"是誰?"蕭笑天沒有時間問,也不必問.

因為他已看見了他的劍.

一劍西來,天女灑錦.那柄劍已刺入了蕭笑天的琵琶骨.

這一劍來的方向,時間,力度.都拿捏得什麼得當,但蕭笑天反應過來時,已身負重傷.

但蕭笑天不是別人,他是蕭笑天!

在那柄來的前一刻,蕭笑天感受到了危險,他的身子微微向左偏了一點.

那柄並未完全費了他!當然,蕭笑天所做的這一微小舉動所帶來的作用,他不知道.那柄劍的主人自然也就不知道.

但蕭笑天已不能動了.他看見了那柄劍,自然也看見了'他'

他是已個黑衣人,面目清秀,只是那對雙瞳,毫無色彩,毫無生機,像是被人舍去了魂魄一樣.或許,他真已是個'死人'

蕭笑天不喜歡那樣的眼睛.

蕭筱拿起了地上蕭笑天的劍,朝著黑衣人道:"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與此同刻,一柄毒鏢飛了過來,也許是速度快過了聲音,又或許是材質太過特殊,射過來時,竟沒有人感受到它.

除了黑衣人.他笑了道:"禍心君如此急切嗎.那就讓給你了."

可他沒有想到,這微笑的一個舉動,讓蕭笑天盡收眼底,也讓整個計畫敗露了.

蕭筱雖然沒有感受到那柄鏢,但他有女人的第六感,這或許是世界上最玄妙的東西了.

她向前一躍,替蕭笑天擋住了毒鏢,這時,她也動不了了.

黑衣人淡淡一笑,對二人道."你們知道你們犯了什麼錯嗎?"

"既已落至你手,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蕭筱冷笑道.

"呵呵.我不殺你們,我要折磨你們,但是我不會殺你們,也不會讓你們死.直到你們認輸交出東西."黑衣人淡淡一笑.

"哈哈.癡人狂語.你瞧我等像是貪生怕死之輩嗎?"蕭笑天狂笑道.

"呵呵…"黑衣人道."那我就…"

突然!遠方一道藍影躍來,縱身一劍,劍光飛起.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燦爛和輝煌,也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和精彩!那已不是一柄劍,而是天神的震怒,閃電的一擊!只一下,就足夠.

劍氣已消失,劍光也已不見.伴隨著不見的,還有蕭笑天和蕭筱.

黑衣人站在那兒.癡癡的笑著.

一道黑影緩緩走了過來.黑衣人扭頭看著黑影,寒顏道:"你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

黑影淡淡道:"人元尊,那已不是我兩能抵抗的力量,我也無法救你,他的劍法遠在你我之上,到有點像是葉孤城的那一著天外飛仙."黑衣人已跪下,他的琵琶骨已被洞穿,今生無法練劍.

"或許,只有我家主子和你大哥能夠匹敵了."

黑衣人慘澹停聲.然後便不出聲的倒了下去.其實,他已留下了淚.

"殺了我吧.禍心君."黑衣人無力的說道.其實,那股無力被後隱藏的是何等的心酸與痛苦啊.

一個以劍為命的人,終生不能摸劍.就好像一個畫家失去了眼睛一樣.眼瞳裡失去了光彩.等同與失去了生命.只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黑影淡淡看了黑衣人一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組織會為你安排好一切.安息去吧."

說完便轉身走去,與黑暗消失在一起.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劍客失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