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步殺十人，神靈不可犯

山道，阿瓦他們。他們騎著村裡最壯實的馬，一路飛奔，趕往後山。待到孟大俠等人離開寨子的時候，他們已翻過了一座山頭，拉開了二十多裡路。他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山川地勢無比熟悉。他們不斷抄近道，在密林裡穿梭。這些近道都纏繞在懸崖峭壁之上，平時也就采藥，躲避戰亂時用到，駝柴挖藥時是用不到的。路太窄，有時阿瓦他們必須下馬才能堪堪通過。早些年的時候，阿瓦和他的夥伴不少在山裡玩耍，經常在小道遊玩，對這些小道就像自己家裡面一樣熟悉。

有的小道在山崖下面，頭頂上掛著鐘乳石，不斷往下面滴著水，上面長著一些不知名的草，開著綠色、紅色的花，香味順著風流進鼻子，沁人心脾；路上一片水汪汪的，長了青苔特別滑，阿瓦他們也不敢大意，一邊走一邊往青苔上撒沙子。他們快速通過看，驚得頭頂上的蝙蝠崖燕飛來飛去。

很快，他們順著山崖，又爬到了另外一座山的山頭，雖然他們速度很快，但是為了趕路，一路上提心吊膽，耗費了不少體力。此時他們確定附近沒有漢人，便找了一個隱蔽的石窩，稍做休息。

孟大俠等人騎上牛，起初剛走出村子，道路還比較平坦，水牛跑不過騾子，等離的村子遠了，水牛的優勢便漸漸發揮了出來，雖然喘著粗氣，但是步伐有力，不急不緩地走著，不過一會兒，左彎右拐，騎騾子的居然被甩在了後面，再也看不到身影了。這時，孟大俠才發現他的長衫褲腳，粘了不少污穢之物，傳來陣陣惡臭。孟大俠一陣噁心，所幸此時吹起了山風，臭味頓時飛散，他的心情才好了起來。

他突然感覺到，這些蠻荒之地的人民還是淳樸的，雖說他們茹毛飲血，但是對待朋友，的確是想得周到，如果方才老人沒有提醒他水牛跑得快，此時不知還要在哪裡消磨時光。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透過密密的枝葉，看到天上那個黑斑此時連成了一大塊，就像一個黑色的大磨盤，不斷吞噬者周圍的雲彩。

拍拍牛身，讓牛的步伐再快一些，這牛果然聽話，哼哧哼哧地跑了起來，速度再次加快。孟大俠不禁啞然，平時看著這些水牛在湖泊裡慢吞吞地游來遊去，看著他們溫順的樣子，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在山道上跑起來居然一點也不遜色，他不斷在心裡感激著村裡的長老，一邊希望牛再快些。

就在這時，後邊山坡山傳來一聲長嘯：「孟大俠，你在何方，可有恙？」聲音一傳出，立刻震得兩山之間嗡嗡作響，不斷回蕩著「有恙」兩字。

孟大俠聞聲大吼：「李公子，我在前面山上，一切安好，你們速速趕來，我要先行一步，望互相保重，警惕埋伏！」孟大俠的聲音也在兩山間回蕩。

怎料孟大俠話聲一落，這麼大的聲音嚇到了臀下的水牛，一個激靈，狠命地往前沖。其他牛看到了，也跟著狂奔了起來，一時間，一群牛在山道上狂奔起來，牛背上的人都狠狠地用腿夾住了牛背，怎奈牛背太寬，實在是夾不穩，眾人只得極力駕馭，雙手亦抱住牛背，生怕摔下來。

就在這時，在前面帶路的狗兒突然一聲哀吼，身體一側，就翻下了牛背。後面的牛群腳步聲如雷，要是狗兒被後面發狂的牛踩到，後果不堪設想。說時遲，那時快，孟大俠一拍牛背，從牛背上躍起，一個竄身揪住了就要落在地上的狗兒，然後一腳尖一點地，躍過了牛身，將狗兒放到了路邊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每個動作都輕盈無比，有如秋風掃落葉，在一躍一跳中完成。只見狗兒眼裡滿是驚恐之意，還沒有從劫後餘生的恐懼中回過神來。眾人趕緊跳下牛背，都使出力氣，抓住牛角，緊緊抵住。牛群一陣反抗，最終才喘著粗氣平靜了下來。

孟大俠拍拍狗兒的胸膛，讓他回過神來，幾個喘息，狗兒臉色才慢慢紅潤起來，連忙向孟大俠磕頭，孟大俠扶住狗兒，不讓他磕下，拍拍他的頭，示意他不要驚慌。

此時，驚牛已被控制住，正喘著粗氣，定定地在路上站在路中央，兩雙耳朵不時撲扇著周圍靠近的蚊蠅。

見狗兒沒事，孟大俠道：「諸位，欲速則不達，我等先人一步，可讓坐騎稍做休息，現下牽住坐騎，步行一段。」

孟大俠牽著狗兒，快步向前走去，其他人亦緊緊跟隨。一行人身體素質極好，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其中有幾名女性，個個貌美如花，細胳膊細腿的，卻一點也不慢于孟大俠等人。

眾人就這樣走著，行走了千百步，來到了此山與對面山的交界處。此處地勢稍低，一條山溪將兩座山隔開，山溪水潺潺，清晰透亮，帶著一絲絲涼意，讓疲於趕路的眾人霎那間驅走了疲憊。狗兒止住牛，上前一步，示意大家喝水，便一馬當先來到溪旁，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喝水，其他人見罷，也不上前，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鹿皮水袋，往嘴裡猛灌。常年行走江湖，讓他們深刻知道江湖的險惡，如今異象一出，不知有多少心懷不軌之人，雖說此時孟大俠等人遙遙領先，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有人在溪水裡投毒，那邊不戰自敗，如今整座山上，魚龍混雜什麼人都可能出現。

狗兒喝完水，見眾人不上前來，也不奇怪，便招呼牛馬去喝水。那些騾馬還好，只是俯下身子喝水，水牛則早已按捺不住，狗兒一招呼，便爭先恐後地往小瀑布下的水潭裡跑，邊喝水，邊就躺下去了。起初，眾人只以為那牛喝了水，泡上一會就出來了，便坐在溪旁的石頭上，幾個女性用手扇著流汗的臉，悄悄折些嫩草，把褲腳上的污穢之物掃去。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一閃，與剛剛昏暗的天空形成鮮明的對比，只是一刹那間，天空就重新亮了起來。孟大俠心裡一驚，暗道壞了，趕忙起身一看，天上的烏雲盡消失了，晴空萬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眾人大叫：「壞了！」，趕忙起身，趕緊去驅趕泡在水裡的水牛，可是水裡的牛賴在那裡不動了，這可急壞了眾人，連忙撿起石頭擲在牛身上，可那些牛一動不動，理也不理眾人了。

就在這時，周圍的山裡傳出一陣又一陣的尖嘯聲，片刻，四周也發出了一聲聲尖嘯，想來是一夥人，正在從不同的方向趕往異象出處。

孟大俠急了，趕緊抓住狗兒的手，讓他把水裡的牛驅趕出來，狗兒緊張地看了看孟大俠，又看了看水裡悠閒戲耍的牛，使勁地搖了搖頭，表示他也無能為力。這時旁邊的一個人忍不住了，抽出手裡的劍，就往狗兒頸上架去，孟大俠見到，手指一伸，夾住了劍鋒，喝道：「陳公子，你這是作甚！」

叫做陳公子的年輕人一臉凶相，與剛剛儒雅的風範看起來判若兩人，他惡狠狠地道：「奸邪小人，是想把我們困在山中，誤我們的大事，他們從小牧牛，豈能不知驅趕之法！」

孟大俠彈開劍頭，將狗兒護在身後，大聲說道：「孟某知曉，各位都是各派精英，承蒙各派掌門信任，讓我帶領各位下來南詔尋寶，爾等可曾記得，臨別時你們的師長如何教導你們？」

「一切事宜，皆由孟大俠安排，我等不可頂撞，不可違反，不可擅自行動！」眾人抱拳，向孟大俠應道。

「這便好，你們都記得，希望我等平安回中原，吾之重任便捷，勿要惹是生非，南詔並非爾等所想那般荒蠻，若是遇到高人，你我必然死無葬身之地！」說罷，盯了拔劍的陳公子一眼，轉身蹲下，安慰狗兒。雖語言不通，但眼神是不會騙人的，狗兒知道，孟大俠和後面的年輕人不是一路人，在他後面，有安全感。孟大俠再次比劃著問狗兒能否將牛趕出來，狗兒眼裡蓄滿淚水，依然搖了搖頭。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前面的路不斷畫著曲線，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然後又對著路旁的一處小道，只畫了兩道筆直的折線。

孟大俠會意，轉身對著眾人道：「前面有捷徑可走，想必路上不甚太平，信得過孟某的，與我同去，不信任的，可原地休息，等我歸來!」

這次眾人回答得很乾脆，都表示要一同前去。一來此處是去異象之地必經之路，若無孟大俠保護，恐怕有性命之憂，二來，他們都是各派精英，以後皆有希望在各派掌大權，此番出來尋寶，也是一場歷練，若是不能尋到寶，便會給競爭對手尋到把柄，仕途將不會太平。

孟大俠一聲不吭，將狗兒抱到自己的背上，然後又指了指路旁的小道，就風馳電掣地奔去，眾人不敢怠慢，也連忙跟在後頭。

孟大俠背著狗兒一路狂奔，後面的人緊緊追趕，到了岔路，狗兒便指出其中一條小道，孟大俠二話不說，便奔了下去……

再說阿瓦，此時正跪在異象出處，不斷頂禮膜拜，口中念念有詞，都是祈求保佑的話。空氣中彌漫著松木的清香。阿瓦前面本該濃密的樹林此時變成了一片空地，足有一片足球場那麼大，那些樹木此時都變成了粉末，水分都被蒸幹了，彌散到了空氣中，發出松木特有的清香；空地呈圓形，那些粉碎的木屑掉落在地上，圍出一個又一個的同心圓，十分地規則，這讓阿瓦等人更加認為是神靈降世了。

阿瓦等人每進一個圈，都要跪下虔誠膜拜，然後站起身，往下一個圓圈中走去。這樣，他們慢慢靠近了圓圈中心。

圓的中心，有一龐然大物，不是神像，不成人形。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綠色的物體，頭頂四個磨盤大的黑色的圓盤，分別在四方物體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

阿瓦他們跪在龐然大物前，他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神，更像是一座神廟，可說是神廟，也太小了，村裡的神廟，也比這個大。

這時阿瓦發現四方物體旁邊，有一截樹木沒有化成粉末，直挺挺地倒在大物旁，阿瓦跪著，用膝蓋走了過去，看清楚後，讓他大吃一驚，那竟是一個人形樹木，只見他身上綠葉招展，一縷縷苔蘚在身體各處生長而出，當看到他的臉時，阿瓦更是驚恐萬分，只見這人的臉也是綠色的，之間參雜著一道道黑色赤色的紋理，而這人的嘴角卻流出了鮮紅的血。

阿瓦心裡一驚，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神靈在降世過程中發生了不測？他小心翼翼地跪了過去，小心地將這具神靈的身體抬起。阿瓦明顯地感覺到神靈還有呼吸，只是不知為何昏迷了。阿瓦輕輕地放下神靈的身體，然後示意旁邊的人過來。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發現這具神靈的身體，除了顏色，其他地方與常人無異，只是身材比常人高大而已。

阿瓦想到，神靈似乎遇到了不測，此時神力甚微，漢人果然可怕，居然知道有神靈降世；可是，明知是神靈，他們為何還敢來?想來絕非好事。此刻要是漢人乘人之危，傷害了神靈，那將犯下彌天大罪！於是與眾人低聲相商，想要把神靈找個地方供奉起來，等神靈聖體恢復，必然不會遷罪於他們，說不準還會保佑他們一世平安。

眾人達成統一意見，於是脫下羊皮大褂，裹住木靈，將他背起。其餘人想帶走旁邊綠色的神廟，卻發現他們居然難以撼動其分毫。阿瓦便對眾人道：「我們抬不走，漢人也太不走，我們先將神靈護送出去，等聖體恢復，必然會來取，神靈的聖物，豈是凡人能搬動的!」

說著，他們便跪下對著神廟拜了一拜，準備往回走。

就在這時，一隊漢人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共四五個人，阿瓦等人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漢人來到前出去。

這些漢人也看見了他們，兩隊人馬很默契地停了下來。這時漢人說話了：「這位朋友，我等乃飛虎教弟子，此寶與我教有緣，還望閣下割愛，他日定當備上薄禮，與閣下賠罪！」

阿瓦等人聽不懂漢人說話，但是看著他們個個兇神惡煞，想必不是什麼好人，說的也未必是什麼好話，於是一聲不吭，不予理睬，慢慢朝前走去。

那夥漢人不再說話，全部將手按在劍柄上，看來是摸不清阿瓦等人的底細，但也不準備放過寶物。

而阿瓦則靜靜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心裡默默想著，他們會不會出手。

距離他們十步，他們不動。

距離他們五步，他們不動。

距離他們一步，他們不動。

就在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夥漢人突然拔出了劍，刺向了阿瓦等人。阿瓦他們一共五人，動起手來，不知道能抵擋住幾招。

劍刃磨在劍鞘的聲音響成一片，寒光刺眼，劍氣讓附近的空氣頓時要凝成霜！

就在阿瓦等人就要被刺岀幾個血洞的時候，阿瓦大叫一聲，聲震天地！一道寒光無聲無息地掠過了眾人的眼前，漢人的劍抵在阿瓦等人的胸前，終究沒有再進一步。而阿瓦的右手上，此時多了一把渾身漆黑的砍刀，這把刀和一般的砍柴刀沒有區別，不似漢人的刀那麼殺氣淩人，有些地方甚至還生出黃色的鐵銹，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刀把上栓著一條不知道用什麼製成的繩索。阿瓦的刀上沒有沾一滴血，而拔劍的漢人，已有兩個人的脖頸處劃開了一道口子，脖頸上的動脈頓時沒有了阻攔，「哧」地一聲從開口處噴了出來，阿瓦沒有停下，手一甩，手裡的刀子又一個轉身對著另外的漢人飛去。同時，另外四名寨子裡的人也動了，其中一人直接出拳打在一個漢人的脖子上，那漢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身體倒飛了出去，躺在地上不動了，而另外三人各自掏出武器，閃電般地結束了那些漢人的性命。而阿瓦也沒有閑著，刀收回來後，又從下往上斜劈了出去，剩下的人也沒能逃出阿瓦的刀，左胸口被劈開，劈成兩瓣的心臟從開口流了出來。十五個人，在一眨眼間，變成了屍體。

殺完人，阿瓦等人跪在地上，對著地上的屍體拜了拜，同時默默地念著什麼，然後又拜了拜，起身。阿瓦低聲喝道：「走！」五個人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密林中。

阿瓦他們走出叢林不久，孟大俠等人便出現在一個角落裡，一行人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無不震撼，他們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這該是多大的力量，才能在一閃間開闢出這麼大的一塊地方。這時他們都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屍體，心裡一沉：「有人來過！」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孟大俠等人幾步奔到屍體前，看見那血腥地場面，心底都不由感到一股寒意。這群年輕人都是各派各教未來掌大權的人，平日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武功都不俗，但從未殺過人，此刻看到眼前的屍體，都不由胃裡一陣翻騰，幾個女孩強忍著嘔吐，轉過了臉。

唯有孟大俠在仔細觀察，這些屍體還沒有涼，顯然是剛剛被擊斃，來時卻沒有聽到打鬥聲，他們的劍還在手上，說明沒有經過搏鬥，也就是說，這幾個人是在一瞬間斃命的！幾個失去首級的屍體因為失去阻擋，動脈裡的血最大限度地流了出來，冒著熱氣，深深地滲入了地下，而看他們倒下的位置，居然是擠在一起，而且切口很平！這就是說，有人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斬了十個武林高手的性命！孟大俠雖然不願承認，這是人力不可為的，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一切，似乎在說著這樣的一件事實，否則很難有其他解釋。他默默安慰自己，殺手一定是通過特殊的方法來做到一步斬十人的，他強壓著心中的震驚，對眾人說道：「諸位，看來此處有高手出沒過，我們萬不可粗心大意丟了性命!寶物或被奪走，我等先到樹林靜觀其變！」

「孟大俠，我們不再找找看嗎？」其中有一個問道

「何須再看，有高手于我們之前來過，還會留下何物！」這是孟大俠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回答的如此牽強。

眾人雖有疑惑，但畏于孟大俠之威，心想他如此行事，必有一番道理，於是也不再多想，跟著孟大俠走進了樹林。

孟大俠走進樹林，自言自語道：「一步殺十人！」

此時的阿瓦背著神靈，快步在小道間奔走，自語道：「神靈不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