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851/coverbig.jpg?v=fae343ad18a55d6a0081f6969c165a30)
隱約的火光中,躺在地上的男子,額頭的血跡已經順著臉頰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不過,最要緊的是,這人怕是還有其他病症吧,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劇烈起伏的胸膛,都顯示著他現在情況很不好;雲晟睿想著,蹲了下來:「清清,讓下,讓爹爹看看這人怎麼樣了!」
「哦!」我乖乖的往旁邊挪了挪,給三爹爹讓出位置。只見,三爹爹抬起那人的左手,伸手給他搭脈,我又掏出個火摺子,好讓光線更明亮些,我看看那人,又看了看三爹爹越來越凝重的面色,不安的情緒迅速升起。
「爹?他怎麼了?」
「不好。」
「怎麼不好了?」
「被石頭砸破頭了,能好到哪去?」
「……」
童僕聽著這對父女的對話,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少爺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又被石頭砸了,怎麼辦!怎麼辦!」噗通」一聲,童僕跪倒在地:」大爺,行行好,救救我家公子吧!」語氣急促而又帶著濃濃的哭意。
「哎,你起來,起來,」我嚇了一跳,這童僕怎麼一聲不吭的給我們行如此大禮,這是要折壽的,不過他也算個忠僕,如此擔心他家公子。」你家公子我們會救的,你放心。」
安撫下童僕的心情,略微思索:」爹爹,把這人帶回去吧!」
「恩?你說什麼?帶回去?」三爹爹正在思考著,一聽我這話,立馬音調拔得老高。
「禍是我闖的,我就該把這人負責到底啊!」我說得一臉理所當然,娘親時常教導我,要做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孩子。
「你帶個大男人回去?不怕你娘親殺了你?」三爹爹從衣袖掏出個小瓶子,倒出一顆丸藥,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扒開那人的嘴,毫不猶豫的塞了進去:」好了,我給他服藥了,他死不了。清清,聽爹說,咱們還是別把這陌生人帶回家了。」
「我不管,本來我今晚睡得好好的,要不是爹爹您大半夜把我拖出來看什麼花,我能失控砸傷人嘛?」我兩眼一翻,我就想把這個人帶回去,怎麼滴!
「那……不是……」雲晟睿頓時語塞了,唉,算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說不過清清,只能服從。雲晟睿瞧了瞧童僕瘦弱的小身板,一聲長歎,任命的背起早已昏死過去的人。
「走吧!」雲晟睿催促著愣住的兩人,真是的,沒見過背人嗎?想當年,自己可是連桑幕那個大塊頭都能背著走。不過,現在老了,這人背起來,怎麼那麼重……死青草,還不跟上。
梁清清走在前頭,舉著火摺子,雲晨睿背著那人,童僕手拿包袱,一抽一泣的跟在最後。四人的影子在微弱的火光中,被拉得很長。往往一瞬間決定的事情,就會影響一生。
次日
「梁!清!清!」
山谷中,飛禽走獸被吼聲震得四處逃竄,我揉著眼睛,一臉困意的從房中走了出來:
「娘親,怎麼了,大清早的,那麼大聲?」
昨晚我跟三爹爹給那個人治傷包紮,折騰到晨曦微露時分才睡下,這不太陽剛一大亮,娘親又把我喊了起來。
「客房裡怎麼多了兩個男的?」娘親指著我的鼻子,質問道。
「哦,那人被我不小心砸暈了,我就帶回來了!」我打了哈欠,說道。
「砸、暈?」梁彎彎聽著有些糊塗,本來想著好不容易他們三人都在家,早點起來,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他們!沒想到,路過客房時,就聽到一陣細微的咳嗽聲,推門一進,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床上躺著個人,微微起伏的被子,證明床上的人還活著,床邊趴著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疲憊的臉上竟是淚痕。梁彎彎腦子一熱,肯定是梁清清那廝的又闖禍了!憋著怒火,梁彎彎小心的退了出去,就匆匆闖到自己閨女的房門前,喊了那直沖雲霄的一嗓子。
「是啊,砸暈的,不過,具體的你要去問三爹爹,他知道!」我指了指三爹爹房間的方向,笑得一臉奸詐,嘿嘿,三爹爹,這下有你受的啦!
「這件事情跟雲晨睿有什麼關係?難道說,這倆男的還跟他有關係?」娘親黑著臉問道。
「差不多吧,娘親,你問了就知道了!我再睡會兒,好困!」我點點頭,娘親生氣的時候喜歡連名帶姓的叫爹爹的名字,哈哈,這下三爹爹死定嘍!我要睡飽覺,等著三爹爹的反擊。
娘親沒有再問我,轉身直接怒氣衝衝往三爹爹房間奔去,我定定的站在房前,心裡默數一、二、三。
「啊!彎彎,你這是謀殺親夫!謀殺親夫!」
果不其然,三爹爹的叫喊聲拔地而起,那叫的是清脆響亮,我笑得前俯後仰,臭爹爹,整不死你!興高采烈地撲到床上,恩,再睡個回籠覺,等睡醒了,看看那個人怎麼樣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夢裡依稀聽見三爹爹咬牙切齒的聲音:「梁清清,你給我等著!」翻身,直接睡死過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你不早說!」梁彎彎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水,道。
「嗚嗚……」雲晨睿趴在椅子上,一臉委屈,你給過我說的機會了嗎?
「行了,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坐在左側的桑慕,鄙視道,這雲晨睿每次就用哭博得彎彎的同情和原諒,天知道,這人精的很,一點虧都不會吃,可偏偏彎彎就吃他這一套!
「那你們對清清撿回來的兩個男人,有什麼看法嗎?」右側上方坐著的杭錦翌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打小,清清就有喜歡撿東西回家的習慣,植物、動物,數不勝數。可是這次是兩個大活人,杭錦翌感覺到問題有些棘手了。
「能有看法?你女兒把人家腦袋都砸開花了,我們還能趕他們出去嗎?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們的做事風格。」梁彎彎撇了一眼杭錦翌,沒好氣道。梁清清啊,梁清清,你什麼時候才能給為娘消停點呢?
「我給那人醫治過了,那人一身病害,十天數月是很難休養好的。」雲晟睿終於停止了哭聲,開口告訴他們自己給那個人看診的情況。
「一身病害?清清這次怕是找了個燙手山芋……」杭錦翌皺眉,半響,說出的話語卻帶著些許笑意。
「留下吧,桑慕、晨睿、錦翌,這人或許當個藉口,來拖延清清離開這裡的時間!」
梁彎彎的話,一瞬間讓大家陷入的沉默之中,清清終究還是長大了,還是逃不開早已安排好的命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留清清幾日就幾日。
梁彎彎抬頭,望了一眼眼前的三人,不禁心頭一熱,這些年來,也虧了他們照顧,否則,自己能否熬得過來也說不定。她不能負了這三人的情感。只是清清,唯一的女兒,怕是……當年的一時任性,造就了多少人的痛苦。梁彎彎眼眶有些乾澀,思索也不住飄遠……
「彎彎,你真的要帶走這個孩子嗎?」
「是,我一定要帶走,他已經死了,死在血雨腥風之中,我不希望這孩子重蹈覆轍,我要她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長大,沒有鬥爭,沒有殺戮。」
「你帶走她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待她滿十五歲之際,讓她回到這裡,坐回她該坐的位子。」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能沒有主上。」
「好,待她滿十五歲之際,我一定告訴她,讓她回來。」
「一言為定。」
「彎彎,你怎麼了?在想什麼,那麼入神?」雲晨睿跳到彎彎眼前,晃了晃手。
「哦,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些往事。」梁彎彎微微一笑,過往的恩怨,不該讓清清再次捲入其中,既然有本事把她帶出來,那麼就有本事把她藏好;至於那個十五年之約,就讓它見鬼去吧!
「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晨睿,快去看看那個人怎麼樣了,順便把清清那丫頭叫上。」桑慕一揮手,吩咐著。
「我去廚房煮點進補的東西,稍後我們在客房匯合。」杭錦翌先行一步,負手出了廳堂,向著廚房走去。
我也被梁彎彎硬生生從溫暖的被窩挖了出來,於是乎一家人浩浩蕩蕩往著客房前進。
溫暖的陽光一路從窗口流瀉至床內。深陷其中的沐雲澈正淺淺的呼吸著,雙眼微閉,隨著沐雲澈的一個小翻身;耳畔的髮絲有些不聽話的爬上少年的臉龐,沐雲澈微微一皺鼻頭,睫毛顫了顫,似要醒來!
好似做了很長的夢,沐雲澈一點一點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完全陌生的環境,房內結構、佈置都彰顯其主人極度的修養。沐雲澈坐起身,環繞四周一圈,看到趴在床下睡得一臉淚痕的小尋,伸手搖醒了他。
「公子!你醒了!」迷迷糊糊的小尋感覺有人一直在搖他,睜眼一瞧,竟是自家少爺。
「恩,小尋,此處是何地?」沐雲澈問道,怎麼額頭處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澀痛,頭還有些漲意。
小尋一聽,眼淚就不聽話的刷刷流了下來,一哭一抽間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的自家公子,更對那個丟石塊的女人深惡痛絕。
沐雲澈一聽,楞了幾秒,伸手摸上傷處,嘶……好疼!看來,對方是使出全力擲出石塊了。沐雲澈苦笑,剛出府,就遇到了這等事,不知是福還是禍。
「啊呀,娘親,你別扯我耳朵,爹爹們會笑話我的!」
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響亮,沐雲澈細細的聽著,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就在沐雲澈思考間,門開了。
沐雲澈定定的瞧著門外的幾人,由於他們是逆光而站,沐雲澈只能用手擋住光線,微眯眼睛,仰著頭,努力的望著。
「醒了?看你氣色比昨晚好,看來我的藥果然神奇,哈哈。」一個長相嬌媚的男子指著沐雲澈自豪道。
沐雲澈覺得這個聲音也在哪裡聽過。只是想不起來,不過看樣子,是他們救了自己。出於長年的教養,沐雲澈有很禮貌的行了一禮:」雲澈多謝諸位救命之恩。」
旁邊的小尋一聽,可不爽了,明明是人家砸了公子的頭,幹嘛要公子給人道謝啊。
「公子,就是她,她拿石頭砸的公子。」小尋氣呼呼站出一步,直指正在揉著耳朵的我。
娘親下手重死了,把我耳朵揪得通紅,我正在努力拯救我的耳朵就被這小童僕點名了。真是流年不利。嘟著嘴巴手還捂著耳朵,向前一步,朝著沐雲澈鞠了一躬:」這位公子,昨晚我不小心用石頭砸了你,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我吧!」
沐雲澈還是頭一次被人行如此大禮,一臉通紅不知所措。小尋也傻了,本來還以為對方會惱羞成怒呢,哪知道這姑娘這麼識大體,做錯事就誠懇的請求公子的原諒。
「哈哈……小青草可是頭一次跟人家低頭啊!」三爹爹瞧著我畢恭畢敬的給人家行禮,心裡樂開了花,誰不知道這方圓幾百里,梁家有個小霸王啊!從來都是別人向她低頭,今兒看到這幕,真是幾百年都遇不到的奇景!
「三爹爹,你能不拆我的台嘛!」我哭喪個臉,目光飄向娘親,娘親請求幫助!
娘親收到我的懇求,眼內彌漫笑意,咳了一聲,朝著沐雲澈道:」我是她的娘親,昨兒的事情,還望小公子別放在心上,你的傷,我相公會負責把你治好,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吧!」
沐雲澈望著眼前的婦人,她嘴角泛著溫暖的笑意,氣度非凡,身上一股淡淡的熏香,不禁讓沐雲澈想起自己早逝的娘親,鼻頭酸澀,半響發不出一個字來。
梁彎彎見著,笑意更濃,伸手摸著沐雲澈的頭頂:」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沐、雲澈!」被梁彎彎摸著頭頂的沐雲澈,有點害羞,有些無措;她的感覺跟娘親好像,好像!
梁彎彎一愣,抬頭跟桑慕對視一眼,原來是沐府的孩子,今早沐府剛剛發出消息,說沐府的少爺死于肺癆,如今看來,這沐府做起事來,倒是乾淨俐落。
我悶悶的站在一邊,心裡堵著慌,娘親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的男人住下呢!估計是我充滿幽怨的眼神被大爹爹看到了,大爹爹桑慕打趣道:「青草,你一臉愁苦深容,這是怎麼了?」
「沒,我牙疼!」我大嘴巴一裂,露出兩顆大門牙,沖著大爹爹眼前一露。大爹爹盯著我的門牙幾秒,淡道:「牙疼,讓你三爹瞧瞧唄!」那個語氣真叫個欠扁啊!我努力忍了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無名之火,深呼吸,甜甜的喚一聲娘親,娘親應聲回望我,我咽了咽口水,對著娘親道:「娘親,您真得要留下這個人嗎?」
「是啊你做錯了事情,為娘總要幫你收拾爛攤子吧?而且這小公子我一看,就知道與我有緣。」梁彎彎笑眯眯的說道。
看來,娘是鐵了心要讓這個什麼沐雲澈住下了,不過我很好奇,娘親以前從來不讓生人進駐府內,以往有些叔叔伯伯想要留宿,統統都被娘親趕了出去,怎麼這次娘親那麼乾脆,二話不說,就讓他們住下呢?看出我的疑惑,大爹爹搖了搖頭,彎下頭,沖著我耳邊小聲的說道
「你個傻孩子,你把人家頭砸破了,你娘親是在給你挽留顏面,不然他們主僕二人就這麼走了,萬一他們出去亂說話,你還怎麼做人?」大爹爹最後一句說的好嚴肅,好像讓他們就這麼一走了之,是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咳咳……既然都沒意見,那就這麼決定吧,留下吧,孩子。」桑慕大爹爹清了清嗓子,就此決定。沐雲澈想反駁,可是他想不出什麼理由,這裡的一切,讓他有種莫名的安全感。那個一臉敵意的女孩、一臉慈祥的婦人、一臉微笑的兩個男人;多麼奇怪的家庭,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溫馨感,一種家的感覺,讓沐雲澈無法抗拒。當著四雙眼睛,沐雲澈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