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魚龍混雜

殘秋雲正在庭院中品茶,他手下的一個黑衣人來報:「大人,賞金獵人求見。」

他揮揮手,道:「讓她上來。」

只見郡瑤依然是一副老鴇樣子,帶著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走上前來,那姑娘大概是被她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她擺弄。想來柳雨彤自幼喪母,被柳太守視為掌上明珠,在洛陽一帶呼風喚雨,何時受過這番委屈。她憤恨得臉色發白,又帶著幾分恐懼,眼淚汪汪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讓人憐惜。

殘秋雲見到此景,不由大怒,沖郡瑤喝到:「你明明知道我現在修煉的功夫,是不近女色的,如今帶著一個美女來,是何居心?」

郡瑤道:「幫主息怒,請容我慢慢細說。此女乃是洛陽城柳太守的掌上明珠。」

殘秋雲一聽,更加勃然大怒,道:「我素來不與中原人發生糾葛,如今竟然還把柳太守的女兒押到了我府上,你簡直是讓我惹禍上身啦。」

郡瑤冷笑道:「堂堂黑城殘秋幫的幫主,竟然這等膽小如鼠。看來大人對月之光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啊。打擾了,在下告辭。」

殘秋雲聽到「月之光」三個字,頓時兩眼放光,道:「賞金獵人,快快回來。剛才我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不知道這柳太守的女兒,和月之光有何關係?」

郡瑤得意洋洋地答道:「多年以前。苗疆一帶曾有一惡神,專門騙取人類的靈魂為生。苗疆月之光的傳承女那保哚本有一弟,叫尤擎蒼,長到二十歲時,因自己生得俊俏,又怕將來有一天會人老珠黃,暗自憐惜,於是竟然將靈魂獻給惡神,希望能得永生。惡神收走了他的靈魂,於是他只剩下一副肉體,從此便有了不老容顏。」

「哦,世間竟有這等奇事。」殘秋雲頓時兩眼泛光。

郡瑤冷笑道:「如果幫主想學那尤擎蒼,就想都別想了。那惡神因為作惡多段,天地不忍,早已被天地誅殺。」

「啊。」殘秋雲頓時泄了氣,無力地問道,「後來呢?」

「尤擎蒼雖然有了不老容顏,但終歸是具行屍走肉,我想他總要付出代價的。至於代價是什麼我並不清楚,只知他不能見陽光。惡神被收服以後,遺落下他的精珠,當時尤擎蒼跟在他身邊,拾得此珠,吞食之後與此珠融為一體,得其精髓,變得法力無邊,不過他自幼讀書寫字,並無任何功底,不能發揮此珠之精華,但也沒有幾人能敵過他。但他的姐姐那保哚一心信奉善神,覺得弟弟做出了這樣不恥的事情,十分氣憤,一氣之下將弟弟趕出了家門。」

「尤擎蒼被趕出家門之後,沿途流浪。我聽聞他曾經殺人無數,竟不知為何後來便隱居到了洛陽,不再殺人,其中原因我並不知曉。不過我猜與柳小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啊。」說道這裡,郡瑤意味深長地看了柳雨彤一眼。

柳雨彤聽罷此言,頓時大吃一驚。她見到尤擎蒼的時候,覺得有幾分面熟,但是並不知道他是何人,也與此人從無相交,怎麼會和自己有關係呢?

郡瑤接著說道:「那保哚死後,膝下僅有一女靈芸,逃到了洛陽來找尋她的舅舅。幫主應該猜得到,那保哚肯定會將月之光傳於此女。而她又有舅舅護身,我們拿她沒辦法,只好先從他舅舅身上找入口點了。」

殘秋雲聽罷此言以後,頓時領悟了其中緣由。他看了一眼柳雨彤那張美麗的臉,心中暗想,女人真是紅顏禍水啊,自古多少老江湖都敗在了傾城一笑之下。又暗自慶倖,幸好自己這兩三年來因為練功而不近女色,不然得毀了多少事情。

郡瑤又道:「此女乃是我妹妹的相交,我帶在身邊並不安全,那尤擎蒼又不能見日光,因此行走起來較慢,就將她先交給幫主了。他日幫主得了月之光,也別忘了提拔我一下。」

郡瑤明知將柳雨彤帶在身邊有種種不便,便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殘秋雲,只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殘秋雲老謀深算,又豈不知她心中的盤算。只是月之光的吸引實在太大,他便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山芋,想來自己手下眾多,並不一定敵不過尤擎蒼。便笑道:「你對我一片忠心,我是明白的。他日我若雄霸武林,必定不會忘記提拔於你。」

話說尤擎蒼至柳雨彤被狐妖捉走以後,心緒不定,恨不得即刻動身將她救回來。但他知道侄女被人追殺,又不放心將她一個人放在府上,便帶著靈芸同行,一路北上去救柳雨彤。靈芸臨行之前,又將母親給她的那月牙狀的東西挖出來,藏在身上。

尤擎蒼救人心急,可是帶著侄女又多有不便,且他又只能趕夜路,速度便減緩了千倍不止。

這個晚上是一輪圓月,照得樹林間也十分清晰。尤擎蒼走得十分心急,靈芸在身後已經是追得氣喘噓噓。

走到林間深處的時候,見一老道和小孩坐在地上靠著一顆樹冷得直哆嗦。那老道年事已高,衣著也破爛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像是已經挨不過今晚的樣子。

靈芸看見老道的樣子,竟然鼻子一酸,動了惻隱之心。她對舅舅說道:「舅舅,先等一下我。」然後從隨行的包袱裡掏出一件羊皮披肩。那本是尤擎蒼怕北方過冷,讓她帶在身上防寒用的。

靈芸走到老道和小孩面前,將披肩遞給老道,說道:「老爺爺,我看您年事已高,這裡天氣寒冷,您又坐在林子裡,這披肩就給您禦寒用吧。」

那老道激動得千恩萬謝,立刻就接過披肩裹在身上。

「靈芸,你認都不認識這個老頭兒,怎麼就把一件好好的羊皮披肩給別人去了。」尤擎蒼責備道,又回頭看了看老道,那眼神邪惡叫人幾乎呼吸不過來。

「公子,你身上的陰氣實在太重了。」老道驚呼道。

「陰氣?」尤擎蒼斜著嘴角一笑,「我看你這老頭,半夜三更的不回家睡覺,帶著個小孩在樹林子裡受凍,也是陰氣極重啊。」

老道一笑,又說道:「公子,信不信由你,老道也只能奉勸你一句要多加小心。這世間有無數天地之靈氣,也有無數黑暗的力量。如果不好好利用,很容易就會誤入歧途,悔恨終身。」

他看了看靈芸,又笑道:「這孩子身上好大的靈氣,將來必定能成大氣。」

「哼」,尤擎蒼冷笑一聲,回頭對靈芸說道,「靈芸,別看這個老瘋子了,我們趕緊走吧。」

靈芸憐惜地看了看這可憐的老頭和他旁邊那個小男孩,跟著叔叔離開了。

只聽見身後那老頭悠然自得地唱起來:「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太癡狂……」

且說斷魂音自從黑衣人手中救下餘力之後,通靈降妖玉又提示著他九頭貓妖已經一路北上而去。他沿路追來,每到一處,一打聽方知那貓妖已經又離開了一些時辰。到處都是她的影子,他卻一直拿她不住。就這樣沿途追到了北方最繁華的黑城來。

一進入黑城之後,他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管是酒館裡,還是大街上,好像有很多江湖中人聚集在此地。基本上每走三步就能見一個背著兵器的人,這些人中,有中原打扮的,也有西域打扮的,而他感覺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江湖中人,都是為著同一個目的來到此地的。

於是他決定先暫留此地,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到了一家酒樓裡歇腳,冷冷地坐在角落裡喝著茶。酒館的東面坐著一堆西域打扮的刀客,西面坐著一堆中原打扮的劍客。

西域的刀客中有一人說道:「軒轅劍不知道還要等到何時才出世。眼看此地的高手是越來越多,我心裡也好似沒了個底。」

這邊中原的劍客顯然是聽見了他的話,一人笑道:「唉,兄弟們,你們說,我們來這裡以後大家最擔心的是什麼?就怕中原的第一殺手斷魂音也來等這寶劍出世。這斷魂音神出鬼沒,又法力通天,誰也沒見過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想起來,真是叫人擔心啊。至於西域狗,我從來就不放在眼裡。」

這邊西域的刀客一聽,惱得掀了桌子就站起來,吼道:「中原雜種,你有本事再來你爺爺面前,把你剛才的話說一遍。」

中原的劍客中有人笑道:「原來西域狗急了,也和看門狗一樣會咬人的啊。」中原這邊的人一聽此話,頓時哈哈放聲大笑起來。

西域那邊的人提著刀上來就打開了。中原的人趕緊拔出劍相迎,只打得刀光劍影,一片混亂,四處碗筷紛飛,耳朵裡全是刀劍碰撞的聲音,嚇得店裡的普通人提著褲子就趕緊跑,掌櫃的趕緊鑽到桌子底下去抱著頭瑟瑟發抖。

斷魂音冷笑一聲,將酒錢放在桌上,拂袖而去。

斷魂音離開酒館後,途徑殘秋雲的庭院,猛然想到自己曾經救過的餘力,別看這個餘力那天險些死在一群黑衣人的手裡。但他來頭可不小,他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破天震」破石山的大弟子,也是唯一一個弟子。

至破山石師祖一代開始,就一直保持童子之身,他們就只收一個弟子,然後以此相傳下去,如果中間弟子死亡了,或者什麼的,他們又會重新收一個弟子。

破山石身高八尺,生的虎背熊腰,但面目卻十分俊朗,菱角分明。一雙手能開山,一雙腿能劽石,內功修為登峰造極,以至臻化,為人光明磊落,剛直不阿,遇上打抱不平之事定會出手相救,但此人有一怪癖,出手只會將人全身經脈震斷,使其武功盡失,再無法作惡。

這次破天震的獨門弟子出現,必定是受了他了指示,但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一向遠離江湖的破天震也參合進來。

斷魂音搖了搖頭,最近江湖實在是太過混亂,不管是中原,西域還是南蠻北荒的勢力都現身來。忽然,他腰間的玉石閃了起來,斷魂音心想到:九頭貓妖也來黑城了,她來做什麼。當下收回心思,向城北掠去。

九尾狐郡瑤離開華府就來到了這個湖邊,這個時節,處於蠻荒之地的黑城早已冰天雪地,唯獨這個湖沒有結冰,湖水像一面鏡子靜靜的,沒有半點波瀾。

郡瑤早已變回她最先的面目,美麗,妖魅,不食人間煙火。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屁股上多出了八跟尾巴。九尾狐轉過身來,把尾巴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喃喃道:「很快我就會找到它,很快我又會擁有九根尾巴了,等我白日飛仙後,天下誰能降我,啊哈哈哈……」九尾狐越說越激動,竟然放聲狂笑起來。

「是嗎,誰說沒有人能降你。」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殺氣。九尾狐心裡一驚,立刻收回尾巴,重新幻化成老鴇的樣子,轉過身去但見一個白衣男子站在離自己五步遠的地方。

九尾狐心想:這個人渾身沒有一絲妖氣,居然能不知不覺的靠近自己,是什麼來頭,前日聽妹妹說,江湖上有個叫斷魂音的人一直在追殺她,難道是他?眼珠一轉已經有了計較,隨即道:「這位公子哥,你也來這裡看湖啊,這湖很神奇,這麼冷的天氣居然還沒有結冰……」

不待她說完,白衣男子打斷道:「你見過一個正常人在這種天氣穿的這麼少嗎,我只道貓妖入世,卻沒料到還有狐狸作亂。」

「公子哥,你說的什麼啊,聽不懂呢?」九尾狐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還眨了眨眼。

白衣男子心裡頓時一陣厭惡,一掌就向狐妖劈去,這一掌看似普通之極,實著暗含內勁,若劈在人身上,修為差的,定會當場斃命。

九尾狐見這人突然發難,也不敢再繼續偽裝,急忙伸手一擋,「轟」的一聲,兩人的手交在了一起,兩股力的相撞產生的氣浪從兩人身上發出,形成了一個圓圈,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來。那些樹上枯枝敗葉均被氣浪帶起,不規則運動一陣,變成粉末。

與此同時,白衣男子被九尾狐震退了五步,臉色慘白,只覺喉頭一甜,當下運氣行走全身經脈,勉強壓住對方內力對五臟六腑帶來的衝擊。

妖,吸取日月精華,經千年幻化人型,其中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劫難。人,就算你再武功再高,內力再深厚,充其量也就能活一百多歲,你經歷的,見識的,和一隻修行千年以上的妖比簡直是瑩瑩之火與日月爭輝。

九尾狐只覺全身一震,身體微微向後一仰,長袖一轉將剩餘的內力卸了出去,隨即道:「斷魂音,你果非浪得虛名,看來江湖傳言確實屬實,你在這個世上已經是罕有敵手了,連妖見你都要讓你三分。只可惜,今天你是拿我不住了,後會有期。」

話音未落,九尾狐已經奔出了百步之遙,再一會已經看不見身影了。

斷魂音一路跟著玉石的指引找到了這裡,他本以為是貓妖韻瑤,不想在這裡居然看到了九尾狐,他自知憑自己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在於九尾狐的打鬥中取得上風,但他生性傲慢,偏執,見了妖,哪怕對方再強,也會去搏一搏。如今,他更知道,凡人終究是凡人,只是不知這九尾狐重現人間又會引起怎樣的浩劫?

想到這裡,忽覺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是,連自己的愛人都護不住,不禁心裡一痛,仰天長嘯,如鏡子的湖面頓時翻騰起來,好似在嘲笑。

話說那日餘力在斷魂音走後,當即連夜向南方趕去,他只覺得江湖多變,人心叵測,出來了這麼多的高手,他要回去向師傅覆命。

經過幾天的奔波,他終於返回了泉山界,泉山界雖是在蠻荒之地,但這裡山清水秀,身臨其境就如人間仙境,自古就有「泉山山水甲天下之說」

半山腰的涼亭中,一個男人正在那裡負手而立,觀望著這美麗的景色,那人身材魁梧,面目俊朗,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頗有王者霸氣。

餘力一見那人急忙拜倒在地,「師傅,弟子這次有辱師命,沒有辦好師傅交給弟子的事情,請師傅責罰!」此人不是「破天震」破石山是誰。

破石山並不答話,雙手一抬,餘力只覺一股勁力自雙腋向上將自己抬了起來。餘力知道師傅已經不會責怪自己了,端正站姿,恭敬道:「師傅,弟子前幾日在安陽突遇一群黑衣人,雙方打鬥了起來,弟子雖力拼之下,可對方人數實在是太多,弟子險些死于黑衣人之手,幸得一高人相救,方才脫離險境。」

破山石聞言道:「你可知道救你那人,姓甚名誰?日後也好報答。」

餘力道:「弟子也是這樣對他說的,但那人好生奇怪,不僅不說,還說知道他的人都會死,弟子那時身負數傷,內力也即將耗盡,也就不敢多問,怕那人突下殺手。」

「哦,那你可見到他出手的招式?」

「沒有,那人武功之高,身法之快,只怕不在師傅之下,弟子根本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只消一會兒功夫,十數名黑衣人盡死於他手。」

「天下間的高手很多,但絕頂高手也只有那麼寥寥幾個,想必你遇到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說到這裡,破石山眼睛精光一閃,難道是他?

餘力還想問那人究竟是誰,但話未出口,破石山就對他道:「徒兒,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吧。休息完了以後,為師還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師傅這麼一說,餘力自然不敢多言,回答了一聲,自己去了。破石山繼續負手而立,望向遠方,只是這次他雙手握成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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