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周圍很黑很靜，一旁的路燈獨零零的立在街角，一星點慘澹的光線讓只能讓人勉強分辨出周圍建築影影綽綽的暗影。季妤潔下了公車，一手提著從餐館打包回來的飯盒，一手從背包裡掏出手電筒。澳洲的人生活很有規律，燈紅酒綠的時光只在酒吧裡，回到家以後就早早的休息，所以晚上九點鐘以後，基本上就萬籟俱靜，除了馬路上偶然經過的車聲，安靜得好像整個世界都停頓下來。

她穿過馬路，拐進住宅區裡的小路。頭頂上皎潔的月光在地面上投射出她孤孤單單的影子，迤邐在她的身後。不由自主的，她的思緒隨著舒緩的夜風飛揚開來。當初她擅自離開譚氏公司，解除婚約，獨自一人來到異國他鄉，很多朋友包括父母都不能理解。然而，小祥驀然的出現，又突如其來的離世，讓她曾經平靜的世界一下子翻落了。

一直到現在她還記得起當年與小祥同桌時的情景。那些最初的砰然心動，得不到回應時的黯然神傷，曾經記滿了整整一本的日記，是她年少時最溫柔繾綣的情感，多年都不曾忘卻。重新的相遇，她還來不及回味那些美好的時光，就被現實中他的孱弱和奄奄一息驚駭了。她第一次體會到生命的無常和殘忍。站在孤零零的墓碑前，一向清晰的方向變得迷茫起來。她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追求的倒底是什麼。衣食無憂安安穩穩的生活？還是家人們滿意的目光？拿著小祥留給她的滿滿一盒的折紙，她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已失去了什麼，丟棄了什麼，會不會是她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當時的她情緒完全被一種自怨自艾和迷茫所佔據，只想遠遠的逃離燈紅酒綠的喧囂和嘈雜的人群。來到澳洲，重新拾起書本，讓她的心沉澱下來，重新獲了平靜。實際上，半年過去了，她也如預想中的一樣，雖然遠離家人，事事親力親為頗為辛勞，卻讓她學會了獨立和堅強，讓她學會了無論面對自已還是別人都能無所畏懼，坦然面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澳洲的求學生涯就會在這種平靜而安然的生活下，單純而平順的結束吧。

突然，身後兩道強光射來，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一輛車已刷的一聲從她身後的飛駛而過，把不經意的她嚇了一跳。什麼人竟然敢在這種限速30碼的住宅區把車開得這麼快？看看這車速至少也有六七十，司機也不怕撞上行人嗎？暗自搖了搖頭，為昆洲的交通狀況歎了口氣。拉了拉背包，她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走。前面是片空地，有一幢還沒有完工的住宅，地上堆著水泥和沙土，周圍用護欄圈擋起來。季妤潔加快腳步，只要穿過空地再過兩條街就到她和董莉分租的房子了。

正在這時，隨著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一道車影從前面的路口飛竄了出來。季妤潔眼睜睜的看著它駛上草地，失控地撞開護欄，撞上已成雛形的兩層樓房。只聽哄的一聲，木制的樓房轟然倒塌，車子依然收不住勢，又沖出二十多米直到撞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上才停了下來。

天啊，是車禍。季妤潔驚得硬是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來不及細想，救人的念頭讓她急忙跑上前查看車主的情況。車燈依然還大亮著，就著光線，她清楚的看到撞得變了型的車頭冒著白煙，飛濺的玻璃碎片中，開車的人趴在前座上一動不動。

「喂，你還好嗎？」

「先生，你能說話嗎？」她用英文大聲的喊著。伸手想拉開車門，才發現車門被鎖死根本打不開，只得一邊拍打著車窗一邊繼續喊。叫了半天也不見司機回應，糟糕，看來真是撞暈了。她不敢再耽擱，趕緊拿出手機叫救護車。好不容易在電話中向救緩人員描述了這裡的位置，聽他們再三保證說十五分鐘內趕過到，她才松下一口氣。

真沒想到，大半夜的居然給她親眼目睹一場車禍。看看車型，好像就是剛才那輛超速的車子。怎麼轉一圈又轉回來了？早說這麼快的車速會問題，話聲還沒落就出事了。也不知人傷得怎麼樣了？她心裡正在亂七八糟的打鼓，猛然聞到一股濃重的汽油味，還依稀聽到滴滴噠噠的滴水聲。是汽車漏油了嗎？想起在電視劇中看到的汽車爆炸的場景，她心中一驚，拼命的敲打車門，「快醒醒，漏油了，汽車會爆炸的，快出來啊！」無論她怎麼喊，昏迷的人依然沒有動靜。季妤潔心一橫，奮力的爬到車前蓋上，從已經從碎裂的擋風玻璃中，使勁的拽著駕駛座的人搖晃，一邊大聲叫他。

楊震以為自己在昏睡，迷朦的夢境中有種他難已抗拒的平靜，牽引著他沉溺其中。可惜老是有人試圖打擾他，還一道惱著人的亮光在眼前晃動，讓他無法安靜下來。滾開，他在心裡喝斥。來人似乎不明白他的惱火，依然讓他火大的搖晃著他。

「滾開」他終於把這句話罵出口，意識也跟著慢慢清醒過來，頭上緊跟而來的痛疼讓他有些混亂。怎麼回事？伸手一摸額頭，混漉漉的觸感讓他不自覺得皺起眉。

「快出來，車子要爆炸了，快啊……」。一張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晃動，還有一對驚慌的眼眸。

「爆炸？」他的神智終於完全清醒，想起了自己昏迷前車子的失控，伸出手就想打開車門，才發現胳膊虛弱的完全使不上力氣。該死了，應該是剛才撞傷了。他努力的側過身子，試著用左手打開車門的暗鎖。終於，車門開了，他整個人收勢不住的往外栽去，有人從後面一把接住他的身體。

「快，試試你的腿，看看有沒有卡住？」

楊震嘗試著抬腿，果然如她所說，腿被變形的鋼板卡住了，平日輕爾易舉的動作，居然變得萬分艱難。

「你用力把腿往外拽，我幫你往外拉。」

知道事關生死，他使出全力力氣往外抽腿，身後的人從後面抱著他的上半身，努力的把他往外拉。隨著力道，他的身子一點點的往外挪動，腿也終於抽離出來的時侯，他懸空的身子失重的倒下來，身後的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倆人一起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