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通道盡頭的一間辦公室突然開了，一個東方面孔的中年女子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莫妮卡臉色一正，連忙放下手中的咖啡迎了上面。「怎麼了，Denny？」

「預約的李小姐有沒有來？」丹妮問。

「沒有，我已經聯繫過幾次了都沒有回音。」莫妮卡搖搖頭。

「這家翻譯公司也太差勁了，下次再也不要跟他們合作了。」

看得出來丹妮很生氣，臉色也難看，莫妮卡也不敢多說，趕緊點點頭。誰讓她是總經理秘書？說什麼就是什麼。丹妮還是不消氣，繼續罵道，「不能來就不要隨便接case，現在叫我到哪裡去找日文翻譯？非要連累我給King罵死不成？」

季妤潔看她臉色鐵青，顯然在King手下當秘書也不是那麼好混的，心裡一軟，頗有點同仇敵愾的感覺，忍不住插嘴道，「是什麼樣的翻譯？我在學校學過幾天日語，簡單的也許可以幫得上忙。」實際上，她本科的第二語言學得就是日文，再加上她那一陣整天看日劇，所以日文水準還算不錯。

丹妮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她，「你快跟我進來看看。」

丹妮把她拉進秘書辦公室，遞給她一疊資料，「我們和日本的公司有個合作案，本來約好了翻譯公司的人，誰料他們臨時出了問題。就是這些資料要翻成英文和中文，一個小時以後要，來得及嗎？」

妤潔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是一個樓盤的景觀介紹，不算太深奧。「可以是可以，不過……」她遲疑了一下，「Anni那裡……。」她還沒有跟安妮打招呼呢，這樣冒然跑出來幫忙，不知道咖啡店忙不忙得過來。

聽到ok一詞，丹妮如獲大釋，急忙笑道，「Anni那裡我打電話跟她說，你的時薪照算，放心。」她以為妤潔擔心拿不到薪水。妤潔也沒多做解釋，還是先做完手上的事更重要些。

雖然有段時間沒有複習日文了，妤潔還是很快的進入的狀況。一邊看著原文，她一邊在電腦中打下中文。她還是對中文更為熟稔，先翻成中文，再譯成英文對她來說效率最高。在她專心工作的時候，一門之隔的辦公室的門開啟又閉上，有什麼人出來過，她無法一心二用也沒有多留意。一個小時以後，她把中英文譯稿列印出來交給丹妮，歉然的笑了笑，「我也有段時間沒有看日文了，可能有些生疏。意思應該是不會錯，就是用詞方面可能不太專業。」她畢竟不是專業的翻譯人員，只能盡力而為。

丹妮飛速掃過一遍，感動的抱住她，「謝謝你啦，這樣已經夠好的了。」她用中文說。

「不客氣」。季妤潔微笑著，也用中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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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大的會議室啞雀無聲的，只剩下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各部門主管都低著頭噤聲不語，就怕老大關切的目光落到自己頭上。誰都不敢不怕死的在老大變臉的時候出來自討苦吃。

「怎麼不說話？柯婷開發案的進度已經嚴重落後，誰能給我一個解釋？」楊震的雙手擺在桃木的會議大桌上，一雙利眸緩緩的掃過各人臉上，眾人就覺得仿佛被人抽了一鞭似的，忍不住心中一寒。

「企劃部？」被點了名，企劃部的經理只能硬著頭皮上。「企劃部的規劃都是按進度一步步執行的，主要是設計部的方案跟不上，老是不能讓日方滿意。」

「設計部？」目光轉向另一邊。

「主要是日方太難溝通，每一遍要求都不一樣，又解釋不清，搞得我們實在搞不清楚他們的要求。」設計部也很頭疼，誰都知道日本人挑剔得很，要求又多，又不進情理。只說設計圖通不過，又講不出所以然出來。

「總經理」丹妮插嘴道，「我覺得這個專案還是找一位懂日文的秘書助理好，日本人的英文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本來的翻譯呢？」楊震問。黃金海岸的日資企業很多，和楊氏也經常有合作，他們不可能連日文翻譯都沒有。

「本來的翻譯Michy請假去歐洲了，可能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丹妮撇撇嘴，澳洲人就是這樣，永遠只關心自已的感受，想渡假時就渡假，公司有沒有事「Idon’tcare。」

「我最近認識一個中國女學生，日文英文都很好，要不然請她過來做兼職？」

楊震還沒說話，一旁的設計部經理就開口了，「學生怎麼行？又不是日本人日文能好到哪，最後還不是讓我們瞎猜？不如叫Michy早點回來吧。」

丹妮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他以為她不知道他對Michy有意思？怎麼，怕她回來失業？「如果能叫得回來，我還用在這裡多嘴了？」她冷冷的道，「日本學生？日本學生日文是夠好，英文你試試」。

「總有英文好的」，設計經理反駁道。

「好了」，開口的是楊震。「財務部，資金的情況怎麼樣？」

財務經理清了清喉嚨，「是這樣的，上回衝浪天堂的公寓住宅專案上，追加了兩筆投資，數目上百萬的。還有，陽光海灘花園的配套……」等他囉囉嗦嗦的念完一堆的數目字以後，眾人總算聽明白了一個事實：現在公司的資金緊張，因為總公司承諾的撥款還沒到帳。

大夥不無擔心的看著自己的老大。就算企劃案再好，設計圖再滿意，沒有資金一切都是空談。

「知道了，我會盡愉跟總公司聯繫，解決資金問題。」楊震合上資料夾，「各部門把解決方案拿出來明天報給我。如果柯婷案不能按時完成，我保證大家馬上就能知道後果了。」

雖然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但略帶警告的口吻讓在場的頭頭們無不凜然一顫，昏昏沉沉的頭腦立刻清醒不少。

「好了，散會。Denny，通知那個女學生過來辦手續。」

楊震點了一支煙站在窗前，臉上的神色深得讓人看不透。方徹摸摸鼻子，好想提醒一句，辦公室裡鋪的可全都是進口的全毛地毯，只要一點火星就會燒出一個洞來。只是boss臉色不佳，擺明想找人麻煩，他可不敢這時侯再火上澆油。唉，誰叫他是老大，就算明文規定室內不給抽煙，就算他想在公司橫著走，誰又敢多說一句？只是在這裡是老大，並不代表在總公司也是老大，總公司到現在資金不到位，明顯是想讓boss難看。

「沒事了，你出去吧。」楊震一側頭就看方徹一臉的躊躇，一副想說話又不知怎麼開口的模樣。

「是」方徹應道，臨走時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Boss,總裁答應過，總公司的資金應該會到位的，你不用太擔心。」

楊震冷哼了一聲，不至可否。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忠心耿耿的方徹想要安慰他。資金短缺的事一方面是楊景棠給他的懲罰，懲罰他對秦氏父子的擅自處理。另一方面，這兩年昆洲的分公司發展太快，風頭已經蓋過了楊齊風在維洲的分公司。而楊齊風是他意屬的接班人，資金遲遲不到位，也是對昆洲公司的牽制。只是他以為他不給錢，他就辦不了事了嗎？他一早就在接洽其它銀行和私人投資公司，從來就沒指望過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方徹還是不夠瞭解他。他對楊氏勢在必得，決不會打無把握的仗。所有的情況都盡在掌握，怎麼會因為這麼點牽制就前功盡棄？

只是方徹不瞭解他，他又瞭解自己嗎？那他為什麼還讓那個女孩走進他的生活？從他在火光中第一眼看到她時，就隱約有種感覺：她會是個意外，一個影響他穩定情緒的變數。就像是以前，當預知某件事會讓他無法掌控，甚至會帶來不能預測的麻煩時，他就會早早的甩開手，從開始就不去沾染。所以他盡力的排斥她在他生命中存在的可能。可是，既然早就決定把她驅逐在他的世界之外，為什麼當他知道她在找工作時，又會自找麻煩的把她留在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那天，他記得他當時正在為企劃部的一個爛透了的規劃案惱火，剛剛把企劃部的經理罵得狗血淋頭，差點要他捲舖蓋滾回家，推開門想拿一杯咖啡時，就看見她坐在隔壁的秘書室裡打電腦，頭淺淺地低垂著，清秀的面孔在光線的掩映下明暗不定。黑亮的長髮被束成馬尾，幾剩只縷髮絲在陽光下飛舞。她很認真，很專注看著手中的資料，甚至心無旁騖沒有發現他在看她。可是很奇怪，只是看著她坐在那裡靜靜的工作，就仿佛有一種溫柔的氣息在空氣中輕輕浮動，讓人有一種很沉靜很踏實的感覺，滿腹的怒火和焦燥都不翼而飛，連平日讓他煩燥的敲擊鍵盤的單調聲音都變得可以忍耐了。真是不可思議，他一直以為女人只會讓男人熱血沸騰，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感到寧靜的。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他想搞清楚，她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他變得有些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